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最后一场拍“领导重视”。
大家有些累,都不愿意再跑回局里去,沈虹说,
在这儿拍也行,更能体现领导重视,深入基层指导工作。
于是,临时决定在城关粮站就地拍。
老吕让老乔收拾会议室。沈虹进去看了看会议室,说,把四面墙壁上的锦旗、奖状集中挂在一面墙上。
大家把锦旗、奖状挂在了一面墙上。
墙布置好,沈虹又说,把桌子和沙发动动,围着挂奖品的墙摆一圈。
大家把桌子和沙发围着奖品摆了一圈。
摆好了沙发、桌子,沈虹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前胸,另一只手托住下巴,围着桌子慢慢转,然后说,桌子上太寡,往上随便放些文件、书、纸什么的,再弄些粮食摆在桌上。
老乔让人从化验室里端了两盘麦子和一盘玉米摆在桌上。
一切准备就绪,沈虹让领导入座。领导入座竟然只有老吕和老乔两个人。
沈虹说,小安,你也坐。
小安说,我又不是领导。
沈虹说,谁还管你是不是领导,坐上去就是领导,你拿个笔记本记,像在做会议记录。
小安说,记啥?
沈虹有些烦,谁还管你记啥!随便画。
小安心里即高兴又紧张,小心翼翼地坐过去,掏出笔记本,先填上日期,然后写了一句,今天在我们栖凤县粮食局发生了一件空前绝后、载入史册的大事——拍电视。
等老吕、老乔和小安坐定,沈虹却又皱起了眉头,说,不行,人太少,还得再叫几位领导。
老吕说,书记请病假,还有一个副局长在党校学习,局长老邱和办公室主任老韩去了山东,现在局里就我一个领导。
沈虹说,这样不行,反正人太少。
老吕看老乔,老乔看老吕,俩人相互看了看,又同时把目光转向了沈虹。经过商议,最后决定,将城关粮站各业务组的组长叫进来充当领导。
老乔很快叫来了四五个“领导”。但来人都在刚才拍上一场时,弄得满身满头的灰尘和碎沫子;再说那服装、派头一点儿也不像领导。沈虹看着直摇头。老吕当下明白了沈虹的意思,说,快出去整理整理衣服,洗把脸。几个组长出去分头收拾自己。这个叫喊着换一下上衣,那个叫唤着找一把梳子,院里一时有些混乱。这样忙活了一阵,大家再折返回来,竟然人模狗样的皆有了些领导的意思。实可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真是一点儿不假。大家坐定,沈虹说,你们要一言他一语地说话,像是研究工作的样子,明白了吗?
大家说,明白了。
老乔却说,沈记者,这说啥哩?
沈虹说,随便说,光录像,不录音。开始。
沈虹一说开始,大家心里都不免有些紧张,反而不敢说话。倒是老吕还比较自然,随手抓起一把麦子举在空中慢慢往下溜,说,你们看,这像不像流水?我去过壶口,恁家伙黄水就像咱输送机往露天仓里送麦子一样,哗哗山响,可壮观着哩!
老乔看着老吕,也抓起一把麦子往下溜,但并没有接老吕的话茬儿,而是笑眯眯地说,吕局长,昨天那把牌你亏了。
老吕,咋亏的?
老乔,你成的是二、五、八条拐三、六条,你自摸了三条却又打了下去。嘿嘿!
老吕回忆了回忆,也想了起来,啊呀!你咋不早说?
老乔,你摊了牌,我才看出来的,不能怪我。
老吕有些生气,胡球侃,又少收了你们三十块钱。
小安瞅着他们光研究麻将,不研究工作,挺可笑又不敢笑,便低下头在本子上偷偷画老吕的头。小安不会画画,这次画得还蛮像。他看了看老吕,又看了看他画的老吕,感到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