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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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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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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行笔记

(一)又见同学

中秋节前,去湘西参加“百名作家看常德”文学采风暨读书活动。在湖北黄石高就的周同学在QQ给我留言,说他也参加该活动,问我能否提前出发,先到他那儿玩两天,然后坐他的车一起去常德。我正在休年假,时间充足,自然乐于从之。

乘高铁抵达武汉已是傍晚,天色尚明亮。我走到车站东门外广场给周同学发短信,告知已到。他回复说正往车站赶着,路上有点堵车,让我稍等一会儿。我便寻一处花坛台阶坐下,抽了支烟,然后到广场中心以车站为背景来了个自拍。发到微信朋友圈后,正在遵义采风的陕西作家冯旭红率先点赞置评:站名咋是反的呢?我仔细一看,咦!果然是反的,以前竟从未发现这个情况,于是就在微信跟他闲聊起来。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周同学终于赶到。鲁院一别,已是两年多未见。他除了身份、地位上升了,其他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年轻结实。国字脸,小平头,皮肤近黑,说话稍带沙哑。大概他有意为之,此时的打扮跟他在鲁院留给我的印象竟无二致。上身还是那件蓝白细条纹相间的T恤衫,下身还是军裤,就连那副金边眼镜也是在鲁院就佩戴的,感觉是那样亲切。我一直认为,人世间有两种感情最纯洁,最值得珍惜。一是战友情,二是同学情。而这两样我跟他都占了,因此情感格外热烈,又是拥抱,又是握手。

周同学说,你胖了,看起来混得不错啊!

我笑道,快别提了,从鲁院结业没几天,得了个中度脑梗塞,又去医院住了半个月,同事们都戏称我是“两院院士”了。倒是你一路高歌猛进的,都成一方大员了。

周同学呵呵一笑说,天还不算晚,咱们到黄石吃晚饭吧!

去黄石的路上,说起关于常德的活动。我俩都认为,此事能够促成,主要功劳在常德的刘绍英同学。这么大的活动,从鲁院领导、老师到湖南省作协、毛泽东文学院的领导、知名作家,再到常德市委宣传部、文联、作协及相关企业,从活动安排到服务接待、经费保障等等,涉及到方方面面,没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良好的沟通协调能力和旺盛的精力,是不可能做到的,绍英同学为之付出了很多。还有毛泽东文学院的纪红建同学,他与绍英密切配合,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我们对二位表示由衷的钦佩。

周同学给远在新疆的刘涛同学打了个电话,问他去不去常德,并告诉他我已到了武汉。周同学的意思,如果他去的话也让他先飞来武汉一聚。刘涛说很想去,但去不了。他刚从《绿风》编辑部调到《西部》编辑部,千头万绪,实在无法脱身。

挂了电话,周同学又和我聊起在鲁院的时光,同学间的那些趣事、糗事历历如在眼前。

周同学问我,王兄以前来过湖北么?我说当兵时因回家省亲常在武昌转车,但都是匆匆路过,并没多深印象。他说那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你长途坐车辛苦,饭后先去酒店住下,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找两个朋友陪着你转转。远的地方暂时去不了,先去黄州东坡赤壁,再去武汉黄鹤楼,去常德的路上再看看荆州古城。我这两天事儿比较多,晚上陪你吃饭,白天就不陪你了。

我说客随主便,你只管忙你的就是。

我入住的酒店叫“金花大酒店”。这个地方好奇怪,酒店前面一座立交桥,以桥为界,桥南属于黄石市区,桥北属于鄂州市开发区。桥上桥下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市声嘈杂。看上去天衣无缝的一座城市竟分属两个地(市)级行政区,这在全国也是绝无仅有吧!

(二)文人的聚会

散文家祝勇在他的《古椿书屋》中有句话:夜晚总是和醇酒一起到来。

在黄石的头天晚上,周同学觉得我长途坐车疲劳,没有铺张,在街上寻了家酒馆,点了几样小菜。四个人喝了一瓶白酒。但周同学滴酒未沾。他说,前些日子让猫咬了指头,正打防疫针呢!还要半个月才能打完。

次日晚,天下起了雨。周同学的车子拉着我七转八转,钻进一个道路狭窄、路灯昏暗的地方,感觉像进了密林深处。最后在一所灯光明亮、未见招牌的白房子前停了下来。四周树影如岭丘,景物难辩。

我猜,也许是个山庄吧!

