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超徘徊在省政府大门口附近接到县长刘振邦的电话,说赵天铭副省长的秘书韩兴不会出来见他,让他自己拿主意,想办法的时候,他眼前即刻涌起了一片汪洋大海。
领导家的住址虽然已经通过郝运来弄到手里。郝运来那小子可谓神通广大,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的。那么去?还是不去?即便是去,拿什么礼物?陈超低着头,一边漫无目的地沿大街边的马路牙子溜达,一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在脑海里翻腾。
陈超联想起了在建铁厂时向银行的那次贷款。如同当下的情形一样,他过关斩将,一路杀过来,最后一关卡住了。他拿了二十万元的现金去拜访行长,没想到人家绷着脸,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硬是把他从家里推出来。陈超吃了闭门羹,耷拉着脑袋去找刘振邦。刘振邦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转过身说:“是不是给人家太少了?”“啊?”陈超张了张嘴,恍然大悟,还是领导境界高,有经验。遂加到五十万,再去拜访,乖乖,成了。
去,必须去。陈超想到这里,心下这样对自己说。
坚定了拜访领导的信念,那么下来是礼品问题。拿什么为好呢?字画、金银首饰、手表、玉器……所有能拿的出手的名贵物件在陈超脑海里滤了一遍,都觉得不妥。就像郝运来说的,这一级的官员啥东西没见过?寒酸不得。想来想去,还是钱,钱最实惠。但拿现金总得方便面箱子那么大的东西才能装下,显然不可取。“先办好单子再说。”陈超自语了一句,然后环顾四周看银行。大约走了一站路程,陈超看见大街的对面有一家“农业银行”,遂左右避着来往车辆穿过大街走进银行。银行业务大厅冷气惬意,于外面的温度判若两个世界。陈超办了一张一百万元的存款单,小心叠好,放进口袋,然后走出门去。看着眼前喧嚣的大街,满世界的繁华,陈超又站在那里开始发懵。存款单倒是弄好了,但往什么里面放呢,总不能光拿个“单子”去吧?那也太露骨,太不含蓄了吧。陈超想起了郝运来说的青铜镜,还有普洱茶盒。乖乖,这小子弄得也太巧妙了。他禁不住笑了笑,然后开始在大街上溜达。他逢门店便进,留意看拿什么东西合适,将“单子”放进什么东西里为好,既巧妙含蓄,又大方还得体。
陈超一连逛了三条大街:商场、超市、服装店、金银首饰店、古玩店、烟酒店……皆感到东西不太理想。他边想边走,边走便想。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跑到了哪里,究竟什么样的东西才能令他满意。
他这样漫不经心地满脑子思忖着,低头寻思着,竟然不知不觉地遛进了一家水产市场,顿时一股腥味扑鼻而来,显然走错了地方,遂折身往出走。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不禁回头,只见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已经凑到他的脸前了。
“兄弟,买只鱉娃子补补?”那人眯着眼看他。
陈超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却又被那人拽住:“过来看看嘛。”
陈超稀里糊涂被那人搀扶着,像对待一位八十多岁的长者,将他引到一个摊位跟前。
摊位不大,摆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玻璃缸,那些形态各异的王八被随意地扔在里面,有的缩头,有的伸脖,笨拙的爪子沿着玻璃缸四壁拼命抓挠,那浑浊的眼神,求生的欲望,倒也使人产生几分怜悯。陈超脑海里不禁又浮现了一下他们捉的那些王八崽子。
“这王八也分好几种,一种是家养的,一种是野生的;还有一种是半家养、半野生的。野生的也要看产地,看是大河里的,还是小河里的,还有水库里的,山沟里的,价格不一样,营养也不一样。”那人也不管陈超买不买,便开始有滋有味地讲解起来。
陈超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干笑了笑,又欲转身离去。不成想那人似乎赖上了陈超,又过来把他拽住:“兄弟,这可真是好东西,自己吃也行,上供、送人,也行。”
陈超一听“上供、送人”,心根咯噔了一下,禁不住站住脚,回头看着那人,不经意地说:“哪有送人送王八的?这不咒人么。”
“嗨,伙计。”那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你就不懂了,不看眼下什么世道么,以前王八是咒人。现在反了,霸(八)王么,多厉害!那些当官的家里都有专业厨师,杀了吃,大补。”那人眉飞色舞,一边说着一边哈了哈腰,伸出两个指头。
陈超往那人指头缝里塞了一只烟,再帮他点上火,想了想,试探着说:“你能不能往那鱉娃子肚子里塞个东西,而且还要保证他活着。”
没成想那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满口吐着烟雾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别以为自己有多聪明,这法子别人早就用过了,你还别说,只要东西不大,这事还真难不到我。”
陈超面带惊色地看着那人:
“真的?”
