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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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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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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税河畔的乡愁

已被列入“咸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的武功镇东河滩会久负盛名,规模浩大,历史悠久,品种繁多,购销两旺,名震西北五省。因其举办地在漆水河畔,而被当地老百姓亲切地称为“河滩会”。又因为它是老百姓日常生活品的交流会,而深受老百姓的喜爱。还因它是为了纪念后稷母子而形成且流传了四千多年经久不衰的古会,深得老百姓的喜爱和推崇,并随着时间的变化不断地传承、发扬、光大。

漆水河发源于宝鸡麟游县,流经咸阳永寿、乾县,再转入宝鸡扶风县,又转入咸阳武功县,最终汇入渭河。漆水河从远古流淌至今,她是黄帝部落栖居之所,是宝鸡、咸阳两市五县人的生命之河,也是渭河的血脉之一,在古老的渭河上泛起了滚滚浪花和层层涟漪。这条古老的河水养育了河畔周边的百姓,给百姓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欢乐,也在老百姓记忆深处留下了浓郁的乡愁。

乡愁是一首歌,温暖着你和我。乡愁是一壶酒,抒发着欢乐和忧愁。乡愁是一捧水,甘甜着百姓的心窝窝。乡愁是一种思念,吸引着游子对故土的热爱和眷恋。

河滩会选址在漆水河畔,在河滩会上游走,既能感受到漆水河的温润,又能领略河滩会的盛况,还能找到儿时的快乐和乡愁。有一次驱车前往河滩会,到了距离河滩会的漆水河畔还有十几里地时,道路已经被来往的车辆拥堵得水泄不通,车辆比蜗牛还慢,老半天也挪动不了两三米,不得已,带着一丝遗憾,只好打道回府了。第二天早早出发,在道路不拥堵的时间段抵达漆水河畔。

冬日的漆水河畔,河水已经非常稀少,河床基本上处于干涸状态。偌大的河滩变成了百姓物资交流的主场地了。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近几年,由于传统的河滩古会蜚声远扬,名扬四海,前来进行物资交流的人员络绎不绝,河滩上已经不能容下前来的客商和游人,因而河滩周边的土地也热情地加入古会的商场中去了,伸开双臂,拥抱客商和游人。

我的老家在乾县马连镇,和武功县连畔儿种地。儿时我就听说过武功的河滩会,只因距离较远、交通不便而不能前往,大多数时候,都随大人们在马嵬赶集。

听老人说,河滩会是从祭祀后稷母子开始兴起的。今天,留在姜嫄墓半山腰被人称之“蜡祭坡”的崎岖小路就是最有力的佐证。相传从周朝开始,方圆百姓为了祭拜姜嫄、后稷母子,每年农历十一月初七子夜时分,抬着大蜡来到河滩,从后稷的教稼台出发,朝着小华山顶的姜嫄墓奔去,祭拜这位教稼于民的农耕先祖和他的母亲。姜嫄墓地处山势险峻、坡陡沟深的小华山之巅,道路崎峻难行,年轻力壮者艰难地将大蜡摆到山巅的姜嫄墓前,体力不支者只好将大蜡摆在半道或下面,从上到下依次排开依次点燃,烛光闪耀,巨大的夜幕瞬间被燃烧跳跃的巨龙划开,小华山上便呈现出“灯火夜间明,蜡盘白昼多”的奇观。老弱体残、力不从心者只能望景兴叹,在小华山和教稼台周围“仰观稷山景,俯听漆水声”,感受“赫赫姜嫄,其德不回”“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开创的农耕文明所带来的物资丰盛、农耕繁忙、幸福美满、和谐快乐的惬意生活。

随着农耕文明的发展进步,祭祀会逐渐演变成了物资交流会。祭祀之余,人们将家中剩余的物品拿到集市,相互交换自己所需的生活用品。伴随着物质生活的逐渐丰富,人们对于文化生活和精神领域的需求随之增加。于是,老百姓又将喜闻乐见的竹马、社火、锣鼓、高跷、秦腔等文娱活动搬到河滩会上助兴,满足人们对文化生活的需求。

