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左黎晓的头像

左黎晓

网站用户

随笔杂谈
202312/21
分享

姨奶家的核桃树

无意中,我在短视频平台抖音上刷到了我姨奶的独子——我的晓叔。多年未见,晓叔变化不大,只是曾经模仿港台明星的长发变成了短发,稍瘦的脸庞变得圆润起来。曾记得,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我滑动手机往下看,看到了他的大儿子。这位表弟与我在少年时也一同玩耍过,他的妈妈(莲婶)嫁给晓叔时,按照风俗我还前去给新娘子端水洗手。待到他出生长大,姨奶便常常带着他来找奶奶。后来听说晓叔和莲婶闹离婚,为了稳定军心,众人出主意说再生个孩子,于是,晓叔便有了第二个儿子。后来是否还有孩子,我不知。只是看着手机中的这位表弟,我竟诧异时光的飞速。据我推算,这位表弟应该二十出头,面庞与小时极像,就是瘦了些。再往下看,他已经订婚,俨然大人了。我突然想起他的名字:楠楠。是呀,小时候姨奶总是“楠娃儿,楠娃儿”地叫他。在我心里,他一直是小时候的胖模样,看着眼前的大小伙子,我竟恍惚。我心中默念着这是我的一位表弟,却也想跟随姨奶叫着他“楠娃儿”。我可能不想他长大,我想要回到少年的时光。

我还看到晓叔的父亲,这位老人我叫爷爷。这位爷爷是老实人,娶到姨奶,也算是他们老张家的福分。包括晓叔在内的张家四姐弟,都是随姨奶的贵气或高傲。我小时候,这位爷爷曾在田里捉来一只刺猬,逢集的时候上街,把刺猬送给了我。或许是为了锻炼我的勇气,长辈们怂恿我说:“娃儿,敢给刺猬淹死么?”我遵从大人的怂恿,将脖子上绑了绳子的刺猬丢到装满水的大胶盆里。刺猬在水中挣扎浮沉了一阵儿,便溺死了。这位爷爷在院子里点起烟,拿眼看着我。那时他还硬朗,走路颇有力气。如今视频中的他——苍老、气弱,是位老者了。如果上文中的表弟也就是他的孙子及早生子,他马上就要做曾祖父了。这些现时的情况我总不想相信,心中总是以为以前的他和以前的场景才是真的。小时候去姨奶家,姨奶刚把门前不远处的核桃树的青果实摘下来。姨奶和爷爷说:“等等,给这核桃烧出来,给黎晓吃。”我满意极了。

我还看到姨奶的二女儿,我的一位表姑。我记着姨奶大女儿蕊姑和小女儿记姑的名字,却唯独忘了这位表姑叫什么。这位表姑相貌娇美,嫁给了距离大河屯镇不远的官道边的一户人家。男人是高大威猛型,据说颇听老娘的话,曾遵母意教训过我这位表姑。那时姨奶听说,风风火火地来到官道上找奶奶,扬言要去斗一斗这位女婿和他的老娘。姨奶气急了,说:“这小子,一开始我就说他不中!他除了有个样儿,还有啥?”奶奶附和着,替自己的外甥女助威。大女儿蕊姑听说此事后,便记在了心中,一次过年,拉上亲友前往大妹家走亲戚。说是走亲戚,其实是为妹妹出气。那天阳光很好,蕊姑使唤这家人搬来八仙桌和椅子,趾高气扬地在院子里打起扑克牌。蕊姑嗓门亮儿,人也有气势,她的打牌声传出了院子,盖在村子四围的上空,就要压过官道上熙攘的车声了。如今视频中的这位二表姑,看来是要做丈母娘了。她和男人坐在院子里,身后站着似乎要出嫁的女儿和女婿,以及另一位女儿和儿子。我吃惊,这位面容依然娇美的表姑,也要成为外婆了。

姨奶和大河屯马庄的娘家在几十年前便闹了矛盾,一直未来往,后来亲友撮合认了亲。姨奶多年前和我的大姑也闹掰了,断绝往来多年后也渐渐和好。少年时一次秋天我去大姑家帮忙收玉米,看到这位二表姑也在大姑田里帮忙。她头上裹着手巾遮阳,抬起俊秀的面庞看我,说:“黎晓,你奶呢?”我回答奶奶一会儿就到。当时我是诧异的,因为姨奶大姑未来往多年,二表姑和大姑也未来往多年。炙热的田里,我一边满心欢喜地帮大姑收玉米,一边疑惑着世故人情。大姑家在鄂湾,距离这位表姑官道边的家,也就一里地。

透过晓叔的视频,我还看到他的媳妇,也就是莲婶。小时候莲婶一见到我就咯咯大笑。小时候去姨奶家,她曾托着我的脚让我去掏树上的鸟洞。我没有成功,她还是咯咯大笑。她还笑着说,黎晓的脚丫子,真臭。姨奶知道我腼腆,便朝她使眼色,让她莫要再说。还有记姑,她变胖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女生般的记姑了。记姑也是亮嗓门,不过个子要比两位姐姐和哥哥矮一些,但人很会来事儿。那时她去教堂看望奶奶,站在教堂的大堂门前,和奶奶有来有回地拉起家常。她的气势与姨奶极似,也与她的姨妈也就是我的奶奶极似,引得周遭的人都注意看着她们,也颇为尊重地绕开二人走。记姑曾在一个春天去她的表哥也就是我父亲家走动,看到门前我种的菊花发了嫩芽,问:“娃儿,是不是给这苗儿起出来,按到土里就中了?”我点头,于是记姑着手起苗儿。我在心中暗笑:“记姑,这花儿哪是恁好种哩?我种了好长时间才种活。”果然,记姑起走的菊花苗真的没成活。记姑后来嫁到了桐柏山区,山上好像有很多银矿,家家户户都有过滤银的经验。那时记姑生了孩子,我们前去祝贺,记姑躺在床上,抬眼指向桌子上的一个石块儿,告诉我:“娃儿,那就是银子。”我走近看,一些丝丝缕缕的银光闪动在石块儿周围。

后来蕊姑在泌阳城开起了火锅店,把兄弟姐妹都带去了泌阳。视频中,晓叔身后,姨奶家的老宅变得荒凉,紧闭的门前长满杂草。镜头推移,我看到一条平整的水泥路,这里,曾是一条朴实的黄土路。不知道水泥路边的宽沟内,是不是仍然长满槐树,春天开出满沟的白槐花呢?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是不是满沟的槐树叶子还在风中飒飒作响呢?

姨奶老宅门前不远处的那棵核桃树是不是还是如初?她的枝干、叶子是不是还是我童年的模样?我心中泛起嘀咕,核桃树应该也变样了吧,她周围的香菇大棚、蓄水池、麦秸垛等,是不是也会不见踪影?甚至,这棵核桃树,会否在某一日被晓叔放倒呢?不要放倒吧,放倒了,我就没有去姨奶家的理由了——我心中总是想着去看看姨奶家的核桃树的。转念再想,放倒了又如何,故乡早已不是原来模样,还是坦然面对比较好。我想着何时回去一趟,去朝拜姨奶家的核桃树,如若见到相熟的人,让他带我去姨奶的坟头看看。我又不想回去。我担心时移事易,当核桃树不再,我对故乡的念想会消失得更快,我的心也会一点点死掉。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