“真的。”
陈超将信将疑,又糊里糊涂被那人拽回到摊位前。
“啥东西?”那人问。
“一张纸条。”陈超看了看四周,慢慢将存款单掏了出来。
那人接过看了看,瞪大眼瞅着陈超轻声叫了一句:“好家伙,一百万!”又细瞅了瞅陈超,“你准是个大款;那人也准是个大官,当官真他妈好哇!遂伸了伸胳膊,“挑鱉。”
“你给我挑,拣最贵最大最好的。”陈超摆了摆手,咂了一口烟,“对了,这东西完了放哪儿?总不能让我提留在手里吧?”
“嗨。”那人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圆型的盒子,“早替你们这些人考虑好了,你看,生日快乐。”
陈超看着那装裱精美,蛋糕模样的盒子,不禁心生佩服,满意地点了点头,蓦然觉得,他这一招比郝运来的“普洱茶”高明多了。
那人翻了翻眼,折身钻进简陋的里屋,即刻出来,端一只大盆,盆中放一大鳖。只见那鳖个头奇大,甲盖呈土黄色,脖子一伸一伸慢腾腾地四处毫无意义地攀爬。
“今天我把压箱底的宝贝拿给你。”那人诡秘地做了个手势,“纯深山老潭的货,百年一遇。”
陈超看那鳖,略显吃惊,这只鳖的确比普通的鳖要大一圈,同梅子在黑龙潭捉的那只有得一拼,遂连连点头。
“图个吉利,连鳖带加工费和外包装,收你六千六。六六大顺嘛。”
陈超笑了笑。
价格说定,只见那人动作娴熟地将鳖从盆中取出,压于膝下,再拿一锥子在鱉裙下捅出一小孔,然后将那“纸条”双手合拢在掌心中来回细细捻磨,一边捻磨还一边说:“我还往这王八肚子里放过一只钻戒呢,也大十多万呢。”说话间竟磨得如粗针般大小;再取过塑料纸将那“粗针”实实包住,慢慢塞进那王八被钻好的小孔之中;拿什么药水敷于伤口处,用手巴拉巴拉,竟然完全看不出来。
陈超直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方回过神来,遂掏钱付账,提着“蛋糕盒子”满心欢悦地走出了水产市场。
陈超按郝运来给他的住址打出租径直向赵天铭副省长的家中奔去。他抬手看了看表已快下午六点,恰逢下班时间,大街上的车辆明显增多。陈超坐在出租车里,心下忐忑不安,既兴奋又惶恐。他希望那省长大人在家,又希望不在家。如果在家他该怎么说,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事情该怎么表达;如果人家像计委冯主任那样,不吃他这一套,给他个“闭门羹”怎么办?他更希望领导不在家,只有保姆或什么人在,那便简单了,“蛋糕”一放,名片一放,再交代几句,完事。他相信领导回来看见那鱉娃子定会留意,定能判断出那不仅仅是一只普通的王八崽子,王八肚子里定有文章,既然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不免询问家里人;再看名片,名片上的名字、名称等和他给计委申报单上的完全一致,明天会上看见他的申报计划……这不就成了!陈超这样异想天开般幸福地联想着,反倒希望领导不在家最好,万一适得其反自己难堪不说,事情搞砸了那可是大事。事情已经这样了,领导在与不在,龙潭虎穴也好,龙王宝殿也罢,反正得走一遭,就看运气了。这是陈超第一次这么纠结,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领导。他的心虽然有些虚,但多年的经验使他感到又必须这么做。他横下一条心,双手并拢,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出租车司机告诉他,省政府家属区已在眼前了。
省政府家属区门前也有门卫,只不过这里的门卫不像省政府门口的卫兵,实枪荷弹,昂首挺胸,纹丝不动,威武可惧。这里的门卫比较轻松自由。
