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的菜园

在故乡南河的边上，有我二姑的村庄。二姑的村庄里，有我二姑的菜园。菜园子像个老黄牛，辛勤地耕耘着。耘出豆角、黄瓜、番茄、大白菜、蒜苗，还有萝卜、芥菜、菠菜、芫荽等。

粉蝶翩飞的夏天，细长的绿豆角变成了瀑布，悬在二姑的菜园里。豆角的叶子是绿的帷幕，烘托着豆角瀑布。太阳虽烈，可是却挡不住人前往豆角园的脚步，因为那里给人一种凉爽。站在菜园边上，我开始搜寻，我想找见摘豆角的二姑。可是豆角和豆角藤的海洋遮了我的视线。寂寞的豆角园里，我找不见我的二姑。

“二姑！二姑！”我急着喊了起来。

“二姑！二姑！”我的喊声要越过绿色海洋了。

“哎！娃儿，你来了！二姑在这儿呢。”

豆角海洋的另一边，传来了二姑的回音。我兴奋极了，冲进豆角海洋去找二姑。豆角藤被竹竿支撑着，像是一座座绿色的塔。豆角叶子在风中轻盈地翩飞着，刷在我的胳膊和脸上，这是温柔的抚摸。我走入了豆角的迷宫，寻觅我的二姑。

“二姑，二姑！”我边疾走边喊。

“搁这儿哩，娃儿。搁这儿哩，娃儿。”二姑温柔地不断地回应我。

终于，在绿色海洋中，我找到了二姑。她戴着黄色草帽，臂弯里悬着菜篮子。二姑正仰起头从豆角架上摘下豆角，她的篮子里，装满了一把把鲜嫩的绿豆角。

二姑拿起脖颈上的毛巾擦擦汗，问：“娃儿，你奶呢？”

“俺奶？俺奶还搁后头哩！”我朝着二姑笑，等着二姑夸奖我的迅速。夏日的阳光，透射着绿叶，照在二姑的身上我的身上。

番茄和黄瓜成熟的时候，二姑会将一个个装满番茄和黄瓜的荆筐装上板车，拉到集市上去卖。板车和筐子的质朴褐色，对比着番茄红色的热烈、黄瓜绿色的沉静。二姑，站在板车边上等待人来购买。熙攘的集市上，我和同伴从这里冲到那里，闹个没完。偶一抬头，便见了二姑，还有二姑满车的鲜红和翠绿。二姑招呼我吃番茄和黄瓜，我死活不吃。我知道，这些番茄和黄瓜，是二姑精挑细选拿来卖的，是要供表哥读书和养家的。集市散去了，二姑把结余的番茄黄瓜拿回娘家，分给奶奶和大伯。奶奶让二姑留下吃饭，二姑不吃，说：“还得回菜园摘菜呢，明天去赊湾赶集。”

赊湾几十里路呢。二姑肯定又要起五更，带着二表哥穿过官道上的晨雾，拉着装满蔬菜的板车，缓缓朝赊湾行进。

秋季开学前的日子，菜园开始种蒜苗了。秋阳不很热，我和奶奶帮着二姑耘田，接着播种蒜种。蒜种埋入土后，二姑会铺上一层新麦秸。太阳一照，麦秸闪起金光。接着是不断地浇水。每到星期天，我都会到二姑家玩儿。看着金黄的麦秸渐渐失掉色泽，变得暗淡。再走近，一棵棵嫩绿的蒜苗，露了出来。

天越来越冷，蒜苗渐渐长大。冬天的霜和细雪降落故乡的时候，蒜苗出了土。一大捆一大捆的蒜苗，被二姑送来，被奶奶埋在门后的沙土中。蒜苗炒鸡蛋，成了冬日的美味。那鲜香的气味，总是穿过冬日的冷雾，飘得好远好远。

萝卜种下了，多余的萝卜苗要踢出来，二姑送来一些新鲜萝卜苗。大人们将萝卜苗焯了水，淋上各色调料，便成了一道特色凉拌菜。新鲜萝卜上市了，二姑又一筐筐地送回娘家，于是萝卜猪肉水饺或是萝卜炖汤，被奶奶端上了饭桌。芫荽嫩绿着，也被二姑送来，炖汤下面可以提鲜。还有各种菜，只要是二姑园子里长出来的，都会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二姑的菜园子，是我和奶奶生活的重要一部分。

可以说，二姑的菜园子就是我的菜园子，我走进二姑的菜园子，任意摘上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去二姑的村庄，去二姑的菜园了。我思念二姑，思念二姑的菜园子。

我思念故土。

《二姑的菜园》首发于《东方散文》2021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