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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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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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鳖(原创长篇小说连载)第一章连载

  一

涝河起初时本是一股泉流,但若遇上山洪,那水却湍急浑涌,不可一世,沿途呼天喧地,全乱了方寸,无意间竟拓出几道支流,行至桃河湾却已经是潺潺小溪了。桃河湾少水而河床煞宽,横逾数千米。宽敞的河床想必是那历史烙上的凿迹,岁月留下的沧桑吧。每每洪水一过便坦露出满河滩的石头蛋子,乱石间夹一道粼粼细流,迤逦蛇行,万般作弄,哗哗东去。

滩阔水少石头多,易养蛙养蟹,却实难生鳖。

鳖喜好玩大水,水流愈深愈浑涌的地方愈易生鳖。倘若遇到风和日丽天气,鳖往往弃水而栖在岸上沐浴阳光的普照,顷刻间,平展展的沙滩上便会镂下无数串鳖爪子印,隆起一座座小沙丘。有经验的人顺着鳖迹遂可得鳖,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螃蟹却有不同,大河大水里它不去,却酷爱栖在沟旮旯儿,藏进石头岸里。或山涧一条小溪,或一泓淤积的清泉,或一道涓涓细流,你稍动动石头,拨拉拨拉水花子,螃蟹就会从石头岸里,从青蛙泥里,从水草间里,或不知什么地方钻溜出来,须臾功夫,脚下已是东爬西撞的一片了。

其时正是这样。

陈超蹲在涝河边上。清清河水由西向东哗哗奔来,恰在这里拐弯北去。水流一挤,便涡出一个小小的秀珍潭。潭水清澈透底,落日横照,满潭反射着刺目的碎光。陈超心里忧烦便晃动脚下的石头,拣起碎石蛋子往水里乱砸。水砸浑了,再燃起烟猛咂,抬头看日头落山。

“回吧,天不早了。”

陈超听老王喊他,遂站身抬腿,却一时麻木得动弹不得,低头看时,太阳依旧浸在水里,早已被他搅得支离破碎,而河水却清澈透底;再细瞅,顿然惊呆了,只见水底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张牙舞爪地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螃蟹。陈超不禁想:难道是自己方才惊扰了它们?这涡岸里有多少螃蟹?这桃河湾里有多少螃蟹?难道螃蟹不就是好东西吗?对,螃蟹。陈超心下暗喜,双眸倏然一亮,顺手拎起一只仔细瞅了瞅,扔掉烟蒂,站起身一步跨上岸来,再一步跨到老王跟前,将那螃蟹举到老王眼皮底下:“老王,你瞅,螃蟹,螃蟹行不行?”

老王看看他,又瞅瞅螃蟹,没有言声。

“你说,老王,他要恁多鳖娃子做啥?还不是吃么,可咱这河里没那王八崽子啊,若是吃,螃蟹也是好东西,也是野生的。你说,要多少?”

老王一字一顿:“一个也不要,只要鱉。”

“可我一时三刻到哪弄恁多鱉娃子啊!要不,我出钱,你开个价?”

“这一截儿没有不等于下一截儿没有;下一截儿没有不等于上一截儿没有。别磨蹭了,快想办法吧“。老王看着陈超那副窘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再难为我老兄了,都是当差的。”老王慢慢转过身,“别再磨蹭了,早完成,早送电,早生产。”行至数步又回过头,“记住,单要咱涝河里的鱉娃子,人工的可不行,人家有验货的。”

陈超木木地瞅着老王骑着摩托车渐渐远去。忽觉手指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方回过神来。只见那只螃蟹在他手里拼命挣扎,两只前爪使尽全力狠夹着他的指头。陈超看了看螃蟹,再将它放回水里。这时,恰逢日头即将落山,满河闪金,满滩斑斓,满世界已经红彤彤的一片了。

突然,身后传来呼唤声,陈超没有回头,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未婚妻小梅。

小梅风风火火,喘着气跑到他跟前说:“超哥,快回去,三虎他们要去闹事,拦也拦不住。”

