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雨也大

一

在兰河县柿树园乡，老百姓没有不知道老岳书记的，人家是正儿八经柿树园乡的“一把手”。

不过，人家老岳不光是乡党委书记，还是柿树园乡的“河长”。更重要的是，老岳在扶贫决战中，成绩大，荣誉多，老受县里表扬；在担任柿树园乡河长后，那工作做得更是叮当响，成为全县学习的榜样。

扶贫做得好，治水又做得棒，这两年，光是电视台就采访过老岳好几次。现在。“扶贫书记”老岳，在全县那是个大名人。

老百姓说：人家老岳书记，那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干家”，人家扶贫攻坚干得好，当了河长治水治得好，真是给老百姓干事哩。你看人家，干什么都干得风风火火，干啥事，都是想着老百姓的事儿，真个是不错的官儿。这样的干部多了，那老百姓的福气自然就就大了。

柿树园乡的干部说：老岳干起什么来，都是不要命的样子，干什么都有思路，有计划，跟着他这样的书记干，脱贫累得你要死，治水累得你头晕，可最后成绩出来了，不光老百姓满意，干部们也跟着有荣誉、有奖励。工作苦点，心里高兴、得劲。

常年跟着老岳书记干活，干部们嘴边常有一句话：跟着这样的书记干，心甘情愿，累死去求，没办法！

更有知根知底的干部说：老岳书记什么都好，就是老岳书记的脾气太火爆，动不动就熊人，熊起人来，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不了解的人，一下子真受不了。只有时间长了，了解他了，知道他是为工作，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理解也理解了。

理解就好办了，反正你摊上这样的书记，你就跟着他好好干吧，废话少说，闲话少扯，歪门心思更别想，你要动啥歪脑筋，倒霉的最后必是你。

别看老岳眼睛不大，但眼小聚光啊，看的真，看得切，那跟火眼金睛没两样。他50多岁了，工作经验有多丰富？光是乡长党委书记就干了十三年，人家村长也干过，村党支部书记也干过，你说啥事没经过，啥人没见过？你想糊弄他？门儿都没有！

柿树园乡是个省级贫困乡，位置就在黄河十八弯的大拐弯处。当年为治理黄河水患，那康熙乾隆皇帝都来过。新中国建立了，为治理这黄河水患，中央和省里领导，都来这里察看黄河，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

老岳的家，就是柿树园乡的，他从村里干到乡里，从生产队队长，一步一步干到了乡党委书记。老百姓说，人家老岳书记这官儿是干出来的，人家不跑官儿，不买官儿，照样当官儿，说不定哪一天，就当县里的官儿了，人家那成绩那干劲在那搁着摆着哩。你论脱贫攻坚，人家考核成绩全县第一名；论当河长，人家搞了“引黄工程”，全乡28条河都引入了黄河水，治水成绩在全县、全省都有名。你说这样的官员？共产党能看着不提拔？那不可能！现在共产党治天下，贪财的家伙玩儿完了，能干事会干事的人，还是有前途。

二

兰河县盛产泡桐树，一到春天，一排排，一行行，一片片，村里村外，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桐树。在春天的风中，浓郁的桐花的香气，扑鼻而来，那叫沁人心脾。去年也是春天，正是兰河县桐花盛开的季节，县里召开大会，推行河长制，任命了各乡镇的河长负责人。老岳就这样在这个美好的季节里，又多了一个官职，名正言顺成为兰河县柿树园乡的“河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老岳书记从县里回到乡里，首先任命了一批乡干部、村干部当河长、湖长、井长；紧接着布置了治河治水包干划片的责任和任务；最后又公布了乡里对治河治水任务的考核量化办法。干部们都知道，老岳在脱贫攻坚中是如何抓落实的，想想老岳的认真劲儿，这河长、井长、湖长不好当啊！干不好就是事儿，一不小心就会把他惹毛了，熊你没商量。

老岳绝对不是个口头上说说就给你算了的人，任务他是布置了，责任是明确了，剩下的，就需要你撸起袖子加油干了。为了把职责任务落实到人，落实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岳带领乡干部村干部，逐一察看柿树园乡的河、湖、沟、渠、井，一个人一个人落实管辖范围，一个人一个人给乡里签目标责任制。

