豆豆

拥有一只帅气听话的狗狗，大概是很多人理想中的事。每次看到街上、公园里，一人一狗悠闲的小幸福，我都会想起豆豆。

我安家在江苏无锡，妻娘家在山东济宁。每一次回去，颇感路途颠簸，辛苦疲惫。但是看到亲人们一张张期待的笑脸，也是无限温馨。亲人们对我们好，也许是爱屋及乌吧，就连豆豆对我们也是无比亲昵。每次回去探亲，它都要围着人转来转去，亲亲鞋，用糯湿鼻头在人手上拱拱，在腿缝里来回钻上几趟，撒娇半天，一家人因为豆豆便也添了许多话题。

        豆豆是孩子姥姥养的一只白色小型犬，长毛，超级惹人喜欢。第一次去做客的时候，豆豆还只是半尺来长的小奶狗。一身洁白的长毛，短小的四肢好像刚刚从身体里露出来，胖嘟嘟的，像一个可爱的白绒线团。小家伙腿脚还不稳，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可是淘气起来也是没谁了。

叼起地上的鸡毛，一通疯跑。扑咬着簸箩里的线团，乐此不疲。晒在廊前的鞋子，甚至是盆里的花花草草，都成了它的玩具。踉跄的脚步，旺盛的精力，小东西好像不知疲倦。

它先是囚在房间里，呆头呆脑地四下晃悠。撞在门框上，桌腿上，撞疼了就呜哇地来上一嗓子。之后它的胆子越来越大，逐渐想要开辟新的游戏战场，到院子里来了。

院中的花草可遭了殃。它在花盆里摔跤，咬住花枝打秋千，所过之处，枝折花落，一片狼藉。绕是如此，看着可爱的它，谁又拉得下脸叱责于它呢

小豆豆喜欢睡觉，经常一睡就是几个小时。小家伙还有个习惯，喜欢偎着人睡上一觉，更喜欢睡在人的脚面上，假如你没有什么事，你就在那里坐着吧，保管它能睡到你脚酸。再或者你故意逗弄它，把脚挪开一点，它会睁开惺忪的睡眼瞅瞅你，哼哼两下，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仿佛在说：干嘛呀，真小气，不就是借你的脚当一下枕头嘛！ 稍后缩缩身子又理直气壮地睡在你的脚面上。

豆豆身子骨小，食量也不大。半个鸡蛋或者半根香肠就行了，五谷杂粮做的面食或者稀饭它也是有则食之，渴了它会自己跑去压水井边找水喝，喂养它很省心。

睡醒了，吃饱喝足了，伸伸懒腰，之后是豆豆撒欢的时间。妻子闲来无事时，喜欢织毛线。她喜欢各色的各种手感的毛线，店里面去买了毛线，回到家再绕成一团。洁净明亮的走廊里，叶色浓碧的数个盆景甚是养眼，晒着暖熏熏的太阳，一边织毛线，一边和女伴聊天，时间过得很愉快。豆豆也喜欢毛线，不过小家伙可不会织毛线。它就是来捣乱的。精神亢奋的小狗，很腻人，主人不是不陪我玩吗，那我就玩毛线吧。

豆豆不喜欢白色毛线，好像特别中意紫颜色。和它身体差不多大小的绒线团，豆豆抱不住，它的前爪刚一落在线团上，线团便滚动起来，无奈的小家伙只好不断倒腾自己的前爪，随着线团傻傻小跑，跑急了，摸不清怎么刹车，一时停不下来，就哼哼唧唧求救。

不过豆豆可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它很执着，好像对自己不能征服这个线团耿耿于怀。看吧，豆豆缓了缓神，又一次摇摇晃晃地走向绒线团。这次改变了策略，豆豆没有像前次那样推，先是绕着线团转了两圈，好像在思索对策。小家伙蹲坐地上，歪着小脑袋，望着线团半天不动。

缓了许久，豆豆站起来，抖抖身子，提提精神，冲着线团示威一样地叫上一声。世界是豆豆的，没有豆豆征服不了的高度。后退一步，加了速，天知道豆豆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如此的高能，这一次豆豆竟然身体爬上了线团，四肢紧扒，小肚子紧收。哇，我将要对它刮目相看了。然而，高兴不过三秒，胜利了的豆豆立马从高处跌落，哇呜一声摔了个嘴啃地，圆圆的线团受不住狗狗的重，立马翻转，害苦了豆豆。

