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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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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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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叔的烧饼

在故乡,烧饼叫火烧,一年四季都有卖。但我认为,在寒冷的冬天,火烧存在的意义才最大。天热的时候,站在火烧炉子边等新出炉的火烧,会觉得很闷热。但是冬天就不同了。蒸腾着的透明的热气带着煤的气味,回环在周围,暖暖的。让人不自觉主动要往前站。

“慢点慢点,别把衣服烤坏了。”八叔提醒着等火烧的孩子们。孩子们赶紧羞怯地往回退退。

八叔的火烧炉子四方体,是铁做的,内部用煤炭做燃料,布着一层层的火烧屉子。八叔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蓝色的袖套,在一边的铁皮桌子上揉面团、撒油、撒芝麻。

这是小年儿的下午。故乡的官道被北风吹得光秃秃冷冰冰。唯有八叔的火烧炉子冒着热气,给官道带去暖意。八叔的动作很熟练,快速地轮番打开每层屉子,去检查火烧是否成熟。我们也探着头,一起检查火烧。看见白嫩的面饼就失望,看见那金黄发红的就兴奋。

“哎呀,火烧出来了!”八叔声音尖亮,震刺着我们的耳膜。他像拿着烫手的山芋一样翻动着手中的火烧,投到一旁布着白棉被的笸箩里。

我把奶奶给的五元钱递给八叔,不等我张口,八叔就问:“娃儿,你要几个?”

“俩儿。”我腼腆地说。

“恁奶一个你一个。是不娃儿?”八叔眯着细眼睛朝我笑。然后把两个火烧装袋,找我三元钱。

家乡有在小年儿晚上吃火烧的习俗。这天晚上,家家户户都要吃火烧,八叔的烧饼铺总是围满了被大人安排来买火烧的孩子。吃火烧要配肉片汤或豆腐汤。但必须肉片汤是肉片汤,豆腐汤是豆腐汤,肉和豆腐不能在一锅里同时出现。大人们常说:“有肉不吃豆腐。”为什么?我并不知道。

在故乡,我不叫八叔为“八叔”,而是“小八儿叔”。儿化音一出,八叔的俏皮模样便走了出来。八叔的母亲生了好多个儿子,八叔排老八。八叔的母亲是个小脚老太太,她的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泡桐树。我去老北沟总要经过她的门前,她拄着拐杖,也是笑眯眯地看我。或许,她是在那里等待她不远处的八儿。

星期天的时候,我在界牌边下了一路公交车,路对面便是八叔的火烧炉子和八叔。他还是戴着蓝袖套,做着他的火烧。他抬头擦汗,看见了背着书包回来的我,总是隔着大街尖亮地喊:

“娃儿,你回来了?”

我赶紧朝八叔笑。

“娃儿,吃个火烧不?”

我总是慌忙摇头。这个火烧八叔断不会收我钱,我更不会去吃八叔的免费火烧。

很久很久过去了。我没有再在故乡过过小年儿,也没有再坐着一路公交车从泌阳城返回收到八叔的问候。我不知道,八叔还卖不卖他的火烧。他的火烧软糯香甜,配着肉片汤吃,是过年的前兆。

故乡被蒙在冬日的冷雾里,故乡被我装进心里。外面稀稀拉拉地下着雨。虽然离小年还有好些时日,但我总想听到一种声音。是八叔的声音吧。八叔又喊着让我去吃他的火烧。

《八叔的烧饼》首发于《东方散文》2021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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