老岳对乡干部村干部说：落实河长制、湖长制，是国家的大政策，总书记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国家对治理环境越来越重视，这是造福子孙、远见卓识的好政策，好措施。如果我们只重视经济发展，光顾着赚钱，忽略了环境治理，水臭了，河干了，坑没了，湖小了，沟沟渠渠都没有水了，小鸟都飞得无影无踪了，再也听不到青蛙的叫声，再也吃不到家乡的鱼虾了，那我们的家乡成什么样子了？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那是我们对子子孙孙的犯罪。

老岳讲话很有味道：现在我们已经看到这样的恶果了。看看我们乡里、县里，甚至全省全中国来，还有几个鱼米之乡？还有几个鱼米之乡的环境没有被破坏？这是剜心、揪心的事儿啊！当年，我记得我十岁八岁、十几岁的时候，我们那时候日子虽穷，可是那时候的环境好，沟满壕平，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鱼是虾，到处都是青蛙青草，天天都能下河抓到鱼，逮到虾，抓到蛤蟆，那时候天也特别篮，云彩也特别白，天蓝的跟湖水样，云彩白的像棉花样，老百姓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虽然苦些，但活在那环境下，确实让今天的我们还怀念，你再看看今天的啥环境？真是到了不治理不行的地步！

老岳继续说：同志们，幸亏总书记站得高，看得远，现在国家制定了一系列改变环境、治理环境的好政策，推行了河长、湖长、井长制，这样抓下去，不怕青山绿水回不来，不怕看不到蓝天白云了，相信几年之后，我们的环境就会大变样，沟沟渠渠都变绿，大河小河都有鱼，小鸟喳喳枝头叫，天鹅野鸭水面跑。

老岳的话还没有讲完。

老岳越说越有劲：你这个乡干部、村干部，分片包干当了河长、湖长、井长，并不是说，你只管治水的事就行了，其他的工作，还要照样干好，特别是脱贫攻坚的工作，更是一点都不能含糊！你要是抓了这头，丢了那头，那可不行，那照样说你的事儿。脱贫攻坚是国策，那是国家的大事，治理环境也是国家的大事，两个都是大事，两个事儿不矛盾，两个事儿任重道不远，每一个人，每一个干部，要有责任，要敢担当，你不能认为现在的活太多了，活太累了，你要改变观念和思路，你要认识到现在是我们党员干部干事创业的时候到了，我们现在不为老百姓干点实事，还等等等，等到老求了，干不动了，你再想干，再想给老百姓服务，没求机会了，知道不知道？

老岳这个人，人长得瘦，个头高，眼睛小，声音大，嘴巴骨好，说出来一套一套，讲起来入情入理，听起来不服不行。他在上面大声讲，干部们在下面小声说。说来说去，大家都认一个事儿，这河长制、井长制、湖长制一推行，那就只有凹起腰、撅起屁股干活吧，不干的话，干不好的话，老岳这个书记、这个河长、这个人，岂能跟你善罢甘休？你要把他惹翻了，惹毛了，它会让你上吐下泻，眼冒金星。

还有人说：干吧，再难，也得干，摊上这样的“头儿”，那是命。想想他说的、讲的，也对，咱们也是为自己干，也是为村里干，也是为子子孙孙干，豁出去干，也值！

三

一手抓脱贫，一手抓治水，两手都要抓，老岳书记，两手都来得硬。

大家都知道，老岳书记真不是说说就算了，老岳书记是个有思路、又很果断的人。开完会不久，老岳就带领乡干部村干部，研究制定了柿树园乡的“引黄工程”，他跑省城、县里找有关部门领导，找有关专家，寻求项目支持，搞规划，出方案，他要把黄河水引到柿树园乡的28条河，还有沟沟渠渠里。

几个月的时间里，柿树园乡的沟沟河河里，到处插满了红旗，到处都是挖土机，到处都是干活的人，到处都在挖河挖沟，到处都在植树造林。

柿树园乡是老岳书记的地盘，老岳在这里就是说一不二的“王”，老岳在这里就说了算。老岳今天到这个村里，明天到那个村里，有时上午在这个村，下午可能就在那个村里。老岳一到村里，一般情况下都会先到贫困户家里看望，问问他们有什么困难？问问他们脱贫的事情怎么样？他去的时候，村干部大多时候都会陪着她，如果让老岳发现贫困户脱贫不力，生活有困难，那支书和村长就没有好果子吃。