陈超对此提前早有考虑。他留意了一下,一共就俩门卫,遂摸出两张五千元面值的超市卡放进另一个兜里,径直走了过去。有一门卫挡住去路,陈超贴近门卫的身子,很随意地将卡塞进对方的口袋里,对着他的耳边咕嘟了几句。很轻松地进入了省政府家属院。
从门卫那里他已经得知,领导的车还没有回来,也就是领导还没有回来。领导的爱人不知患的什么病,听说不会走路,两三年了未曾见面,每天只见保姆出来买菜。不要看不起这些门卫,他们往往起着别人无法替代的作用,譬如领导在不在家,几点回来的,几点走的,家里有谁,谁谁去了领导家里,等等,掌握的一清二楚。让你不仅少跑多少冤枉腿,而且还能随时了解领导的行踪。他们的收入也很可观,绝不亚于一个科级领导。
陈超已经想好: 冒充领导的亲戚。因为在给那位美女作家的接风宴席上,他听刘振邦说过一句,领导家乡是泽州市高店县的,高店县和栖凤县相邻,仅一路之隔,两县说话的口音也不多,这使他很受启发。
私下想定,陈超长长地深吁了一口气,摁响了赵天铭家的门铃。
开门的系一位不惑妇人。只见那妇人腰系一围裙,手执一条毛茸茸的鸡毛掸子,看上去虽干净利落,却无省长夫人之派头。陈超心下已估摸了十有八九,此人必是保姆。
“你找谁?”那妇人上下打量着陈超。
“阿姨,您好。我叔还没有回来吗。”陈超操着浓浓的地方口音。
“没呢?你……”
“我是他侄儿,来省里办事顺便过来看看他。记得我叔快生日了。”陈超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
“生日?”那妇人懵懵懂懂,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却自觉不自觉地让出过道,陈超遂走进了赵天铭的家里。
赵天铭副省长家的客厅古朴而简洁,靠窗沿墙角摆一长两短一套沙发,茶几上摆些茶具和果盘,其余地方皆被各种花草填充,一股鲜花的清香扑鼻而来,使人顿感惬意。迎面电视柜上放一台大电视,对面墙壁上挂一幅狂草:
“慎独”
只见那字遒劲有力,出神入化,必为名人之墨。陈超却全然不识。
他匆忙扫视了一下客厅,不敢过多停留。遂将那“蛋糕盒子”递给保姆:
“阿姨,我就不多留了,我叔叔就近几天生日呢。这蛋糕盒子里是只鱉娃子,我们家乡河里捉的,给我叔叔补补身子,您会做吧?”
“会倒是会,只是……”保姆仍是一脸懵懂。
“这是我的名片,请您回来交给我叔。”没等那保姆反映过来,陈超已经准备出门。临出门又回过头,“阿姨,这鱉娃子整天泥里水里地跑,可得洗巴干净。真是麻烦您了。”陈超边说边倒着身子退出了赵天铭的家门。
走出省政府家属区的大院,站在大街上,陈超如释重负,这才揩了揩满头的汗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已交傍晚,华灯初上,省城大街上歌舞升平,各种灯光斑斓夺目,流光溢彩,一派太平盛世的繁荣景象。
陈超沿着马路牙子懒散地往前溜达着。无论怎样,东西总算是送下了。事情成与不成全看天意,此刻他心里反倒像一块石头落地,踏实了许多。对面商场硕大的显示屏上正在播放小品《昨天.今天.明天》。是啊,明天,一切就看明天的了。
几个少女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扭动着骏马般光滑的屁股说笑着从他一旁擦肩而过。陈超不由地多看了一眼,脑海里顿然浮现了小梅的身影。看其中一女子的身材于梅子颇有几份相似;再看穿的那件连衣裙,粉红色的,两边虚肩,腰间系一白色裙带,大方,时尚。倘若穿在梅子身上肯定比她漂亮。陈超禁不住跨前一步叫了一声:
“姑娘。”
几个少女同时回头。
“哦,我问一下,你这衣服从哪买的?”
