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相见如初见
每次相见如初见
作者:左英
终于,春天又来了。
河水解冻了,泛着粼粼波光,河边的柳条儿摇啊摇,就是不抽芽。柳树下的迎春也不抽芽,枝条堆在一起,干巴巴的,像个乱糟糟的钢丝球儿。隔天就跑一趟公园,全都没有一点儿动静。有,柳树旁那个梅花,小骨朵儿刚露出一点粉红来,就愣住了,定格了,一直也回不过来神儿。
好慢呀,春天来得好慢呀,是不是准备得太隆重太复杂,不知道先从哪儿下手了呀?
终于,迎春开花了,在河旁的一小丛里,偷偷开出一小朵,藏在枝枝条条里,在二月下午的阳光里,在吹面不寒的春风里,安安静静地坐在四棱的灰绿色枝条上。六个小小黄瓣儿,听着孩子们放风筝的欢呼声,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于是,玉兰,梅花,柳条儿,蒲公英,二月兰,紫花地丁,杏花……作着伴儿地全都回来了。
白玉兰,是只给人背影的,她高,且一直向上。她气质典雅,颜色如蘸了一笔长白山的雪在宣纸浅浅晕开,触之如四月漓江的水,但觉指尖清润绵密,她并不疏离冷漠,可,她是要开在枝头的,哪怕枝丫再短,她也是要开在枝头的。没人能看到她眼里的光,当她展开羽翼飞向蓝天时。
连翘不,她非要把颜色开得扎人的眼睛,不管你在哪儿,让你远远就看到她,奔向她。但她并不理你。她一半匍匐在地上,一半懒懒倚在风中,姿势全没个章法。待你离近了才发现,她睡着了,睡得妖娆,睡得张扬,又睡得无比沉静。你没法儿叫醒她,她的梦里热热闹闹的,听不到你叫她。
二月兰开在路边的松树下,探着小小的脑袋,憧憬着二月之外的季节。原木桥栏杆儿的影子斜斜打下来,鞋子在上面踩来踩去。二月兰的影子在另一棵二月兰的身上隐去。她们挤挤挨挨,连做梦都没有空间。夜深月华浓,她探着小小的脑袋,连一个完整的影子也找不到。或许,她不需要影子,她只要憧憬。
紫花地丁,梦一般地铺满了河边树下,细细的脆弱的茎,提着硕大的花朵。她们乖乖地排排坐着,那么小,还要低着头,低着头,还要笑出声来,还要笑得嘴角咧开。她坐在绿色的叶子上,像坐在莲花上,低眉含笑,雨水一落下来,就成了佛。
春天来了,慢慢地,慢慢地,然后喷薄而出,色彩涂满一脸。
春天,又像第一次来一样,全都是新鲜的,艳丽的,明媚的。
终于,春天又来了,隆重地,繁复地。
每次相见,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