比如葡萄架村的范大花家，老岳就去了好多次。

范大花的名字听上去像是女人的名字，实际上人家是一家之主，他家六口人，老婆有“羊癫疯”不能干活，四个孩子都没成年，全家收入就靠范大花种种地、收收破烂，家里马马虎虎过日子。这两年脱贫攻坚，县里有很多帮助农民学技术的事，每次村里通知他，他听了就听了，就是不见人影。你去他家里还没进院子，老远就能闻见一股子乌七八糟熏人的味道。进了他家门，大人小孩都是脏兮兮的，头发几个月都不洗。老岳发现这种情况后，“命令”村支书必须要多做范大花的工作，让他改变现状，帮助他脱贫，不能让他掉队。

这一天，老岳又来到了村里，去看望范大花，一进胡同，老岳就闻到味儿了，立即就对年轻的村支书王刚吵起来，训他为什么范大花家没有大的改进？进了范大花家，老岳又开始对范大花连吵带说还带哄，要求他一星期要洗一次头，家里卫生要打扫好，下个星期天他要来亲自检查，还交代他老婆要把孩子们的脏衣服洗干净。

到了下个星期天，老岳真就来范大花家了，当看到家里卫生比原来强了，大人小孩也干净多了，就表扬了范大花，还让乡里的扶贫干部给他家送来了洗衣机、吃饭桌。当然，这次也表扬了村支书王刚。王刚第一次被老岳表扬，激动的脸都有些红了。

范大花家不仅是贫困户，他家的破房子，还处在兰兰河的河堤下，老岳告诉村支书，你不仅是村支书，你还是兰兰河你们村这一段的河长。老范家的房子是危房，还在河堤下，马上就到夏天暴雨连天的时节了，这里雨大风大，老范家的房子太危险了，说倒就会倒，说塌就会塌，村里和乡里要想办法为他家修房子。

说着话，老岳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把钱，交给村支书，说：这是我刚领的工资，先垫上这些钱，村里再想想办法，我让乡民政再支持些，村里给他家再找一块地，帮他家早点盖房子，早一点让他们从河堤下搬出来，不能让他们一家驻在这房子里，万一出了事就麻烦大了。

不久，老范家的简易房盖起来了，老范一家人从老房子里，搬进了新房。

村支书王刚说：这次还是老岳书记有战略眼光，要不就出大事了，老范家从他家的摇摇晃晃的老房子里搬出来后，只有两天的时间，天就下起了大雨，刮起了大风，那一天晚上，老范家的老房子一下子就在大风大雨中倒塌了，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村支书王刚现在说起来，心还是在跳，头上还直冒冷汗。这要让一家人砸伤砸死在里面，那可捅大乱子了！

后来老岳见到王刚时，连声说：王刚王刚，这回你算是免了一大灾一大难啊，你也给我老岳免了一大灾一大难啊，老范家要是出了事，我这个乡党委书记，你这个村支部书记，搞不好要进大牢啊！咱们心里想着群众，记着老百姓的事，错不错！你说错不错？

此时的村支书王刚，只有一句话：书记英明，书记英明。

老岳常说，乡干部的工作不能在乡政府里，乡干部的工作，就要一头扎到村里，你跟老百姓打成一片，老百姓啥话都跟你说，基层的情况你啥都能了解，这样你做起工作来，干起活来，就顺风顺水了，干部群众就跟你贴心干了，使劲儿干了，那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四

日子汤汤似流水，你越是干活，越是时间过得快，时间就老是不够用。说话不急，几个月过去了，又到了乡政府评各村工作成绩的时候。老岳说，今年全县都要脱贫了，而我发现有些村的村支书村主任脱贫工作做得还不错，但河长当的却不太称职，主体责任却不够强。柿树园乡曾经开展了“贫困户干劲评比会”，在县里、省里都很有名气，电视台都报道了。

老岳跟乡里班子开会，研究决定，在全乡二十二个行政村开展“河长湖长观摩评比会”。每两个星期观摩评比一次，评出前三名，评出后三名，先进的给予表彰，介绍先进经验，后进的上台检讨，接受受批评，找出落后的原因。

评比都啥内容呢？评比村里是如何将治水与脱贫挂钩的，评比村里治水与产业发展相结合的进展，评比河两岸植树造林的成果，评比村里如何通过水产养殖扶贫的进度。总之，评比是有杠杠有条条的，不怕你不服。