陈超看了小梅一眼,捡起一块石头甩开膀子用力抛了出去,砸得远处水花飞溅,遂撂大步子往回走去。

行至半道,他远远看见生产厂长鲁三虎挥舞着拳头,嘴里骂骂咧咧,身后跟了百十个弟兄,皆手持木棒、铁掀等家什向过奔来。陈超站在路中间,众人走近,看见陈超不由地停住脚步。陈超也不言声,只是拿眼瞪着三虎,又扫了一遍众人,大家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回。”陈超挥了一下手。大家看看陈超,又看看三虎。小梅扯住鲁三虎的胳膊轻声说:“听超哥的,回去再说。”三虎憋足劲骂了一句:“我操他妈!”然后,跟着陈超回到了厂里。

陈超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燃起烟在那里思索。这时电话响起,小梅赶忙过去,一看是县长办公室的座机号码,遂将听筒给了陈超。

“我是刘振邦。”

“头儿。”

“打你手机,怎么不接呢。”

“工人们受不了了,我也受不了了。你打电话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

“情况我基本上知道了。”

“他们也太过分了吧。”

“不要多讲了,事出有因。咱县用电量严重不足,电力局是铁卡子,又归条条管,县上也得让他们三分。”

“你的意思?”

“照他们说的做。”

“可是,若要钱或啥都好说,可这王八崽子,我立马三刻到哪弄去啊,三百只呢。”

“动用人力,想方设法,沿涝河去捉。”

“可是……”

“不要讲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要因小失大。这件事情就这样处理。关于货上站台的事情,我已基本上联系妥了。你让人去市铁路局再对接一下,然后赶快组织车队,货上站台。车皮的事情因为我们申报专列,你得上省城,近几天就动身,不得耽搁。还有,看住你的人,不得闹事。听见了?”

陈超把电话握在手里,半天没有吭声。

“听见了吗?”

“知道了。”又补了一句,“真憋屈。”

陈超放下电话缓了缓神,看着小梅:“马上通知厂里中层以上领导开会。”

会议室里众人皆思想沉闷,情绪低落。小梅给大家倒好水,每人递过一只烟。陈超说:“看来这件事情抗是抗不过去了。啥也不说了,这三百只鱉崽子咱们捉,这口气,咱们忍。可能有些人想不通;想不通,就和我一样,别去想了;只有一条,谁也不准闹事。下面我做这样安排。明天一早,我们兵分四路,计划科吴主任去市里,再靠实一下站台的事。车队秦队长联系车辆,我们厂现有十辆,不够,至少在社会上再落实二十辆货车。站台的事情一旦靠实,马上组织已生产出来的铁上站台。马厂长带几个人去临近水库和专做这行生意的贩子手里去收购。他说专要咱涝河里的,哪有那么清楚,只要是野生的即可,人工的恐怕不行,那鱉盖颜色就能看出来。记住,不讲价钱。其他人明日一早随我和三虎沿涝河撒开,去捉鱉。”陈超深咂了一口烟,环视了一圈众人,“大伙儿还有啥说的?”

大家皆摇头叹息,闷头抽烟。

“告诉弟兄们,每捉一只鱉,奖金100。”

“真要捉,还用你去?这钱,没人要!”鲁三虎撇着嘴,撂了一句,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人们皆悻悻离去,会议室里只剩下小梅和陈超。陈超仍坐在那里发呆,小梅瞅着他那样子,鼻子不禁有些发酸。

陈超看着小梅满脸愁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没事”。他们刚走出会议室,陈超的手机响了。陈超接过了电话,对小梅说,“走,先回家,省里有个啥子采风的要来,可能一会儿刘县长也要跟着来,他可真会添乱。多弄几个菜”。

