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来杭州正值梅雨季,且今年之梅雨相较往年更为猛烈,被称为“暴力梅”。梅雨期间我曾赴法华寺礼佛,无奈雨水太大礼佛无果。期间还透过社交平台看到灵隐寺等地雨水更大。
据媒体报道,钱塘江水位是近27年来之最。我目睹了钱江的大水。
一连几日断断续续的大小阵雨,外加上游新安江流域暴雨,钱江水位暴涨。曾经阳光下呈现蓝色及闪着银光的江面如今变得一片黄浊,常见残木等杂物聚在一起,连绵如长蛇,呈现黄褐色,漂向下游。向江面探出头,往日站在岸边便可见的斜坡样的堤岸已看不到。往日堤岸下处还有片片如山景之乱石,亦淹没在黄水中。黄水淹上来,摇荡在垂直的岸边,让人以为是某种悬崖,心生些微恐惧。打着伞,不大的冷雨落在鞋上、腿上和胳膊上。望向对岸,往日清晰可见的高楼和群山被雨雾遮挡,像是被水从上到下冲散的水墨画,只留着些模糊的残影堆在地平线那里——实在太像迷离的水墨世界里,水天相接,看不清、看不清,一片迷蒙的白,透着些蓝。江面上,黄色、褐色组成一些蜿蜒的块面,期间夹杂着些灰蓝色的水,相对显眼。雨落在灰蓝色的水域中,也是迷蒙的、清冷的,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
江岸石路上不断地落雨,溅在我的鞋上和腿上。我此行目的,是想要看看不远处江岸外的那丛林木——有几棵少年般充满生机的杨树,还有一丛丛茂盛的芭茅,以及一些细茅草、遍地的杂草。往日这里一派荒野般的生命气息,现今雨水颇大,我心中忐忑着它们将会如何。
这是一块江岸外的荒地,与堤坝融为一体,周围都用水泥等敷了结实的外衣。想来是用作缓冲江水的。走近,果不其然,那些植物的大部分都淹没在了水中。靠近江水的一两棵小杨树已被淹得剩下一个头尖,稍靠近江岸的一两棵则淹到了脖子那里,显得有些凄怆。芭茅丛也被淹了,有的露出头,有的根部和腰身沉浸在水中。那些细茅草则像水草一样躺在黄水中,摇来荡去。一派萧瑟、清冷、荒芜之景,给人一种空虚、无力、悲怆之感。
这片荒地还被一道高高长长的大网拦着,那些植物们被隔绝在了人类之外,并且无人会来安抚、搭救它们。或者,从种植它们之初,便是要它们稳固此地泥土,以稳固堤岸。也或许,芭茅是故意种下的。而杨树的种子则是由飘到此处的杨絮带来,继而落地生根、发芽、长大,成了无名的卫士——它们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
远远看去,它们似要被洪水冲走了,就要与江岸离散了。它们有的全身埋没在水中,似要窒息了——曾经,这里是一片安全岛,现在这些树孩子草孩子都淹在了大水中。
返回的路上,桂树枝节呈现交错姿态,具有装饰性地沉浸在雨雾中。叶片洗丽晶莹,雨水垂在叶尖。樱树的叶子也是清丽的,叶面和叶尖上都闪着水光。我看到一只比麻雀修长的白灰相间的鸟儿在樱树上觅食,似要找寻还未掉落的樱桃。
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听说此次汛情已近尾声,我生出一种欣慰。
(二)
雨虽然断断续续,但渐渐地小了很多。断断续续的样子,有点像老家的秋雨连绵,也有点像大雪过后雪水顺着屋檐不停地滴下来,没完没了、引人烦躁。也有些安慰——毕竟雨越来越小,昭示着晴天将要来临。
雨小的时候,大雾总升腾在钱塘江上,对岸的楼宇浮在雾上,像是海市蜃楼,缥缈若人间仙境,也像温柔的水墨。雾气有时好像从江心升起,有时好像从对岸远处的山中泻下。初时如乳白之炊烟,往一个方向浮去,渐渐往四周升腾开去。也或许每一处江面同时升腾出雾气,不一会儿对面的楼宇便被白雾遮挡,一丝一毫的轮廓都看不清了。接着往大桥方向开去,整座大桥便沉浸在洁净迷蒙的江雾中了。整个江面此刻看来只是一面浅白色的天幕,天幕前是清晰的香樟树、青草坪及江岸步道。与对岸隔绝了,又似联系着。这里似是一片秘境。雾有时也涌到这边江岸边的各类绿树及草坪中,淡薄迷离,颇有华林冷雾之态。
有时雾散了,细雨中起了大风。风从对岸刮来,泛蓝的浊水中漾起一道道长长的银白中泛黄、蓝的水涛,整齐有序,朝这边涌来。声势颇大,颇震撼,似末日之景。
雾还是满溢着。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滴落在近处香樟树、梅树边的由深灰色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屋檐有雨水滴下,传来重复琐碎的声响。深灰色石板地面上有一处处浅水,印着香樟树、梅树茂盛的影子,清冷、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