一个女服务员打着伞出来,引导我们走进一间茶室,里面已坐了不少人。周同学一一介绍。这位是黄石市作协副主席,名叫荒湖,这位也是黄石市作协副主席,名叫向天笑。那位是大冶市作协副主席曹茂海。还有两位女士我忘记了名字,只记得一位是湖北文坛挺有名气的诗人,一位是大冶市戏曲家协会主席,总之都是当地文艺界名流。

我粗略打量了一下,荒湖白净瘦高,长脸高额,着灰白相间细纹T恤,奶油色裤子,举手投足间透着精明和干练。向天笑稍显矮胖,脸圆眉粗,唇厚色深,穿着件玫瑰红T恤,灰黑色长裤,给人一种朴实忠厚的感觉。而曹茂海则穿着一件黑灰白相间的宽条纹T恤,身材偏瘦,大脑门有点谢顶,戴着金边眼镜,说话声高,看上去像位中学教师。两位女士因离得较远,记不真切了。

周同学搂着我的肩膀介绍,这是我鲁院的同学,笔名叫偏说,来自莫言的家乡山东高密。这个名好记,莫言不说,他偏说。

曹茂海喝了声彩:“好,有个性!”

落座后,大家聊起关于莫言的话题。荒湖说,前些年他曾邀请莫言来黄石讲过课,今年还通过莫言的女儿管笑笑让莫言题过字。

我有点小惶恐。我不过一名不见经传的文学爱好者,一下子和这么多陌生高人同席,且为座上宾,心里不免有点发怵。不时提醒自己沉着、稳住。但一杯酒下肚后,精神渐渐亢奋,言行间便有些忘乎所以起来。既为自己跟莫言同乡而自豪,又为自己当初起了这个牛B晃腚的笔名而得意。

黄石的酒席与高密不同。尤其在排座次上,高密人格外讲究。如主位为主陪,正对面是副陪。主陪右边是主宾,左边是副宾。副陪两边三宾四宾。主宾右边为三陪,副宾左边为四陪,余者随意。而黄石这边却是主宾坐主位,陪席者根据身份地位资历按左上右下分坐主宾两旁。开席后也不像高密人那样主陪副陪先敬酒,陪席的人都敬完了才轮到宾说话,而是比较随意。其中也许有奥妙,只是我初来乍到不懂。好在我记着孔老夫子的话,既来之,则安之。入乡随俗便是。

都说山东大汉豪气多,喝酒办事都爽快。其实黄石这边的男人也很爷们。第一个向我敬酒的是曹茂海,他端着酒杯走到我跟前,一仰脖,“咕”地一下杯底朝天。我心里一惊,我滴个乖乖,这一杯足有二两半呢!感觉要把我喝趴的节奏,可得悠着点。于是小抿一口便放下酒杯,称自己正服着降压药,实不敢多饮。谁知他态度决绝地说,不怕,在座的有几个血压不高呢,你不喝掉这一杯我决不回席,就在你身边一直站着。我再三推辞,他寸步不让。周同学说,王兄把这杯喝了吧!往下随意。我想,这可能是这边的主要礼仪,不好再辞,便端起酒杯,分三口饮完。曹茂海这才抱拳言谢,回到自己的座位。

往下虽然没再这样喝法,但也没觉得随意,大家依次敬酒。荒湖、向天笑首次各敬半杯,后来小半杯,都必得喝完。不知不觉间我就醉眼迷离起来,往后的事越来越模糊,只记得除了周同学和司机,其余人都来敬过酒,我好像又一一回敬了。

回酒店的路上,周同学笑着说,老曹这个家伙,他敬你酒,你没事,他倒醉得不像样子了。

我说我也醉了,现在是强撑着而已。

周同学把我送到房间后,好像叮嘱了几句就离去了,我怎么洗的澡,怎么上床睡下的,一概记不清了。

次日上午九点,我们驱车向荆州进发。途中,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赶紧让司机停车,捂着嘴巴跑到公路边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三)黄州赤壁寻菊

