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中国现当代文学,绕不开张爱玲,甚至张爱玲便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某个丰碑般的人物。甚至往大了说,说中国文学史,张爱玲也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之前看过一段白先勇先生的采访,先生是这么概括张爱玲的,大意是张接上了中国的传统,而五四是一个岔路。那时听到这些评价,我是不懂的,因为我没有读过张爱玲的作品,无从理解与分析。准确说只是在多年前上大学时在图书馆看到过张的一排作品,给人一种体量颇丰、声势浩大的感觉。当时的我自然是知道张爱玲的大名的,也非常主动地停留下来,拿下书架上的被读者翻了无数遍的书本子。那书本子透着岁月的痕迹,闻起来有种陈旧的书卷气,我想也是一种岁月的芳香吧。我走马观花地翻看着张爱玲的文字,只觉古风古韵,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甚至有些拗口。翻了几页,好像是看到一些“丫鬟”“婆子”“太太”等古旧字眼,便觉得有些不痛快了。当时的我喜欢三毛、严歌苓作品的口语化,轻轻柔柔的,像是一阵春风,也像是一个有着良好素养的大姐的谈话。至于张爱玲的文字,只觉得陈旧甚至古板,像极了古宅斑斓的大门及建筑。
说实在的,我自诩为半个文人,一整个读书人,可对于张爱玲的了解,自多年前在图书馆翻看过张的作品到现在近十年时间,也只是停留在一些故事梗概,一些影视残片,或是许子东这样专研张的学者的访谈,等等。终究是只言片语,终究是负了我这读书人的名头。可我还在人前毫不遮掩对于张爱玲作品的认可,以期让人知道我是半个文人,我是懂中国文学的。说来实在惭愧。
后来,我读了《红楼梦》。近几日,我读了张爱玲的《金锁记》,似乎推开了那座古宅斑驳的大门,也像推开了《红楼梦》的大门。那些以前我认为古旧的人和事,开始血肉饱满地呈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唏嘘,让我心痛。真的,读了《金锁记》,仅张爱玲作品之一篇,我的心上就被扎了一刀,一直持续两三日。初时有些讨厌张爱玲,女孩子家家如此这般舞文弄墨,专讲怪力乱神,和“子不语”的要求背道而驰;接着我的大脑却服从性地接受了这一切,那些鬼魅的世界与人物,不就是《红楼梦》般的鬼魅世界吗?只不过曹公以温柔之笔包裹鬼魅,而张爱玲则是以手术刀般的笔剑,赤裸裸、恶狠狠地刺出人物,并刺向读者,对两者均进行大放血。张爱玲也像拿着一把锋利的剑般的斧头,朝主人公曹七巧的躯壳砍去,一直砍出她这么个立体的人物形象。对于曹七巧,我认为张爱玲是爱恨交加的。曹七巧或者有张爱玲母亲的影子,或许有张爱玲自己的影子。她恨母亲也爱母亲,她恨自己也爱自己。
一、七巧只是小女孩,她只是在追爱
追求爱而不是被爱,最怕失去爱,对所爱的人有特殊的依恋,体现本我的本能需要。若适应不良,则易患歇斯底里症。——弗洛伊德
曹七巧之所以成为一个看似被人讨厌的人(其实我读完全文,对于曹七巧是同情的,甚至有些时候是赞许的),与性与灵的缺失有关。万事皆有因,文中说到曹七巧对于爱人、子女、妯娌、小姑子、小叔子等的语言、行为暴力,其实都有一个原因。原因是什么呢?就是性与灵的缺失。据我观察,无论男女,缺少性灵的满足都会影响一个人的身心健康。甚至,有时候我认为,性大于一切。
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看到一些独身或者丧偶的成年男性因为缺乏性爱而对身边的邻居甚至亲友女性下手的新闻,既然他向身边女性强取性爱,就说明他缺乏。而他在满足自身性爱的过程中也让自己陷入了某种“变态”,同时也违背了公序良俗及社会稳定,甚至遭受牢狱之灾。而女性呢,譬如在农村,那些单身的、离异的、丧偶的女性,往往亦是缺乏性爱满足的。缺失了性爱,大胆的女性敢于去找情人,而思维相对保守的女性则会用公序良俗约束自己,同时也“收获”了如曹七巧一般黑洞似的、荒原似的性压抑。这种情形在大都市也是如此。那么这黑洞般、荒原般欲火焚身、万蚁噬骨的性压抑该如何找到出口呢?有的保守女性接受了这一切,在沉默中灭亡了人性,事实上这类人少之又少。而大多数女性并未接受这一切,她们如何做了呢?她们怎么办了呢?