我的老家也有古会,每年的农历三月二十三就是我村传统古会节日。尽管内容和武功河滩会没有两样,但从阵势来说,规模小得太多了。我记得,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古会被迫中断了几年。麻花、油糕、凉粉、甑糕、黏糕等小吃,犁耧耙耱、铁锨镢头等农具,猪马牛羊等家畜家禽以及各种杂耍统统被禁止买卖、交易、演出。我想,那阵子武功的河滩会应该也未能幸免的。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不断丰富,“古会”又重新登台亮相,不仅极大地丰富了百姓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也是亲朋好友之间进一步密切联系增进感情的纽带之一,亦是古老文化习俗的传承和再现,还是古老文化遗产留下的乡愁。历久弥新,连年不断。

武功镇河滩会盛大场景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产生的。它是时间的日积月累,它是百姓的生活追求,它是百姓对乡愁的眷恋从内心产生的自觉行动和强劲动力,吸引着方圆数百里乃至甘肃、青海、宁夏的人亲临漆水河畔,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是对乡愁的捡拾和追忆。从远处看,往日空荡荡的河滩上黑压压的一片,男女老幼不分,物资交流的区域难辨。从近处看,物资商品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游人客商如织,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走进漆水河畔,搭建的红色大门耸立眼前,“耕文兴武,富民建功”八个金色大字和武功第七届后稷文化艺术节暨河滩古会的金色小字映入眼帘,盛大的场景撩拨着人的心弦,让人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进入河滩会的主场中去。

小吃摊点应有尽有,都是三秦大地盛行的珍馐。武功的特产旗花面、葫芦鸡自然是少不了的主角,还有陕西小吃肉夹馍、羊肉泡及蘸水面等各类面食吸引着游客的味蕾,使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油糕、油饼散发着阵阵油香,令人垂涎欲滴。半乍厚的锅盔的麦香味直入心脾,让人欲罢不能。

卖农具的摊位前铺着一张很大的彩条布,上面摆放着洋镐、铁锨、镢头、锄头、斧头、镰刀、顺耙等农具和凿子、锛子等木工工具,还有锅、碗、瓢、盆、灶滤、马勺等生活用品,有的是现代机制的不锈钢品,有的是古老的传统铁匠铺子手工锻打出来的铁制品,现代工艺与传统技艺相融合。这些都是家家户户必备品、必需品,人员流动很强,买卖自然繁忙。

一个茶炉、几个茶壶、数只茶杯,凝聚着茶的芳香。红红的炉膛,温暖着河滩会。一位戴着黑色瓜皮帽子的老人,构成了一个精彩的世界。老人70开外,一身青衣。黑色棉鞋、黑色棉裤、黑色对门襟外套,面前摆放一个烧茶水的火炉,左手拿着一根筷子正在煮茶缸里搅拌着,看着面前搪瓷缸、不锈钢杯、不锈钢壶做的煮茶器皿,个个都被烟熏火燎过了,黑乎乎的外表盛装着煮好的酽茶,等待着客人的光顾。再看看他红润的脸蛋、布满皱纹的额头,我想,这位老人坐在河滩上,他不是煮茶,而是在煮着“人生”,品味“生活”。我的三爷生前是一个茶迷,一生离不开茶叶,哪怕少吃一碗饭,都不可少一口茶。小时候每每看见三爷,他不是在煮茶,就是在为煮茶做准备。那时候,搪瓷缸比较珍贵,没办法,三爷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类似油漆小桶状的圆柱体铁盒子当做煮茶壶,然后在上端两侧对称钻两个小孔,再用一根细铁丝穿过两个小孔,做成提手。每天一大早起来,三爷第一件事就是给煮茶壶里抓上一撮茶叶,加满水后,便用一个木棍穿过提手将煮茶壶挑在空中,在煮茶壶下面用麦草火加热,茶水煮沸往外四溢,三爷便将煮茶壶从火上移开,等待茶水凉下来不再外溢后,继续将煮茶壶放在火上加热。一壶茶水,他要煮上半天,满满一壶茶水,煮来煮去,煮到最后仅剩下两、三口浓烈的茶汁了。三爷曾经教我煮过茶,也给我喝过他煮好的茶汁。我抿了一小口茶汁,苦不堪言,实在难以下咽。想不通三爷为啥爱“苦”?三婆都跑了,他不闻不问,依然钟情于自己的茶!三爷一辈子喜欢茶,煮了一辈子茶,也喝了一辈子茶。茶是他的世界,他为茶而生,又为茶而死。