我最早知道黄州,并不是因为苏东坡的前后赤壁赋,而是缘于《警世通言》中的一则故事:某日,苏东坡去拜访王安石,王没在家。见其书案上写了两句诗:“昨夜西风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苏东坡认为不妥,西风喻秋风,黄花指菊花,而菊花耐寒,花瓣是吹不落的。于是提笔续诗两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王安石回来看到后并未解释。不久,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被捕入狱,出狱后被贬到黄州任团练副使。时值深秋,一夜西风过后,闷闷不乐的苏东坡邀好友陈季常到后园赏菊。却见菊花纷纷落瓣,遍地金黄,不禁目瞪口呆,方知菊花也有落瓣与不落瓣之分的。

那天下午,漫天乌云舒卷,风雨断断续续。我在当地朋友的陪伴下,驱车直奔黄州赤壁。据说苏东坡乘船到黄州报到时就是从那儿上岸的,他一生的得意之作如念奴娇-赤壁怀古、前后赤壁赋等也都是在那儿完成的。我想,此行也许能看到那遍地的金黄吧!

“黄州赤壁”亦称“东坡赤壁”、“文赤壁”,位于黄州的赤壁矶。我原以为,这儿就是《三国演义》中火烧赤壁的古战场,应该是江水浩荡、赤峰壁立的险峻之地。到后方知误会。此地既不见群山,又不见长江,所谓的赤壁不过是一座高不足百米的山丘,山丘南面有类似城墙模样的赤岩峭壁,岩上雕刻着绿底白色“赤壁”二字。岩下有水塘不过二亩,靠近赤壁的水面卧着一只白石巨龟。当地传闻,此龟乃神物,无论水深水浅,龟甲一直露于水面之上,从未淹没过。我当然不信。那石龟看上去不下千斤,水下若无机关怎么可能浮的起来?朋友说,其实,赤壁古战场究竟是不是在这里是有争论的,因为在苏东坡生活的年代及以前,长江尚流经此地,后来几经改道南移了。他列举苏东坡的诗词为证:“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濯长江之清流,挹西山之白云”、“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他停了一下又说,也许赤壁之战真就发生在这里。我嘴上“嗯”着以示应答,心里却并不认可他的说法。专家考证的赤壁古战场位于黄州西南的赤壁市,那儿江阔水深,群山连绵,且有众多三国遗迹,应该比较靠谱。再说黄州离赤壁并不远,那些关于三国的诗词是不是苏东坡到赤壁游玩后回到黄州作的亦未可知。苏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文学家,又在楚地为官四五年,不大可能搞错。

从北门进入景区不远,有一个不足半亩的水池,叫“泛舟池”,朋友说这就是苏轼当年酹江邀月泛舟作赋之地。我呵呵一笑说,这巴掌大个水池能泛什么舟?漂个小纸船还差不多。朋友正色道,不是哦!当年这里是一片汪洋的,你看,那边石壁上还有江水冲刷的痕迹。我近前仔细看了看。我不懂地质学,没看出跟别的石壁有什么不同。水池东面是广场,在一株青松下面耸立着一尊高大的白色立身石像,那就是苏东坡的塑像。他峨冠博带,美髯飘胸,倒背双手,举步欲行,看上去栩栩如生。我过去给这位大文豪鞠了个躬,瞻仰了足有一盏茶的工夫。细雨打湿眼镜,心中波翻浪涌,似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最终却默念着他的诗词恍惚离去。

步入“二赋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中一块大木壁,上面刻着苏东坡的前《赤壁赋》,字为清代文人程之桢所书。绕到木壁背面,其上刻着后《赤壁赋》,字是近代书法家李开所写。因为对二赋早已烂熟,并未认真观看。值得一提的倒是这座土木结构的建筑,里面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只在房顶开有四个对称的天窗取光。我问朋友,晚上怎么办呢?朋友笑答,不知道,也许晚上根本不会有人来,要有,那就只好打手电筒或是点蜡烛了。

东坡赤壁最重要的景点当属赤壁矶头的“坡仙亭”。亭内墙壁上镶有苏东坡的石刻坐像,有近三十幅历代名人的书画碑刻,其中苏东坡的作品就占了一半。特别是他的画刻,从构图到技法都颇为怪异。比如那幅梅花图,梅枝梢头的月亮让人费猜。我们通常所见的有月亮的画作,要么残月如钩,要么满月如盘,而这幅画上的月亮却是用白线条画一个圆圈,圈内沿底边画着一个状如镰刀的上弯月,白下黑上,黑多白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画月亮的。但凡艺术作品都有其特定的含义,苏东坡画的这个月亮有什么含义呢?我想,依他当时的情形,由湖州太守贬为黄州团练副使,相当于从现在的军分区司令员降职为县武装部副部长,连降三级,他心中肯定是愤愤不平的。那么,这个月亮的含义是不是暗喻朝中黑白颠倒,正不压邪呢?