他们走出办公楼,陈超回过头看着生产区那边,死静死静的。那高高挺立的大烟筒,僵直着身子,憨憨地伫立在那里,像个没人管的孩子。他听惯了往日的机械轰鸣,看惯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景象,不禁自语了一句:“静啊,真静。”

此次同江苏兴华重工集团签订的这份产销合同,是陈超第一次接这么大的单子,而且价格比较理想,既充满了诱惑,又充满了风险与挑战。然而,合同的条款却十分严苛、详细,要求县政府做担保,并将三千万元的预付款暂交由县财政代为保管,又要求乙方陈超这边先打一千万元做为保证金。如果,按时、按质、按量如期履约,那么,大家皆大欢喜;如果违约,将赔付甲方合同总价百分之二百的违约金,并保留使用相关法律的权力。

县长刘振邦看着这怪怪的,十分苛刻的合同,心里也不禁七上八下,抬头瞪着眼问陈超:“你有没有把握?”

陈超:“问题不大。”

刘振邦:“不是问题大与不大,而是有,还是没有?”

陈超咬了咬牙:“有!”

合同签下。刘振邦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责成全县仅有的三家精选铁矿粉加工厂,所选矿粉不准出县境,全部优先供应给桃园炼铁厂。陈超也狡兔三窟,做了预案。他联系了邻县的好朋友,郝运来,让他给自己预留五千吨铁矿粉,作为备用,随时为之。

郝运来是翼县人,当年在栖凤县也开过铁矿,同陈超的矿紧挨,其它矿主皆以“地头蛇”自居,总欺负郝运来,陈超则不然,把郝运来视为兄弟,呵护有加,替他化解了不少矛盾。后来,郝运来回到了本县,成立了公司,旗下有铁矿,亦有选矿厂、车队和销售公司,在当地也算是风云人物。陈超给郝运来打电话,郝运来正在省城办采矿手续,当下应允。这使陈超心里略有了底气。他亲临一线,专心抓生产。全厂上下争分夺秒,加班加点,没日没夜,卯足劲儿赶这批单子。突然,办公室周主任接到县电力局调度室王主任的电话:三个小时后市里限电。周主任把情况报告给陈超,陈超当时并没有多想。非但没有怪老王,而且还有些感激老王:人家提前打招呼,使咱有了准备。倘若突然停电,那风机和相关设备损坏,损失可就大了。

这样静静等了一天,又等了一天,还没来电。陈超便急了,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在沙发上开着空调,却还满头大汗。他让周主任再去联系。周主任从县电力局回来,对着他伸了伸脖子:“人家让咱在涝河里捉三百只鱉。”

“啥?”陈超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咱捉三百只鱉。”

“胡球侃,啥鱉不鱉的。准备五条中华,两箱二十年,送过去,马上,快!”陈超连火带气,却不以为然。

没多会儿功夫,周主任便折返回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将那烟酒放在地上:“人家不要,只要鱉。”

陈超一听,软软地瘫坐在沙发上,直愣愣地呆在那里,这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栖凤县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刘振邦是知道此事后考虑再三才给陈超去的电话。情况是他的秘书小王告诉他的。他当时一听,火冒三丈:“简直是胡闹嘛,马上叫电力局吕局长来见我。”

小王出去打电话通知电力局局长老吕。

刘振邦在办公室里背着手踱步,又感到电力局恐怕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局长老吕绝不敢这么做。实话说,刚才给陈超的那个电话刘振邦原本也是不愿意打的。眼下县域经济发展迅猛,好几个项目正在上马,尤其乡镇企业异军突起。最让他头痛的就是全县电力供应严重不足。电力局归“条条领导”,县上不便过多干预,甚至有些敬畏。“电老虎”能不碰最好还是别碰吧。问题是他竟然把这差事给了陈超,这使刘振邦不免有些窝火。如果他把此事情交给其它企业,即便是刘振邦知道也会装做不知道,几只鱉崽子而已,装聋作哑,随之去吧,犯不着做为一县之长的他出面干预。陈超却不同,那桃园炼铁厂是他一手树立起来的标杆企业,亦是全县的利税大户;再加上他和董事长陈超的私下关系甚笃,经过几年的打磨,两人亲如兄弟;更为严峻的是,经他引荐翰旋,桃园炼铁厂和江苏兴华重工集团签订了购销合同。刘振邦深谙南方人的生意操手,一字一点不敢有半点马虎,稍有懈怠就怕中了人家的圈套,造成违约,其后果不堪设想。而陈超那里,第一批三万吨铁锭眼看就要到期,却还差几千吨,正在加班加点赶任务。在这档口停陈超的电,这不是趁火打劫,半夜里夺人夜壶吗!