——将性压抑幻化成显性或隐性的暴力,去向身边的每一位够得着的人施暴。什么父母、子女、妯娌、小姑子、小叔子、邻居、路人等,都可能成为施暴的对象。曹七巧不也是这样做的吗?曹七巧没有错,时代似乎也没有错,时代只是向前走的车轮而已。那错在哪里呢?错在人性?错在性压抑?错在缺少男人?好像也不必强分对错。性满足也好,性压抑也好,只是一种生命状态。如果真要找出口,找解决方法,那就是在自己认为合理的情形下试着或者大胆去爱。很显然,曹七巧没有试着或者大胆去爱,就算爱章季泽,也是憋屈地爱着,并未得到他。她被性压抑焚了身,向无底的深渊或者黑洞下坠。重点是她还没有坠入深渊或黑洞的底部,她一直未落地,任凭那颗孤独饥渴的肉身及心灵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与黑暗中挣扎,同时向身边的每一个够得到的人施暴——这是悲剧吧?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悲剧。可是在曹七巧或者张爱玲自己看来,她也是在释放自身的压抑,这样使她自己痛快、满足,对于曹七巧或者张爱玲来说,这或许也是喜剧吧,她们自身的喜剧。世上本无悲喜剧,歌哭皆有因。歌哭是笑,笑是歌哭。
追根究底,市井小民的曹七巧嫁给贵族章家,并非门当户对。再者,正是因为她是市井小民,才被章家选定做痨病少爷的正房太太。市井小民是她的劣势也是优势。此外,她是女子,只能听任娘家指派。终有,她既是已成了太太,有钱有闲,为何只围着痨病夫君及风流三爷章季泽过无性婚姻?非要吊死在两棵歪脖子树上?她为何不冲破环境及心灵的桎梏,大胆到外界去寻爱?这些都是因,外在及内在的因。
张爱玲爱上了胡兰成,曹七巧爱上了章季泽。曹七巧是张爱玲的化身,章季泽似乎是胡兰成的化身。张爱玲爱得委屈求全,曹七巧也爱得委曲求全——“七巧扶着头站着倏地调转身来上楼去,提着裙子,性急慌张,跌跌跄跄,不住地撞到那阴暗的绿粉墙上,佛青襖子上沾了大块的淡色的灰。她要在楼上的窗户里再看他一眼。无论如何,他从前爱过他。他的爱给了他无穷的痛苦,单只是这一点,就使她值得留恋。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她自己,她迸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瞧,这爱多么地失魂落魄、欲火焚身,以至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没有爱的甜味儿,只剩酸楚了。酸得曹七巧瑟瑟发抖,浑身抽冷了。
在章季泽上门求财的时候,她恨她怨,她与他大闹。但终究,她还是开始自省自责了——“今天完全是她的错。他不是个好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要他,就得装糊涂。就得容忍他的坏。她为什么要戳穿他?人生在世,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归根究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瞧,她又完成了自洽了。她真是乐于奉献,真是替人着想,真是秉持着母性大地般的宽广胸怀,去承接来自男性苍穹的阳光雨露、电闪雷鸣、风霜雨雪了。这卑微的又包容的爱,单是只有张爱玲与曹七巧有吗?我想不是的。在人世间,甚至整个生物界,但凡具有母性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会有这种卑微的、包容的爱。