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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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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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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

雪在外面呼呼啦啦地下着,从白天一直下到傍晚。奶奶要去教堂了,她要和其他奶奶一起排演春节的联欢会。奶奶和父亲打好招呼,让他照看我,她可能要晚些回来。

奶奶穿得厚厚的,挎上她的单肩背包,连伞也未打,一头冲入了风雪中。我站在家门囗,看奶奶的背影被飞雪斜织。我想跟着奶奶走,可又觉得冷。我犹豫着,奶奶的身影已消失在风雪中。

雪继续下,四处都堆满了雪。天很快暗了下来。我未开灯,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地呆着,父亲与第一任继母在另一个房间呆着。那房间传出电视机嘈杂的声响,父亲和继母嘻嘻哈哈笑个没完,我觉得好陌生好刺耳,我觉得房间里好冷。我后悔没和奶奶一起离开。

夜漫漫地来了,带着雪和轻风。大门没关,二门也没关,风雪轻轻地吹进院子,吹进堂屋。风雪好像在召唤我。我悄悄地走出院子和大门,朝风雪而去。

雪温柔了许多,轻轻地朝大地而来,朝我而来。天空中好像有一颗冷光灯,被灰布或蓝布裏着,雪,也带了一层洁净的灰或蓝。我走出巷子,四下里真安静。我往左看,官道上也是厚厚的雪,一辆车经过,没了往日的迅速,像只小野物在徐行。车灯的光是黄色的,在雪地上刷起一道道橘黄,少顷便走远了。四下里又恢复了宁静。邻家的狼狗叫了几声,那声音好像也被柔布裹着,软软的暖暖的。

一只小猫从我身边跃过,往对面杨树下的麦秸垛跑去,雪在它的脚下深深浅浅。小猫钻入麦秸垛下的小洞中不见了。麦秸垛是个小屋,屋顶是厚厚的白。麦秸干燥,带有泥土的气息,那里应该很温暖吧。我羡慕起小猫来,我甚至想去那麦秸垛里躺一躺。

我不知道要去哪儿。去教堂找奶奶吗?往日需要十分钟到教堂,现在下雪,我想踩着雪十五分钟也能到教堂。但我不能去教堂,奶奶终于暂时摆脱了繁琐的家事与我。如果我去,肯定一会儿一句“奶,咱回家吧”搅扰她。我不想打断奶奶的片刻自由,我想让奶奶的笑意多在眉头融一会儿。

那我去哪呢?南河应该也弥漫在雪中吧。雪中的南河会是什么样子呢?一丛丛的枯芭茅会变成一个个大雪球吧。往日的白沙地肯定也铺了一层厚厚的雪,不知光了脚走在上面会是什么感觉。南河水道会被雪覆盖吗?河对面的冈地,是不是蜿蜒成一道道雪山?那冈地上的一丛丛茶树,是不是成了一个个冻汤圆?还有,南河的雪是什么颜色的?紫的蓝的?灰的白的?老北沟呢,雪肯定铺满了土黄褐黄的沟,风儿会带着雪在沟沿的杨树间盘旋。我没去南河,也没去老北沟。雪太大,我害怕。况且,如果我陷入了河里或沟里,奶奶找不到我可怎么办。

奶奶还没回来。我猜测奶奶会忙到很晚,甚至会在教堂留宿。雪在我身周落着,暖暖的。我想如果钻进雪窝里睡一觉是不是也挺好。

我向右走,看到了凤娘(邻家大娘)家门口金黄的灯光。灯光呈不规则长条形,落在雪地上,雪地也变得金黄。天上的雪落在金黄中,闪闪发光。我听到凤娘的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那是凤娘家的哥哥姐姐们。我怯怯地朝金黄而去,来到了凤娘家的大门囗。姐姐首先看到我,叫着我的名字,唤我一起去蒸馒头。

蒸馒头?我欢天喜地地来到凤娘的院子。夏日里,这里是花园;现在,这里也是花园,是雪的花园。柿子树的枝丫上一条条雪,各色花盆上一堆堆雪,砖块上是雪,小狗小猫的瓷碗沿上也是雪。哥哥姐姐正借用猫狗的碗蒸馒头。捧来一捧捧白雪置入碗中,用手压实,将碗倒扣,一个白馒头便做成了。我加入其中,没多久便做了一地的馒头。雪白的馒头躺在白雪上,被金黄的灯光照着,闪闪发亮。我忘了奶奶忘了一切,全身心投入到蒸馒头的工作中。院子的一角被馒头占领,我们的头上身上也冒出了汗。不早了,哥哥姐姐停下动作要休息了。

姐姐看着我说:“黎晓,今天太晚了。明天你来,咱们还一起蒸馒头。”我抿了下嘴,点点头,转身踩着金黄的雪离开。金黄没有了,又是满天满地的灰白的雪,四下里依旧安静极了。

那只小猫睡了吧。那只狼狗呢,肯定也睡了。我也应该睡了吧。我硬着头皮,返回家中。


《雪国》首发于《东方散文》2020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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