刘振邦心下尽管这么想,不过待会儿老吕来了谈话还得讲究些策略。其实,电力局局长老吕,人也不错,正在给市里协调在栖凤县安装22万伏变电站的事宜,如果此事弄成,将大大缓解全县用电量的供需矛盾。先了解了解情况再说吧。

这时,秘书小王站在门口告诉他,吕局长马上就到,又扭过头:“这是省作家协会的,说是来咱们这里采风的。”

小王闪过身,后面跟进来一位女子,只见那女子落落大方,气质不俗,过来主动同刘振邦握手:“赵云卿。”然后拿出市文联的介绍信和市委宣传部的函。

“哦,好。”刘振邦粗略地看了一眼。突然听到楼道里有人“叽叽喳喳”,小王给赵云卿倒好水,示意她坐在沙发上,赶忙跑到门口探出头看。

“谁?”刘振邦正准备和赵云卿谈话,听到楼道里的争吵声,回过头问小王。

“是工商局齐局长,质监局梁局长,卫生局秦局长,还有安监局张局长他们。”

刘振邦蓦然想起,前几日,东北地区某煤矿发生了重大瓦斯爆炸事故,死伤多人。上级让安全大排查,一级一级文件下来,三令五申,反复强调,县上也召开了相关会议进行了部署。按照上级要求,纵查到底,横查到边,不留死角。八成这几个家伙是冲着此事来的。

果不其然,几个局长吵吵闹闹地进了刘振邦的办公室。

“吵什么!成何体统,”刘振邦瞪了他们一眼,“咋回事?”

安监局张局长先开口:“头儿,农村里的红白理事会压根不挨我们啥事。”

卫生局秦局长:“咋不挨你事,那蒸馒头、烧开水使用的都是高压锅炉,危险得很。万一爆炸,可是大事故。”

安监局张局长:“没有专门生产的这种锅炉,那都是老百姓回来自己改装的,应当归质监局管。”

质监局梁局长:“我们是后置,没有营业执照就属于无照经营,应当取缔,归工商局管。”

工商局齐局长:“没有卫生许可证,我们没法办,人家那是前置;不光红白理事会,还有那些农村里的豆腐坊、磨房、腌豆芽腌咸菜的、做熟食的等,都存在安全隐患;但我们无法颁发营业执照,因为卫生许可证是前置,没那,我们办不成。再说,老百姓过日子,我觉得取缔也不是办法。”

卫生局秦局长:“那压根儿就不符合卫生标准,没法颁发卫生许可证。”

看见电力局吕局长走进办公室,刘振邦站起身:“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出去,各拿各的依据,二十分钟后小会议室见。”

几位局长相互指指点点,退出了刘振邦的房间。

电力局长老吕坐在刘振邦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刘县长,我猜您找我为啥事。”

刘振邦:“啥事?”

老吕:“是不是为了那些鱉娃子?”

刘振邦笑了笑,给他递过一支烟:“到底咋回事,没别的意思啊。”

老吕:“市局要的,我哪敢,给我俩胆我也不敢。”

刘振邦:“市里要那干啥?而且还要那么多。”

老吕摇了摇头:“我问了,领导瞪了我一眼,吓得我再没敢问。”

刘振邦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你为啥把这差事给了桃园炼铁厂呢?”