梨园张村的老支书张大民，他今年六十多岁了，在村里当干部40年了，光是村支书就干了28年。他是县里的人大代表，也是多年的老先进，这次评比中因为通过水产养殖扶贫的进度不力，导致整个村里贫困户脱贫不力，被评为后进村。

老岳的脾气可不管你老支书的感受，在大会上当场就嗷嗷叫地批评张大民支书。他瞪着眼说道：梨园张村下一次再搞不上去，我就撤了你的支部书记，再另选他人干，我说到做到。

老支书从没受过这样的批评，在台上做自我检查时，说着说着，六十多岁的人了，禁不住声泪俱下，搞得老岳心里也是酸不唧唧的，不是味道。但老岳心里软，嘴里还是硬。

他说：这是触及了张支书的灵魂。

年底的时候到了，又一次评比时，梨园张村的各项工作都搞了上去，老岳见了张大民支书就特别高兴。乡里开表彰会的时候，老岳跟大家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特意给老支书多敬了两杯酒。

老岳敬酒时，竟还一脸天真地问张支书：老支书，你这次的支书、河长干的都不嚷，真不嚷，一下子由后进变成了先进，到底还真是老话说的好，姜是老的辣啊。这次我必须得表扬你，表扬你，给你敬酒。

顿了顿，老岳又说：张支书，上次我吵你，你说句心里话，你到底恼我不恼我？你知道，你知道，我可没有歪心眼儿吧！

老岳问话的样子，一脸坦诚，尤其是他那一脸无辜的样子，估计全兰河县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老支书张大民说：岳书记，咱们都多少年了？会不知道你？在柿树园乡，没有哪一个村你没有去过，没有哪一家贫困户你没有看过，没有哪一条路你没有走过，没有哪一条河的长短深浅你不知道的，没有哪一个村的老百姓不认识你的。可以说，在柿树园乡，一草一木，一家一户，都在岳书记你心里装着呢。我们村长支书也好，河长湖长也好，服你！都服你！

老支书可能有些激动，喝了一大口酒，脸通红通红的，继续他的话：岳书记，我发自内心说句话，柿树园乡老百姓有你老岳这样的党委书记、大河长，是老百姓的福气，跟着你这样的书记干，是柿树园乡就能早日脱贫奔小康，跟着你这样的河长干，柿树园乡就能早日变成“鱼米之乡”，咱们柿树园乡的老百姓有福气啊。

老岳也是个人，老岳也应该爱听好话。那天可能是他太高兴了，也可能是听老支书张大民的话有些激动了，反正最后，老岳竟喝得有点多了。

老岳工作是棒，县里省里都有名，可是喝晕了的老岳，话也多起来。他在饭桌上对人说：当个干部不容易啊，当个好干部更不容易啊，工作是使上浑身劲做好了，可是家里的事顾不上，老婆孩子都埋怨，心里的苦水子，说起来一箩筐一箩筐，装也装不完，倒也倒不完。你进了共产党的门，就是共产党的人，你是个共产党员，是个共产党的干部，那就要干好组织交给你的事儿。可是，我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顾了大家，顾不了小家，难啊难啊，当男人难，当书记更难啊！

说着说着，老岳眼里竟还止不住掉了泪。

乡里的干部都知道，老岳这是酒后吐真言啊。老岳的爱人，人家也是干部家庭的“千金”，原来是看他工作积极又上进，就嫁了他，没想到嫁了个“拼命三郎”，干起工作来，一点都不顾家。

五

去年夏天雨水大，老天爷动不动就下大雨。

那一天傍晚，老岳刚从村里回到乡政府，瓢泼大雨就下来了。今天是老父亲的生日，中午他赶不回去，计划晚上赶回去给老父亲过生日，他的爱人已经打过几次电话提醒他，催他回家。

老岳原计划今天无论如何要赶回家去给老父亲过个生日，可是天不随人愿，他还没有走出乡政府的大院，大王村的几个养殖户就十万火急地给他打来了电话，说他们的鸭棚里停电了。

老岳心里很清楚，大王村现在有15座新建的鸭棚，刚刚经乡政府牵线搭桥新买了7万多只小鸭子。这些小鸭苗最怕见不到光，如果停电时间长，它们就会相互挤压踩踏，造成鸭子大面积死亡。

