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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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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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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菜

从前的夏天,进入我家巷子,右手边,断断续续铺满了豆腐菜碧绿肥嫩的叶子。风儿轻轻吹过,叶子们匍匐在藤蔓上舒展。下雨的时候,雨滴扑答扑答地落在豆腐菜叶子上。如果待在屋子里,最清晰报告雨水到来的,是一片片豆腐菜叶子。扑答扑答的响声变成扑扑答答,最后和满天满地的雨声融为一体。这时候,我将头从奶奶的堂屋伸出来,避着屋外和屋檐飘下的雨,往巷子口看去。那里,清冷的雨雾包围着一片片豆腐菜,它们的叶片被雨雾模糊,呈现一种灰绿色,但是充满了生命力。雨特别大的时候,让人觉得那些豆腐菜是漂浮在河流上的水草,规律地浮动着。

豆腐菜是谁种下的,无从得知。它只要一粒种子,便在嶙峋的乱石中扎了根。等到势力铺展开来,会遮盖乱石,成为一片起伏生长的绿毯,成为一道风景。每到傍晚落日前,邻居家的婶子或奶奶便轻轻地走近我家巷子,站在巷子口轻轻地呼唤“马婶儿,马婶儿”,或,“桂兰,桂兰”。邻居们喜见我家巷子肥硕的豆腐菜,想要采撷一些回去。奶奶常常在屋内忙活或是看经书,这时我会赶紧跑出屋子,回应着访客。

“摘吧摘吧,婶儿。”

“摘吧摘吧,奶。”

我按照奶奶的指示,亲切地回应着。

她们弯下腰开始采撷豆腐菜了,那些个甚至大如手掌的叶子,清爽地离开了藤蔓。

奶奶走了出来,站在老屋前的空地上,像是女主人一样,亲切地和邻居交谈。她背着手,并未摘去眼镜,屹立在夏日的晚风中。

前来的这位奶奶是我家东院的,她也是瘦长的身形,干脆利落的打扮。奶奶友爱自己的邻居,但却并未上前搭手摘菜。这东院,曾是我家祖宅的一角,由爷爷率先卖出,后又转至这位奶奶当家人手中。奶奶很少进这东院,冬天时东院奶奶邀请奶奶一起去家中浴盆洗澡也被奶奶婉拒。她宁愿多走一段路去界牌东的澡堂洗,也不愿意踏上自家的“失地”。奶奶维系着“主人”的最后尊严,我亦站在奶奶身后,亲切又不失尊严地与访客示意。

也有人将豆腐菜称为“木耳菜”,可能其手感丰腴饱满,与木耳极似。也有叫“男人菜”的,可能口感、成分与秋葵相似。奶奶常拿豆腐菜做汤面,吃起来爽口解腻。

豆腐菜从夏天长到秋天,夏日时最为肥嫩可口,秋日口感便减退很多。等到打了霜,它那丰腴的叶子便成了墨绿色翡翠,别有一番景致。豆腐菜在秋天会开出绿豆或黄豆大小的丰腴花朵,尖部呈粉红色,往下是白色,像是一朵朵小荷花。花朵开后长出绿色种子,秋风秋雨到访几次便成为黑紫色。我们摘种子按在水泥墙上写字,黑紫色颜料般的汁液印在墙上,又流淌下来。不一会儿,我们的手也被染成了紫红色。有人拿手去擦汗,瞬间变成了花猫,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黑紫色的果肉中,包裹着一颗坚实的种子。我们将这一颗颗写过字的种子,遗落在我们疯打过的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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