只是程度不同罢了。此种具备母性的人,身心先天都是承受的倾向,愿意为所爱的人付出,甚至疯狂。就算对方背叛了自己,也还是将责任归于自己。这似乎来自于天性,也似乎来自于传统美德,譬如汉代乐府诗《上山采蘼芜》:“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便写出弃妇对于爱人“长跪”的执着与追索。又罗列一大堆理由:“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阁去。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企图唤醒爱人的回心转意,像极了曹七巧和张爱玲。只是世间男子向来风流,且多是喜新厌旧。这喜新厌旧也是极正常的,是人性。只能余下采蘼芜之故人、张爱玲、曹七巧以及万千具备母性的人独自惆怅了。
这惆怅,也是一种爱,一种享受——所谓单相思。不断地幻想起他,不断地向自己说明“他是我的爱人”“我是他的爱人”,便获得了心灵的某种自洽与慰藉。另外,民间流传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似乎亦是有道理的,谁不想要一个风流倜傥之男人,却去爱一个整日价娘里娘气的男人呢?风流倜傥的男人阅人无数,在外折桃折柳惯了,也是见得多喜欢挑的。能够被这样的男人爱,说明自身是与那些妩媚妖娆的桃枝柳枝有得一比,自身是有价值的——这似乎又是隐秘在女性(或者具有母性的人)内心的一种心思。因此,曹七巧享受与风流章季泽无实质的“爱”,张爱玲享受与风流胡兰成的爱。
可是,季泽终是走了,胡兰成也终是走了。爱而不得,身心俱焚,满心满身的性压抑无处释放,便转化为歇斯底里的毒言毒语毒行,去踢打、攻击身边的人了。
二、双面曹七巧,不过是一种生命形态
网上有人说:“一味地挑剔别人,其实不过是在安慰可怜的自己。”这用在曹七巧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重点是,她还不仅仅是挑剔,她是在攻击、霸凌,在吹灯、撕伞、堵路,在诛心,在杀人。她欺负小姑子、小叔子、妯娌,断送女儿儿子前程生活,欺负死两个儿媳。这看似可恨的行为背后,都是曹七巧这个可怜小女孩在歇斯底里地嚎叫——这其实也顺理成章——曹七巧遭受的性压抑,其实也是一种性虐待。曹七巧被虐待了,她无力排解了,只能去虐待别人了。好在她只去虐待她恨死了的章家人,并没有将魔爪伸向外人。她恨自己没用的男人,恨死了如牢笼般禁锢自己的章家,所以她只对章家人下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在报复这方面,曹七巧还是讲“道理”的。
突然便想起了《红楼梦》中的二木头迎春,和曹七巧相比,在夫家遭受虐待后,迎春只是一味顾影自怜,读来实在让人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同时和曹七巧一对比,便想着如若迎春变成曹七巧该有多好,将孙家闹他个底朝天,也给自己出口气。可是如若迎春真的变成曹七巧,我就开心喜悦了吗?那样的话,她就不是迎春了,就失去了她本应有的文学意味了。再转念一想,这也是各人的选择和命运吧?曹七巧被虐待再去虐待别人,是顺理成章的;二木头迎春被虐待却只会一味隐忍,最后被虐死,也是顺理成章的。这都是她们的性格使然,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她们有着两种不一样的命运。哪种性格好呢?哪种命运好呢?很难说——这真的只是一种又一种生命状态,无所谓对错,无所谓好坏,不过是滚滚红尘中的一缕烟罢了。