这些养殖户多为贫困户，是他和乡干部村干部们做了大量的动员工作，县里和乡里的财政也扶持他们，他们才拾起信心、壮起胆量建起了鸭棚搞养殖。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王大海一家，他妻子有病，儿子患脑癌，为了给他们治病，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是他和乡干部村干部们腿跑细、最磨破，做了多次工作，他才提起信心养鸭子的。

如果他们的鸭棚出了问题，那全乡的扶贫攻坚就出了大问题。老岳此时顾不上回家了，他赶紧回到办公室给供电所打电话，问所长咋停电了？你这所长咋吊弄哩？村里养着鸭子，咋敢停电？

供电所的所长说，书记啊，我也不想让他停电啊，那谁知道老天爷打炸雷，把村里的变压器被烧坏了，我现在也急得火烧眉毛，正在派人抢救，可最快也要五六个小时才能抢修好啊！

老岳一听，知道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供电所了。他立即打电话给几个管片区的乡干部，让他们在各村找发电机。一通电话过后，没有找到一台发电机。

老岳当机立断，决定让司机开车带他和俩个乡干部一起到城里买发电机。

此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老岳他们顾不上风啊雨啊了，急急火火赶往县城。他一边走一边给贫困户们打电话，跟村干部们打电话，让村干部们帮助贫困户买手电筒，一定要让每家每户先用手电筒给鸭苗照明，一定要让所有的鸭子都能被光照到，千万不能让鸭棚里的鸭子发生踩踏的事情。

老岳在电话里狠狠的说：一旦贫困户的鸭棚里出了事情，死了鸭子，我找你们说事。

从乡里到县城，平常至少需要半个小时，可是现在刮着大风，下着大雨，视线也不好，道路难走。老岳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赶到了县城。来到卖农贸机械的一条大街上，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老岳心急火燎，指挥大家分头行动，你敲路东门店的门，我敲路西门店的门，整个一条街，他们敲了个遍。终于，有一家店铺开门了。当看到发电机的那一瞬间，老岳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此时，来不及测试发电机。为了做到万无一失，老岳果断决定买两台。

万一发电机有事儿，总不会两台都不能用吧。

风雨无阻，老岳他们连夜赶回乡里，将发电机火速拉到了大王村发电。15座大棚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受了惊的小鸭子们慢慢的恢复了平静。经过检查，15座鸭棚里，没有一只被踩死的鸭子。

直到此时，老岳才想起老父亲的生日！

六

事隔不久，天又下起了大暴雨。

那天，老岳的爱人突然得了急性阑尾炎。父亲打电话找他，他却正在兰兰河指挥防汛，带领全乡的干部群众，在加固兰兰河。

那时，兰兰河水位高涨，险情严重，要是有一处决堤，那就坏大事了。

老岳让老父亲打120，先把媳妇儿送去医院去。他说他这会儿实在离不开兰兰河大堤，兰兰河这一会儿水大浪高，有险情不敢离开。

家里没有别的人，老岳的母亲身体也不好，帮不上啥忙。父亲只好打急救电话，然后老两口陪着把儿媳妇亲自送到了县城的医院。

医院开始动手术的时候，老岳还是没有赶回来。

晚上，父亲又给儿子打电话，怒气冲冲，火冒三丈，让老岳立即来医院陪媳妇儿。父亲说：你还要不要媳妇了？要不要家了？离了你兰兰河就真要决口啦？地球就不转啦？我一个做老公公的，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在医院里吧?

父亲急急火火，一通话，劈头盖脸，熊得老岳鼻青脸肿。乡长看他还不想走，就指挥两个乡干部，硬是拉着老岳下了河堤，将他推进车里，送进了县城的医院。

媳妇见到他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哭，哭的老岳心都碎了。

老岳平时的大嗓门，此时此刻没有了，完全焉儿了。他压低了声音，向媳妇儿道歉，一次又一次，媳妇儿就是不理他，只是流泪。

父亲见状，说道：你在这好好伺候你媳妇，我和你娘先走了。

临走时，父亲又用眼狠狠地瞪了儿子。老岳头一低，装作看不见。

父亲一走，老岳就拉着媳妇的手道歉，好话说尽，终于止住了媳妇的泪。

媳妇儿不哭了，老岳又想起来兰兰河防汛的事。他掏出手机，一个劲儿地跟乡长打电话，声音又止不住高起来，大起来。

等他打完电话，再看媳妇时，媳妇早已在病床上背过了身。

此时此刻，老岳不知道，媳妇是睡了，还是生他气了。

窗外，风大，雨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