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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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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
2021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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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门

我坐在育红班的教室里,窗外,夏日的光照在沙土地上,橘黄土黄。光照在对面校长办公室的玻璃上,又投射到教室敞开向内的红门上。

放学了,我边想着奶奶会做什么午饭,边收拾了书桌往红门外走。红门外是育红班的大院子,出了大院子,走上几步便是大街了。

出院子也要过一道门。这道门是一扇原色木门,受了雨水光照,愈发古旧起来。我随同学穿过木门,都着急往家奔。

有人叫住了我,声音很亲切。我惊喜,是母亲。

母亲立在路边,笑得很温柔。她的笑告诉我:她在等我。这实在是一场惊喜,又像是一场梦。我沉浸在梦中,被母亲拉了手,往大街对面的外婆家去。

中午吃了什么,我已不记得。只记得身边就是母亲,她拉我的手,去寻我手背上的青记。她又端详我的脸,她端详个不够。她的身上是一种雪花膏的香气。不知怎的,打那以后,再闻到类似香气,我总以为母亲就在身旁。

母亲将我抱在怀中,我坐在她的腿上。母亲和外婆姨妈叙着近况,两只胳膊边揽着我,边左手拿苹果右手执削皮刀给我削苹果吃。

苹果削好了,母亲递于我吃。我边吃边看母亲,母亲复看我。还是一场梦,梦里有母亲,有雪花膏的味道,有外婆,有姨妈。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育红班上课了。母亲又拉我手,穿过大街,将我往育红班送。我想问又不敢问。我想问:妈,放学了你还来接我不?母亲似看出我心事,说:“娃儿,你有啥话儿想跟妈说?说吧,妈听着呢。”我又委屈又觉得自己多事,最终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母亲犹豫了片刻,说:“上学去吧,娃儿。放学妈还来接你。”我得了奖赏一般,回头望母亲。走入木门,又回头望,母亲立在木门外,像棵树一样,朝我招手。

下午的课,我根本全未在听,只看着黑板,看着红门,看着窗外的土地。我想母亲此刻还立在木门外吧,母亲肯定还在木门外等我。我越想越开心,期盼着赶紧下课,我好去木门那里瞧瞧母亲。可是还没下课,只是雨来了。雨扑扑拉拉地打在教室屋顶的瓦片上,打在教室一侧的石棉瓦凉棚上,打在院子枝叶繁茂的柿子树上。

哎呀,下雨了!母亲可怎么办呢?母亲不会还在木门外立着呢吧?老师还在上课,我又不敢出去,母亲可怎么办?我又一想,外婆家就在路对面,母亲肯定会回去避雨,或者撑了雨伞继续在木门外等我。哎呀妈,你先回外婆家等我吧,我一放学就去找你。我心里想着,外面的雨渐渐停了。阳光出来了,照在水滴上,照在柿子树的叶子上,黄亮亮,暖洋洋。

终于下课了,我飞奔出教室,避着一个个小水洼,往木门那里去。我想看看母亲在不在,我想给母亲一个大大的笑。

门外无人,只有一两丛杂草抖着雨滴立着。我失望极了,我想母亲是不是已经离开外婆家了。

我假装和同学嬉闹,来排解心中忧愁。嬉闹的地点就在石棉瓦凉棚下,那里十分干燥。凉棚正对面便是木门,我想母亲如果出现,肯定第一时间看到我。我心中又燃起希望,可是又忐忑,于是便背对木门玩耍。

我感觉有人从木门那里来了,因为同学们的嬉闹声稍稍弱了。我暗示自己:肯定是母亲,母亲来找我了!我回头,却不是。是我凡姨,她穿着碎花白长裙,她比母亲瘦,长得与母亲很像,但我没能将凡姨当作母亲。我怯怯地走到木门下,凡姨站在木门外。凡姨低下头,像母亲一样看我。她轻轻地说:“黎晓,你妈走了。”其实我早已猜到,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我不知道自己有无流泪,但心却坠到了谷底。

我抚着木门框,看凡姨的瘦长身影离去。我呆呆地看大街上的人与车。我回了凉棚,抚着木柱子,继续往木门外望,那里空空的,没有母亲。

风起了,吹得柿子树上的水珠碎到地面上和水洼中来,又吹到我的小腿和短裤上,凉凉的。雨好像又要来了。


《空门》首发于《东方散文》202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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