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童归来

一转眼冬天到了，天上开始飘起雪花，落在村子里，落在原野上，也落在南河的水面上。放学了，小野独自一人来到南河边，夏天茂盛的芦苇现在变得枯黄，在风雪中飒飒作响。对岸的老桑树也落光了叶子，孤单地守候着身后的一大片同样落光叶子的小桑树。自从桑树爷爷将妈妈去南城的消息告诉小野后，小野对于妈妈的印象就越来越模糊。妈妈有时就像是被乌云遮挡的月亮，只散发出一些微光。此时的南河已经结冰，小野顺着南河往左看，那里是马奶奶和鱼童消失的地方，也是姑父钓出月亮的地方。

小野在想，中秋节那晚钓出来的月亮有没有将信传递给马奶奶和鱼童。

放寒假了，雪也开始下得越来越大，铺满了村子的道路，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田野里也铺满了雪，毛茸茸的，像冰冷的棉花。马奶奶的小屋立在雪野中，屋顶被雪覆盖，像是童话中的小房子。

到了晚上，月亮再次升腾在空中。此时的月光和中秋时的月光同样皎洁，只不过加深了一层清冷。大家都在温暖的屋子里看电视，小野一个人走出房间，来到皎洁的月光下。院子里白天白色的雪，被月光一照，暗处显出一种蓝色来。亮处的白色中则透着一股朦胧的蓝。小野看着，觉得清爽自在极了。此时天空开始飘起雪片，轻轻盈盈，落在屋顶、脸上和院子里。小野起初闭上眼享受这些温柔的雪片，接着悄悄睁开眼，欣赏起来。这时，一大片纸片般的雪从天而降，像是跳着舞朝小野而来。雪片越来越近，小野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片，便眯起眼来细看。这时小野才发现，那是一张纸条。

小野心头一惊，伸出手接住了雪片般的纸条。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字：“亲爱的小野，我是鱼童。今晚，我们在马奶奶的老屋见面。”鱼童的字稍显稚嫩，不过很工整。小野惊喜极了，来不及告诉屋内看电视的亲人，独自一人跑出了二姑的院子。

外面亦是一片白雪的世界，亮处是白色，暗处是蓝色，更暗的地方是深蓝色。小野穿着二姑纳的棉鞋，踩着雪咯吱咯吱地往田野跑去。远处，马奶奶的老屋果然亮起了昏黄的灯，给四周的白雪染上一层温暖的黄色。

“鱼童，鱼童！”小野边跑边喊。这时，门开了，鱼童，站在门边微笑着等待小野。

鱼童还是穿着夏天的一件贴身的衣物，像是泳衣。衣服上是绿色和深绿色的花纹。鱼童微笑着把小野让进屋，灯光下的床边，坐着马奶奶和另外一位奶奶。她们都微笑着看着小野。

“马奶奶！”小野惊喜地叫出声来。马奶奶慈祥地笑着，把小野揽入怀中。马奶奶介绍，另外一位奶奶是鱼童的奶奶，曾经治好了她的眼睛。鱼童奶奶也是慈祥地笑着，看着小野。马奶奶和鱼童奶奶穿着相同的深绿色棉袄，像是碧绿的湖水的颜色，也像绿宝石的颜色。她们的棉袄上，绣着水藻、海带、人鱼等花纹，十分精致。

她们就那样坐在床边，一样的衣服，一样的慈祥。借着昏黄的灯光，小野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是马奶奶，哪个是鱼童奶奶了。

鱼童说，大家这次回来，是来道别的。

“道别？马奶奶、鱼童……你们要去哪里？”

“孩子，马奶奶要和鱼童奶奶一起，到汉水去。”

“到汉水做什么？”

“鱼童奶奶的家，在汉水。鱼童和奶奶，只是来我们南河修炼能治百病的珍珠，因为我们南河呀，水清月正，是修炼珍珠的好地方。现在，珍珠修炼得差不多了，鱼童和奶奶要返回了。而我呢，是不中用的老骨头，招儿子儿媳的嫌弃，倒不如接受鱼童奶奶的热情邀请，到汉水去。”

听到这里，小野鼻子发酸，想要掉下泪来。这时鱼童走近他，抚着他的肩膀安慰。鱼童的手是清凉的，可是小野的心却是暖和的。

马奶奶和鱼童奶奶开始收拾行李了。这时鱼童拉着小野的手，往屋外走去。月光还是那么皎洁，照得人心说不出的滋味。他俩儿肩并肩，往南河的岸边走去。此时，在月光下，小野才发现鱼童和夏天一样光着脚，没穿鞋子。

“鱼童，你不冷吗？”

“不冷。”

“那你奶奶为什么要穿棉袄？她怕冷吗？”

“我奶奶其实也不用穿棉袄，只不过她和马奶奶成了好姐妹，便非要和马奶奶穿一样的衣服……”

小野和鱼童相视一笑，继续往前走。

此时路边出现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柿子树，弯曲的枝干上，还残留着秋天的一两颗红柿子。此时雪花覆盖了粗枝干和干瘪的柿子，雪是白色，柿子是红中透着紫色，枝干阴影的一侧，是深蓝色。看着月光下的柿子树，小野说：“白雪的味道像是白糖，柿子的红紫色有柿子的甜味儿和芋头的香味儿，蓝色的雪好像是冰淇淋的味道……”

“你想要尝尝吗？”鱼童问。

不等小野回答，鱼童便已经跳起来抓了一把雪。果然，白色的雪是白砂糖的味道，蓝色的雪是冰淇淋的味道。他俩儿都尝了尝，开心地笑起来。

“鱼童，你会想我吗？”

“当然会了，我们是好朋友。虽然我们只见了两次面，但我认定你就是我的好朋友。”

小野感动极了，看着月光中的鱼童。他不知道，这次一别，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这时，鱼童摊开手掌，在他的掌心，出现一颗发着蓝光的珍珠。这颗珍珠像是天上的月亮一般，透着朦胧的光。

“小野，这颗珠子，送给你。”

小野摊开手掌，鱼童将珠子放在他的掌心。珠子发着光，一闪一闪的。突然，珠子变成一片朦胧的水雾，印在小野的掌心，消失了。小野惊奇地看向鱼童，鱼童微笑着说：“当你想要见我的时候，摊开掌心，这颗珠子就会出现。”

小野看着月光照耀下的空空的掌心，发起了呆。

二姑出门寻找小野了，她远远地呼唤着小野的名字。小野和鱼童返回，二姑也来到了马奶奶亮起灯的屋前。得知马奶奶要去汉水，二姑也十分不舍，可是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便只能嘱咐马奶奶路上小心。

月下的南河边，一片晶莹的洁白的、蓝色的雪，二姑护着小野，看着马奶奶、鱼童、鱼童奶奶，朝着已经结冰的南河走去。渐渐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南河远处的冰面上。二姑低下头看小野，说：“娃儿，回去吧。”小野点点头，摊开刚才的手掌，想象着那颗鱼童赠送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