老吕:“这也是上面的意思。”

刘振邦:“啥,上面不会管这么具体吧。”

老吕掐掉烟蒂:“唉,原本不想告诉你,你问了,我就干脆实说吧。说到底还是因为咱那22万伏的事。前几天我去市局送我们那可行性报告,市里领导看了拿起笔刚准备签字,突然又停下了。”

刘振邦:“咋回事?”

老吕:“人家突然抬头问我,我们县用电量最大的是哪家企业,我说是桃园炼铁厂。人家又问离涝河最近的是哪家企业,我也说是桃园炼铁厂。实际情况本来就是这样。不成想人家说了一句,对那家企业立即采取限电措施。我当时一惊,忙问,为啥?你猜领导咋说。”

刘振邦:“咋说?”

老吕:“领导说,让那家企业在咱涝河里捉三百只鱉。我又是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问了一遍,领导又重说了一遍。而且后面还加了一句,必须是涝河里的野生甲鱼,这是硬任务,硬指标。情况就是这样。”

刘振邦听完,慢慢咂了一口烟,用指头不断地轻轻敲打着桌面。

老吕:“头儿,您也别刨根问底了,或许上面也有难处呢。我们用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呢。”

刘振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思忖了良久:“好吧,我知道了。22 万伏的事要抓紧。”

“好的,我知道。”

俩人握过手,电业局长老吕走出门去。

刘振邦感到什么都清楚了,又什么都不清楚。清楚的是他晓得了这些王八的出处,不清楚的是上面要这么多憋娃子做啥用,那甲鱼是补品,补身体吗?即便是补品也一下用不了几百只吧,那不给补死了。刘振邦想了想,又懒得去想,算了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就像刚才老吕说的,用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呢,谁让咱受制于人呢。他又燃起一支烟深咂了一口,让烟雾在嘴里和胸腔里憋了许久才猛一下倾盆吐出,稳了稳情绪,定了定神才给陈超去了电话。给陈超去电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证明他已经知道了此事,要陈超不要犯混,而且照此执行。二是看住手下的人,别胡闹。刘振邦知道陈超手下有几个二球,尤其是鲁三虎那愣头青,除了陈超,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有时连他的话也充当耳旁风。

这时,小王站在办公室门口,告诉他,开会的时间到了。刘振邦拿起笔记本刚欲出门,却听身后喊:“刘县长,我的事呢?”

他忙扭头,不由地拍了一下脑袋,光顾给别人谈话,竟把坐在沙发一角的客人给忘了。

刘振邦又折身回到办公桌前:“噢,对不起,看我整天瞎忙,”用手指指头,“脑子出问题啰。”然后再次拿起介绍信,“宁安省作家协会作家培训班,赵云卿。”

“嗯。”赵云卿点点头,“您好忙。”

刘振邦笑着摇了摇头:“好哇,你们想体验什么样的生活呢?”

“最基层。”赵云卿未加思索。

“是农村还是工厂?”

“随便,请县长安排。”

刘振邦想了想:“正好,就去桃园炼铁厂吧,那是我县的标杆企业。关键是董事长陈超人好,能干,又是我县最年轻的优秀企业家。好好采访采访他,定不会让你失望。”

“行”

“好,坐我的车,我让司机送你。”又说,“我马上要开会,开完会如没什么大事我赶过去,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算为你接风洗尘吧。”

“不用,您忙您的。”

赵云卿临出门了,却听见刘振邦又说:“唉!你可不要把刚才我们谈话的内容写进去啊。”

“什么?”赵云卿糊里糊涂,“啊,好的。”

其实,刚才刘振邦他们谈话时,赵云卿正将双手搭在窗台上,看着眼下繁华的街道,极目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翠柏中,点点古刹若隐若现,青石阶梯蜿蜒缠绵,一抹清流顺势而下,犹如一幅重墨山水呈现在眼前。她正在那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窗外美丽的景致,根本就没在意听县长他们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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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豆豆   2019-04-23 1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