“问我吗?哦。”一位女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陈超,然后指着前方,“就那,粉红佳人。”
“哦,谢谢。”
几个少女继续说笑着,渐渐而去。
也不知梅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谁让她去捉鱉了?陷进那泥潭之中,多担心呢,也多亏了那位美女作家,还有那长者,让人虚惊一场。她的病好点了吗?应该不会有啥大问题吧,一两天了都也没顾得去个电话呢。陈超这样想着,正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迎面一打扮时尚的妇女却突然横在他的眼前:
“大哥,做吗?”
陈超一愣:
“做啥?”
“快餐一百,推油二百,全活三百,包夜五百。”
“哦。”陈超反应过来,这是一老鸨,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行至数步他的胳膊仿佛被人轻轻拽住,伴随着刺鼻的香水味道,又闪出一女子:
“大哥。”那女子拉着陈超的手臂不放。
但见那女子下身沿大腿根穿一超短裤,上身却披一件淡黄色宽大的外衣,不细瞅还以为压跟就没穿裤子呢,有二十七八的样子,满脸像抹了腻子的墙壁,白光光的,亮;双眉修剪的刀切般整齐划一,眉梢高高翘起,犹如狐狸;眉下藏一双小眼,却拼命将周围涂得阴黑;人工制作的假睫毛,洋娃娃似地镶嵌在眼帘的四周;嘴唇被涂成大红色,像刚吃了人肉一般;胸虽不大,却竭力的往前挤出一团,硬生生地挤出一道可怜的乳沟来。让人看着好不别扭。那女子说:
“大哥,看你年轻,帅,三百,跟你一夜,啥都随你。”
陈超干笑了笑,瞅着这位街头女,想必也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吧。他遂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百元大钞,叠在一起捏了捏,然后轻轻塞进那女孩的乳沟里,也不言声,转身离去。
“谢谢大哥。”
陈超抬了一下手,头也没回,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间,陈超悠悠达达地逛了两条街道,放眼望去,自己下榻的那家酒店已在眼前了。
肚子里“咕咕”做响,中午给郝运来喝了一顿酒也没吃啥东西,现在显然肚子开始闹革命了。陈超又想起了郝运来。这小子此刻也不知在哪里,吃了饭没有。如果没有那最好,大家一起吃个饭,边吃边喝边聊。他感到心里憋闷得很,很想找人说道说道,省城他又没啥熟人,郝运来鬼点子多,他把去领导家的情况告诉他,让他给分析分析。陈超遂拨通了郝运来的手机。
电话通着,但半天了却没有人接听。陈超放下电话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人吃饭也没啥味道。看见旁边有个烟酒副食部,便走了进去。他准备买瓶酒,再弄个烧鸡、牛肉罐头、方便面啥的拿回房间让司机小安陪着他一起吃喝。东西买好,正准备付帐,他的手机却震动起来。陈超拿起看来电显示,是郝运来回过来电话。陈超接起:
“郝总,电话都不接,在哪消遣呢?”
“有几个朋友。你在哪?”
“我在酒店门口呢。也没啥事,看你吃饭了没有。”
“你等一下,别挂电话。”郝运来压低声音,然后像是征求在场什么人的意见,又很快放大声音,“你打的到御景水城。”
“那是啥地方?”
“你来了就知道了,出租车司机都知道这地方,你告诉他就可以了。到门口给我打电话,我让人接你。”
“哦。”陈超放下电话迟疑了片刻,这小子神神秘秘的,又一想,反正自己也没啥事,回到房间也是无聊,干脆溜达一圈,看这小子到底做啥。他将买好的东西又堆着笑脸退给人家。然后走出副食店,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按照郝运来给的地址径直向御景水城奔去。
两台镭射大灯不知架在城市的什么地方,两道白蓝相间的光束像两把利剑划破夜空,交织在一起,遥相呼应,若即若离,时合时分,把个繁华的都市夜景渲染的愈加神密而又冲满了无限的遐想。
出租车穿过几条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被渐渐地抛在了后面,五彩斑斓得灯光也慢慢稀少起来。陈超不免有些惶恐,遂问的哥:
“师傅,咱走的对着哩吧。”
“对着哩,错不了,你说的那地方在郊区,沿泽湖而建,是咱省城最高档的小区了。我们都管那地方叫富人区。一般人进不去。”
“哦。那只是个住人的小区呵。”
“不单住人,也有会所。花花世界,啥都有,就一个字,贵。一般人消费不起。你即便是消费得起,没人引荐你也别想进去。”
“哦。”陈超不住的点头,“有那么悬乎么?”