卖旱烟叶的摊位上,有三位70多岁的老者将自己的旱烟叶扎成小捆摆放在面前,有一堆烟叶是褐色的,还有一堆烟叶是金黄色的。买者也多为老年人。现在年轻人大多都在吸食纸烟,几乎无人青睐旱烟了。不仅仅因为旱烟吸食时比较麻烦,也因为旱烟的味道太重、太浓烈了,吸食起来呛得人咳嗽不断,不适合现代人的口味。我的父亲一生喜欢吸烟,他不习惯吸纸烟,认为纸烟劲儿不大,唯独钟情于旱烟。每一年都会在我家房前屋后开垦一两块土地,专门给自己种旱烟。旱烟的收成一旦不能自给自足,便会在马嵬集市上购买旱烟的。他吸食旱烟,大多数时候会用烟锅,这样吸食和携带简单方便。有时候,他也会将旱烟沫子放在一张长方形的小纸片上,自己卷成一头大一头小的烟卷吸食。父亲一生喜欢吸食旱烟,他吸食的是快乐,吸食的是生活,更多的是吸食一种对人间冷暖百态的思考!

有一位身穿暗红色卫衣、头戴暗红色花帽、围着红色围巾的老太太,年约六七十岁,坐在马扎上,向游客推销着自己手工做的各种童鞋,有猫头、猪头、虎头童鞋,有女人穿的方口、圆口布鞋,还有五颜六色的棉鞋,色彩鲜艳,品种多样,吸引着游客。看着这些熟悉的童鞋,我想起了去世二十多年的母亲。三十年前,我的儿子出生后,母亲特意给他做了几双黑色的猪头鞋、猫头鞋和红色的虎头鞋。这不仅仅是一两双鞋子,而是老人对孙子的一片爱心。现在在河滩会上看到这些做工精美的童鞋,便勾起了对一生辛劳、朴素、善良的母亲的回忆,眼泪不由自主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秦腔戏台最为耀眼,它有专门搭建的舞台。红红绿绿的帐幕格外招人注意,戏台、唱词、唱腔饱含着秦人对生活充满的满腔激情。所以,戏台上面秦腔高亢悠长,粗犷雄浑,铿锵有力,戏台下面叫好声不断,掌声雷动。秦腔在西北地区流行千年,因为它不仅仅唱出了秦人自己的心声,展演自己的生活百态,更是秦人追求美好生活所点燃起来的希望!

离开河滩会,不由自主从内心对后稷肃然起敬。秦腔依然在耳畔回荡,传统的农耕文化和文明在河滩会上再度彰显,深感中国农耕历史渊源深厚,农耕文化历久弥新,农耕文明源远流长。河滩会宏大的规模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记,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的商品以及百姓购买力的不断增长,彰显了现代农耕文化和农耕文明的无穷魅力,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成为新时代的奋斗目标!

在武功的河滩会上,儿时的记忆重新被点燃,记忆深处的乡愁又被我重新捡拾,在河滩会上走一遭,不由得勾起了浓浓的回忆。乡愁是什么?乡愁是一碗旗花面,牵挂着游子对家乡的思念;乡愁是一壶浓郁的酽茶,激荡着游子心中爱的火花。乡愁是一捆旱烟,吸引着游子对故土的眷恋。乡愁是引吭高歌的秦腔,沁润着游子的心房。乡愁还是一场盛大的古会,让游子在漆水河畔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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