七巧虽“坏”,但对于娘家人,是善待的。虽然娘家人每次来她都骂骂咧咧,但是临走前还是好东西一大堆地往外送——“七巧翻箱子取出几件新款尺头送与她嫂子,又是一副四两重的金镯子,一对披霞莲蓬簪,一床丝绵被胎,侄女们每人一双金挖耳,侄儿们或是一双金锞子,或是一顶貂皮暖帽,另送了她哥哥一双法蓝金蝉打簧表”。另外侄子来城里找事做,她也让侄子住在她这位姑妈家。另一方面,她需要娘家人,这是利益使然。但单有利益却无血缘,娘家人也不会成为娘家人。这是世间皆有的矛盾,血缘是勾连着各种利益的,似乎世间一切的事体,都与利益挂钩,不管血缘还是非血缘。
善待娘家人体现了曹七巧的柔软,吹灭儿女的灯、破坏他们的婚姻,似乎也体现了曹七巧的柔软。她恨章家,欺负章家的子孙自然有道理,同时这之中似乎还潜藏着她的“害怕失去”。她害怕失去女儿儿子,所以要赶走未来女婿、折磨死两任儿媳,让儿女陪在自己身边——她是孤独的,她害怕孤独。为了让儿子能够瘫软在自己床边围绕着她,她也教着儿子抽鸦片。另外,她也嫉妒女儿,自己的无性婚姻让自己成为黑洞深渊,她如何不去嫉妒自己的女儿与一位风度翩翩、见过世面的男人相爱结婚呢?如何不去阻扰这一切,痛下杀手呢?她真的只是一个需要爱的柔软的小女孩儿。
不过,对周围人的攻击,在曹七巧自己看来虽然释放了压力,解了恨,得到了自身的“圆满”,但事实情况并非如此。由于释放的都是负能量、黑暗能量,曹七巧最终将自己活成了负能量、黑暗能量的来处——黑洞、深渊。根据西方能量守恒定律及中华“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古训,曹七巧最终得到了反噬,变成了鬼魅般的人。她看似“成功”了,但其实也失败了。
三、红楼般的镜中鬼魅世界
《红楼梦》中,刘姥姥二进贾府时误入怡红院,看到了一面镜子,并将镜中的自己误认为亲家母。红楼中还有一面镜子,是只能照背面不能照正面的风月宝鉴,内里的骷髅吓了贾瑞后,还委屈地说:“谁叫你们瞧正面了!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何苦来烧我?”此外,红楼中除了贾宝玉,另有一位甄宝玉。说是住在金陵,和贾宝玉的容貌、家世、年纪、性情一模一样,启蒙老师也和黛玉一样是贾雨村。甚至,贾宝玉还梦到了甄宝玉,两位宝玉都说:原来你就是宝玉?这可不是梦里了……
有人猜测,是曹公在贾府上空置入了一面镜子,演着真真假假的又像人间又像鬼界的故事。譬如为何元春省亲要在晚上,这上演的不就是鬼怪故事吗?张爱玲似乎也受到了《红楼梦》镜子的影响,在《金锁记》中,也反复置入镜子,试图告诉读者,这个故事真真假假,里面的人是人也是鬼,我张爱玲写的不只是人,还有鬼魅。
“风从窗子里进来,对面挂着的回文雕漆长镜被吹得摇摇晃晃,磕托磕托敲着墙。七巧双手按住了镜子。镜子里反映着的翠竹帘子和一副金绿山水屏条依旧在风中来回荡漾着,望久了,便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再定睛看时,翠竹帘子已经褪了色,金绿山水换为一张她丈夫的遗像,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这多像风月宝鉴鬼魅的场景。
此外,还有一处镜子。曹七巧女儿长安和娘家侄子春熹玩耍时,张爱玲写道:“春熹将她抱下地来,忽然从那红木大橱的穿衣镜里瞥见七巧蓬着头叉着腰站在门口,不觉一怔……”这镜中的曹七巧,不正如鬼魅一般吗?而《金锁记》,不也像《红楼梦》一样,镜子一般照出我们的内心、照出我们的恶念么?