我相信豆豆是只超能狗，后来的几天印证了我的想法。一次次的摸爬滚打，豆豆居然可以把自己小小的身体趴在线团上面了，而且不会再摔跤了。紫色的线团，毛茸茸的小白狗，两个东西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妻子只能哭笑不得地心疼着自己的紫色毛线，然而豆豆可不是个讓茬（意为容易屈服）儿，它是不会把自己的宝贝拱手让人的，想也甭想。

聪明的豆豆也会办点糗事，让人忍俊不禁。我在家里喜欢穿了拖鞋晒太阳，豆豆也喜欢趴在我的脚上睡懒觉。时间长了，我受不住，便会悄悄地把脚褪出鞋子。豆豆醒了，见我不理它，就会逮着鞋子撒气。装模作样、扑来扑去地撕咬。有时候我会作势驱赶它，豆豆则凑到脚下，死皮赖脸地腻上来，摇着尾巴，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或者我不去搭理它，百无聊赖的一个只能自己玩了。用嘴巴把鞋叼起来，甩一甩，扔翻在地上。再叼起来，再甩地上。玩累了，把鞋放在地上，趴在鞋旁，晃晃尾巴，瞅瞅鞋洞，好奇地盯着出神，一会用鼻子咻咻，一会用嘴巴拱拱，一会又突发奇想，试着用小脑袋钻进去探险。两只后腿用力扒地，前腿则尽力缩在胸前，尖了脑袋往洞里挤去。豆豆就是豆豆，它可是神犬小七哦，这么小的鞋，居然大半个身子给它挤了进去，真是令我瞠目结舌。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和拖鞋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俗话说：好奇害死狗。这句话还是颇有些道理的。醒过神的豆豆，兴奋劲儿一过，马上发现有些不对头，它现在想脱离鞋子似乎有些不是那么容易呢。接着继续钻鞋洞是不行的，狗屁股有点大了；想返回去也是难于上青天，干着急使不上劲。豆豆现在恨死这只可恶的鞋子了。它现在可以做的只能是等待救援了。

急的嗷嗷叫的豆豆被大家围观的时候，它那个囧样是不消言说的。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豆豆看见拖鞋总是会叫上几声，估计是在骂什么臭鞋、死鞋一类的。

小家伙特爱干净，从来不会在泥里土里打滚玩耍，身上的毛极少会有污秽，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它会自己去寻厕所，这大概是只洁身自好的狗狗吧。人的一生中遇见一位良伴实属不易，遇见一只通人性的小狗，怕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豆豆当真不错。

儿子五岁的时候，我们一家又回去了一次岳父母家，去看望老人，和家人团聚。这个时候豆豆已经六岁，是一只中年狗了。它依然记得我，待我依然很亲热。它也仍然是我记忆里的那个豆豆。

其实豆豆是那种混子狗，不是什么名种，但是它长得算是狗界中比较清秀的那种了，身材比中华田园犬小了很多，毛也比之长了许多。到家的时候，儿子报告说姥姥在田里干活，马上回家来。稍后老人回了家，却没有看到豆豆。我不免纳闷，豆豆从来都是不会离开岳母须臾的，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呢？

到得中午，和妻子一起去了地里。齐胸高的棉田，豆豆就卧在田埂上，守着主人因匆忙回家而放置在地里的车子，它的忠实让人动情不已。看见我们来了，豆豆很激动，它依旧记得我们呵，一边摇头摆尾地绕着人转圈示好，一边哼哼唧唧诉说多年不见的委屈。安抚了好长时间它才平静下来，好久没见我们，它该有多少话要说啊，如果它可以说话。

豆豆毛色依然亮白，依然对我们很亲昵，唯一的变化是稳重了，当然也是见老了。它不像以前那样玩一些幼稚的游戏了，更多的时候是静静地卧在主人身边安详地闭目养神。家里人也没把它当作一只狗，它的地位就是家庭一员。豆豆也尽心尽力守护着这个家。有时候想想，狗儿其实要比一些人做得更好一些，更容易相处，你对它好，便能换来它一生忠实相伴。

又是几年过去了。今年春节再回山东老家，没有见到豆豆，家里人说豆豆故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往事只能回味，毕竟已是狗之暮年，再有不舍，也是无法的。闻言，我心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