“大哥别不信,反正我只能把你送到大门口,没人接你,你是进不去的。”
“哦。”陈超不由的捏了捏手机,看来下车他首先得给郝运来打电话,否则小区的大门还真进不去。
大约又过了十五分钟,司机将车停住,指着前方:“到了。”
陈超下车掏钱付账,然后放眼望去,只见一湾湖水在各种灯光和月色地反射下闪着点点碎光,仿古大门的上方用五彩的LED灯管勾勒出“御景水城”四个大字,不远处一派灯火辉煌,想必是小区内的街景了。
陈超站在大门口给郝运来打电话。没多会功夫两个保安模样的青年出来,很礼貌地给陈超哈了一下腰,然后前面带路,陈超遂跟着走进了小区。在一间外面看来并不起眼的三层小楼门前,两保安自动站立两边,同时伸手:
“老板请进。”
陈超进屋,环顾四周,满屋皆清一色仿红木装饰,木墙、木顶、木地板、木屏风;再细瞅全然日式设计,古朴的“三味”琴声环绕在耳边,悠扬动听;几个美貌女子头发皆高高盘于脑后,身着和服,脚撒木屐,“呱嗒呱嗒”迈着碎步迎过来:
“先生里面请。”
陈超被引到一房间门口,有一男服务生叩门:
“老板,客人到了。”
“让他进来。”
服务生让开,陈超走进房间。
眼前的情景陈超今生见所未见,令他心惊肉跳,目瞪口呆,无地自容。
但见屋内设三个榻榻米,六人,三男三女,皆一丝不挂。有一女子骑在一男的身上将他的那东东夹于双乳之间,正用双手拼命地摁住自己的乳房上下揉搓。另一女子将头深埋于一男的大腿内侧竭力地吸吮。郝运来则爬在那里,有一女子跪在他的一侧在用小拳头从肩至腰慢慢敲打。
陈超进来,几个人没事人一般,并无半点惊慌,反倒是陈超惊慌失措。
郝运来抬了一下头:
“秦董,这位就是陈超,陈董事长,我兄弟,开铁厂的。”
“哦。”只见那秦董挺着白亮白亮的将军肚,这时或许被那女子弄得有了感觉,行将喷涌之时,眯着眼,翘着嘴,头也顾不得抬一下,“先让陈总去那边,尝尝新玩意儿。”
陈超脸颊烧红,瞪着眼,懵懵懂懂地退出房间,又懵懵懂懂的被服务生带进另一个房间。
只见屋内皆粉红色装饰,屋中间置一大大的圆床,中间微微凸起,对应圆床的上方是一圆型吊顶,吊顶中间并没有安装吊灯,而是挂一铁环,铁环中间穿过一大红色的真丝绸缎,长长地垂落在圆床中间。
“这是啥?”陈超瞪着眼不由的问服务生。
“老板,这是我们会所引进的最新产品,叫红丝带。”
“啥意思?”
服务生笑了笑,然后对着门外轻拍了拍手。三个美女过来,皆着“三点式”内衣,其实跟没穿衣服差不多。
服务生介绍:
“这也叫苍龙冲天,您平躺在床上,一美女用那红丝带缠住腰部,紧挨着你的身体悬空起来,另两个美女一人转头,一人转脚,将那美女飞快地旋转起来。你不转,上面转,那个刺激,那个爽啊!”
