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的波光有时是耀眼的白色,像一串串珍珠。有时是温暖的橘黄色,像佛光般变幻着。
与官道上的同伴们闹够了,有时我会前去不远处的二姑家。正是星期天,小博哥继续在校园读书,与我年龄相仿的小闯哥放学在家。二姑叫闯哥带我去南河玩儿,这时正是夏日的午后。
天顶的大太阳照得四周冒起透明的烟,却驱散不了我和闯哥出门的热情。或者闯哥早已厌倦了南河的玩闹,毕竟他家就在南河边。因为我的到来,或者二姑的嘱咐,他才重打起精神,在烈日当空的午后陪我去南河。
阳光的灼热简直变成了我们的外衣,但闻到南河清冽的水气,我和闯哥相视一笑,眉间的烦恼便消失了。远处被太阳照耀着的南河水,一条条一道道的波浪泛着银光,像是宝石和珍珠。它们热闹地滚动着,朝下游我和闯哥这边来。风儿带着滚滚热浪,也朝我们吹来。
河的对岸东侧,是一片芭茅林。林子的沙地上,生长着一种会遁地的虫子。当闯哥将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我只不信。闯哥带着先知的自豪,大踏步地走在前面,我也慌忙跟上,想要见识见识闯哥口中的遁地虫。
我和闯哥蹲坐在芭茅林松软细腻的白沙上,四周是静悄悄的芭茅。闯哥号召我去找细沙上的旋涡,说每个旋涡底下就是一个遁地虫。我半信半疑地盯着沙地,去找旋涡。果真看到了一个漏斗状规则的旋涡,像是温柔沙地潜在的一个小秘密。我正盯着旋涡出神,闯哥叫起来了:
“快过来!快过来!”
赶忙走近,原来闯哥正快速地用手作铲,将旋涡下的沙子翻出。我猜,那里面一定有一只闯哥所说的遁地虫。
我在外围为闯哥扫清障碍,灵活的闯哥最终从沙子中揪出一只小虫来。它是灰色的,小小的如绿豆的一半大,甚至还要小些。闯哥将战利品递到我手中,让我握紧,别让它逃走了。只是它果然敏捷,我果然生疏,遁地虫落在了沙地上。
它开始打转,好像用后腿扒拉着沙子,几下便入了沙,留下一个浅浅的可爱的旋涡。闯哥半嗔半笑地说:“你看,没了吧?”
这倒没关系,毕竟,小旋涡很容易找到,少顷,闯哥会再次捕获一只遁地沙虫,交到我手中,让我装进带来的瓶子里。
抓累了虫子,手上身上多出许多沙子,这时,我们又闻到了南河的清冽水气,抬起头,南河的波光闪着我们的眼睛。
浅水湾,我和闯哥洗着手和胳膊,相视笑着。波浪像是一面面小镜子,将太阳光放射到我和闯哥身上。水滴落下的瞬间,也都变成了一颗颗珍珠。
只是下午时间还很长,如果这就打道回府,似乎并不圆满。于是在闯哥的带领下,我们又穿过漫水白桥,回到了对岸,往下游走去。那里有一大片南河的浅滩,蔚蓝的浅水中,星罗着一块块柔和的绿沙洲和大石头。
大石头的边上,总是依偎着一些小石头,翻开那些小石头,总能看到一两只螃蟹。我和闯哥一起去翻石头,遇见小螃蟹就远远地丢到水中,说:“这个还小,让它再长长。”遇见身强力壮的,我们就准备带回去。只是,我们没带网兜儿,大螃蟹也无处搁。索性还是远远地丢到水中吧,我们说:“这个跟小螃蟹是一家,让它找小螃蟹去吧。”
于是,我们的工作变成了翻石头、找螃蟹、扔螃蟹。最后,翻到一只特大螃蟹,闯哥说:“这应该是个老母。”老母?就是螃蟹妈妈吧。闯哥将母螃蟹的肚子盖掀开,我看到了一只只比刚才沙地虫子小一些的白色螃蟹,它们鼓噪着,看起来有些吓人。闯哥合上了盖子,将母螃蟹轻轻地放回了水中。
我们看着对方,好像为了我们的怜悯之心,又再次相互微笑着。
再次远眺,太阳不再高照,投下黄色的光,照在南河的水波上。我知道,返回的时间到了。可是我不想返回,我想在南河的大石头上多坐一会儿。此时的大石头不再炙热,坐在上面觉得很暖和。夕阳照在我和闯哥的脸上身上,温柔地抚摸着我们。
“走吧,弟弟。”
“再玩会儿吧,哥。”
“中,再玩会儿。”
我继续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夕阳和满河的佛光。只是闯哥不时回头望,那里是多庄快陷入黑色的玉米地,有炊烟从多庄升起。
不得不走了,要不然二姑该出来寻我们了。闯哥走在前,我走在后。夕阳照在闯哥的身上,我满心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