除了镜子,张爱玲还通过景物、环境等的描写向读者呈现一个瑰丽的鬼魅世界,具有古典气息。另外,文中人物的衣服、场景等色彩与《红楼梦》类似,虽然高贵,但也斑驳、死气,配合人物形象塑造及意境构筑。
譬如景物环境描写。“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像赤金的脸盆,沉了下去。天是森冷的蟹壳青,天底下黑漆漆的只有些矮楼房,因此一望望得很远。地平线上的晓色,一层绿、一层黄、又一层红,如同切开的西瓜——是太阳要上来了……”有些版画、剪纸的干脆,也有着国画的一些诗意。
声音描写上——“赵嬷嬷害眼,枕头里塞着菊花叶子,据说是使人眼目清凉的……略一侧身,菊叶便沙沙作响”。读到这里,让人感觉真听到了菊花叶子的声音,甚至闻到其药草的古旧味道。
另外对曹七巧儿女外貌描写上更具鬼魅色彩——“七巧的儿子长白,女儿长安,年纪到了十三四岁,只因身材瘦小,看上去才只七八岁的光景。在年下,一个穿着品蓝摹本缎棉袍,一个穿着葱绿遍地锦棉袍,衣服太厚了,直挺挺撑开了两臂,一般都是薄薄的两张白脸,并排站着,纸糊的人儿似的”。这看上去像极了香港恐怖片中的僵尸或者鬼童。
此外还有一处极为鬼魅的场景,在曹七巧逼死首任儿媳芝寿的部分——“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都好,高高的一轮满月,万里无云,像是黑漆漆的天上一个白太阳。遍地的蓝影子,帐顶上也是蓝影子,她的一双脚也在那死寂的影子里……昏暗的帐子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然而她还是吃了一惊,仓皇地再度挂起了帐子。窗外还是那使人汗毛凛凛的反常的明月——漆黑的天上一个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阳”。充满了诡异、孤寂、阴冷、恐惧的气氛,像是《聊斋志异》《子不语》及《红楼梦》中的场景。笔者认为,张爱玲的《金锁记》是可以和清代三部作品放在一起研究的,一来都是专讲“子不语”的“怪力乱神”,都充满中华古典气息,同时张爱玲似乎更胜一筹,她抛开了借助花妖鬼狐、魑魅精怪、古人古语来批判社会、不公的老旧方法,而是立了一张照妖镜,任谁走近,都能看到自己的内心幽暗,这样和清代的三部作品相比,更为直指人心,更为摄魂取魄。
这样看来,张爱玲的《金锁记》像是中国古典文学高峰《红楼梦》在现代的一个投射,像是红楼高山中跳出的小山,屹立在中国现代文学之林里,昭示着中国古典文学在现代的延续。红楼之后有张爱玲,张爱玲之后,还会有红楼吗?
结语
曹七巧只是一个小女孩,只是沧海一粟,《金锁记》无关悲喜剧。在任何时代任何社会,性与灵这种原始需求的不满足均会让女性及男性发疯。现实生活中,有太多女性男性因为性的不满足发疯发癫,最终成为无数个曹七巧。而这些无数个曹七巧终只是芸芸众生之一粒,爱也好恨也罢,发疯也好,正常也罢,都是生命状态的一种呈现——世间一切皆有因果,而无对错。另外,张爱玲也太恨了些,一任自己的黑暗情绪如决堤之江河奔涌。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最终自己也被自己制造的洪流般的情绪裹挟、湮灭——蔡康永说:“她活得很糟糕……”
文学为人生,还要改良这人生。张爱玲及她的作品如何为人生,改良人生呢?我认为其人生意义大了去了。张爱玲、《金锁记》、曹七巧等,如一座丰碑,是中国古典文学在现代立起来的一座丰碑,似乎无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同时,也是一座墓碑。读者在了解了张爱玲、《金锁记》、曹七巧之后,更应该将其视为一座墓碑,一座黑暗能量、坏情绪的墓碑,并且连同自己的坏情绪一并埋葬。将撕伞、吹灯、堵路等手段视为红线,不要触碰、不要模仿,不要释放黑暗能量,不将自己变作黑洞深渊。要为别人打伞、为别人点灯、为别人铺路。要释放善念,追求美好,改良、成全自己的人生。这似乎也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初衷与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