“不不不。”陈超早已惊得满头大汗,面无人色,踉踉跄跄的退了出来。顿时满脑子一片空白,恍若隔世,仿佛自己已置身于另一个星球了。
服务生紧跟着陈超还在做进一步的解释,陈超并听不进去。那服务生只好将他领到一个休息间休息。
休息间其实也不是休息间,并没有床,而是一个茶屋,屋内放一个用大根雕制成的茶台。一女子跪在茶台一侧沏茶。只见那女子洗杯、冲杯、暖杯,将那盖碗中的茶倒于公道杯之中,再倒于闻杯之中,再将品杯轻轻扣在闻杯之上,高高举起,上下翻腾,那茶水竟然滴水不露。然后慢慢拿开闻杯在自己鼻前闻了闻茶香,双手敬起品杯递给陈超:
“先生,请慢用。”
陈超直着眼瞅着这一切,再一次目瞪口呆,这回可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人世间还有这般事情,又蓦然感觉到自己简直土得掉渣。
他突然想离开此地,刚站起身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陈超听出郝运来的声音,禁不住心下想:玩就玩吧,为什么几个人要在一起呢。寻思间郝运来他们已经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走在中间的是一矮个青年,大约三十一二的样子,跟陈超年纪差不多,有大约一米六的个头,肥头大耳,胖。几个人皆身着真丝睡衣,在几个保安或者随从的簇拥下说笑着走进了茶屋。
郝运来赶忙跨前一步向陈超介绍:
“这是我省洪力集团秦龙,秦董事长。这是集团行政总裁白金贵,白总。”
又给秦龙和白金贵介绍:
“这是我们市栖凤县桃园冶炼股份有限公司陈超,陈董事长。”
陈超和秦龙俩人握了握手,又和白金贵握了握手。秦龙:
“你没玩?”
“啊?”陈超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想必是问他那“红丝带”的事,“没有,没有。”
大家坐定,茶妹早已弄好了茶水。秦龙慢慢品了品茶,皱了皱眉头:“肚子有些饿了,弄点夜宵吧。”
随从会意,出去安排。秦龙看着陈超:“你的事办好了吧?”
“啊?”陈超紧张的神经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差不多了。”又瞟了瞟郝运来,准是这小子透露的,那嘴咋就没把门的呢?
“都是自家兄弟。”郝运来却不以为然,“有啥困难,就给秦董说。”又看着秦龙,“秦董,陈总是我的患难弟兄。当初我在栖凤县开矿多亏他罩着,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没有他可能就没有我的今天。”
秦龙点点头,看着陈超:“你那县叫什么县?”
“栖凤县。”陈超看着这位被郝云来说的神乎奇神的“省城三少”的老大,心下不免怦怦乱跳。
“那地方煤矿多,是吧?”秦龙问。
“煤矿不多,主要是铁矿。”陈超答。
“栖凤铁矿全省闻名,有黑金之称,好的很嘞。”郝运来赶忙解释。
“老大,我们也弄个铁矿玩玩吧,现在铁矿最火,比煤矿还吃香呢。”一旁的白总饶有兴趣,趁机插话。
秦龙慢慢点了点头,呷了口茶,接着问陈超:
“你那个县最大的铁矿叫什么矿?”
“疙瘩岭铁矿。”陈超未加思索。
秦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了想,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遂伸伸手,随从赶忙递过手机,秦龙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叔叔吧。”
“龙儿啊,是我。”电话里回答。
“张叔,没有打扰您吧。”
“没有,有事吗?”
“哦,也没啥事,告诉你一声,下周末我堂弟在北京的公司开张呢。”
“是吗,好好好,我去,准去,一定记着叫我。”
陈超听着糊里糊涂,郝运来却估摸了十有八九。
“你那市有个栖凤县,是吧?”秦龙电话里接着问。
“嗯,有啊。”
“叔,集团想搞个铁矿,到时候你可要支持。”
“好事情嘛,来我市投资当然欢迎喽,没问题。”又问,“你爸身体可好吧?”
“哦,还那样。那你下周六来省里,我们一起去北京。”
“好,好。去了先看看你爸,有些日子没见老领导了。”
这时,随从进来低声告诉秦龙,夜宵准备好了。
大家站起身相互谦让着走出茶屋,又上楼拐进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