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走汴梁

一滴雨降落铁塔塔尖，一滴雨降落铁塔湖面。细细碎碎的雨来了，一个人沉浮在铁塔湖。他在湖中游泳，他在湖中洗涤。新雨降落，洗涤他的头身脚。铁塔风铃响动，荡得空气也清新起来。

空气中透着古朴，那是古柏和古建筑的体香。凌霄花开在花园里，垂在圆拱门边上。新鲜的花色和叶子，是新雨洗出来的。有的柱子是蓝色，有的是白色。墙体是灰色。屋檐斗拱则是五彩斑斓色。雨停的时候天是天青色，辽阔沉静，透出一股孤独感。让人想飞到大礼堂的屋顶，用手或是脸去贴贴那颜色。

天青色是宋的颜色。好像下雨之前的烈日是个火炉，一直在烧炼着土坯。火候到了，撒一层水，一大片汝瓷便出现了。这是没有重量的轻如烟云的瓷器，就从宋飘来的吧。飘到大礼堂的顶端，飘入我眼眸，最后落到哪里去了呢？铁塔的背后吧，或是铁塔湖里。

凉爽的风吹来，丝丝缕缕的浅云在空中盘旋。似要汇聚成一个深渊。汇成深渊吧，把我拖入清冷的深渊看看。

雪落在汴梁的时候，一切便成了水墨。水墨中有个移动的点儿。那是我。我在雪中跋涉，跋涉在繁塔边。漫天的风雪朝我袭来，我被风雪包围。世间仿若只剩我一人。我眯着眼看老槐树跟前的佛龛。内里供奉着一尊菩萨像。雪花纷飞，模糊了菩萨的笑容。低矮的竹子发出清爽的声音，陪伴着菩萨。雪花抚摸它的叶片，落在它的枝丫间。北风带着哨儿越吹越猛，雪花越来越密。即使被密雪模糊，菩萨一直微笑着看我。

夜间，四下一片安静。偶有不远处的铁轨上，传来火车的笛声。笛声沉闷，像是被裹在棉被里。我躺在被窝里，被黑暗包围。

无数蓝色的魂魄从地底升起，穿过一层层的楼板，伏在了我的床底。我在内心念着佛号，安慰这累朝累代被埋葬或是被水葬的孤魂。谁在叩打我的门？是风或是雪。谁在撩拨我的窗，是风或是雪。谁在伴我入睡？是风或是雪。

风雪会一直守着我，直到我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