其实,最让我感兴趣的并非那些名人的诗词字画,而是景区里的一树一塔。树是紫薇树,当地人也叫它“痒痒树”,用手指挠其树干,全树的叶子都会簌簌抖动。我过去在不同部位挠了一阵子,紫薇像一位阳光女孩,矜持地夹紧双臂,扭动着身体,咯咯地笑个不停,忧郁的心情顿觉开朗。塔是“字葬塔”,又叫“石字葬”。朋友说,此地流传着四个不能,即不能用脚踩写有字迹的纸张,不能把书籍当枕头,不能用带字的纸当便纸,不能随便焚烧有文字的废纸,需要焚烧的有文字的废纸,要在太阳落山时交给和尚,由和尚放到“字葬塔”内焚烧。否则就是糟蹋圣贤,要遭报应的。可见当地百姓对文化的重视。

东坡赤壁景区不大,游览下来用了不到俩小时。从景区东大门出来,回身逡视。我突然想起,此行本是来寻找落瓣菊花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西风吹落满地金”的情景。然而整个景区看完了,我竟然没发现一株菊花。

(四)印象黄鹤楼

名列江南三大名楼之首的黄鹤楼,在中国几乎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这当然要归功于唐代大诗人崔颢的那首七律《黄鹤楼》。记得学生时代,语文老师在课堂上领着我们高声朗读这首诗的时候,我的思绪就随着那些诗句飘到了千里之外。仿佛于日暮时分登上了黄鹤楼,头顶悠悠白云,俯瞰浩浩长江,极目千里烟波,在大静大美中体验那乡关何处的愁滋味,真是绝妙的享受。从那时起,我就做起了“到黄鹤楼一游”的梦,而且一做就是三十多年。

“昔闻崔颢题诗处,今日始登黄鹤楼。”

9月18日上午,我在当地朋友的陪同下驱车直奔黄鹤楼景区。此时的江城天空低沉,风斜雨瘦,弥漫着一股“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悲情况味。似乎在提醒人们记住这个特殊的日子。1931年的今天,日本侵略者在我国东北发动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不久开始全面侵华,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这一天,被定为“国耻日”。

停好车子,我和朋友先在景区大门外题有“天下江山第一楼”的影壁前照了相,然后进门,按逆时针方向游览。朋友说,以前黄鹤楼景区没有现在这么大,近几年整座蛇山都开发了,增设了若干新景点。话音刚落,迎面一座白石牌坊映入眼帘,匾额上题着“精忠报国”四个绿色大字。朋友又说,这是纪念民族英雄岳飞的地方。我颇感意外,一直认为关于岳飞的遗物及景点是在河南汤阴和浙江杭州的。我去过西湖边上的“岳飞墓庙”,据说那是国内规模最大的岳飞纪念地。也知道岳飞的故里是河南汤阴县,县城里有座始建年代无考的岳飞庙。没想到这里也有岳飞胜迹。穿过牌坊,里面是个清幽的小园。园右侧是岳飞披盔戴甲、拽马握诏的立身塑像。左侧一块灰色山石上刻着岳飞的四个红色大字“还我河山”。偏西北方向有一座六角亭,六根石柱支撑,正面两根题着一幅长联。上联是:撼山抑何易撼军抑何难愿忠魂常镇荆湖护持江汉雄风大业先从三户起;下联是: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奉谠论复兴国家留得乾坤正气新猷端自四维张。亭檐下的横梁上题着“岳武穆遗像亭”六个绿色大字。亭中心立着一方蒙着玻璃的镜框,镜框内印有岳飞身披盔甲的立身像,由于画面较暗,加之玻璃反光,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从“岳飞遗像亭”一路向西,要穿过数道牌坊,我记得有“功业千秋”、“红叶林笼”、“白花浪溅”、“竹露滴清”、“荷风送香”、“烟绕鹤楼”等,每道牌坊代表了不同的景致。出“烟绕鹤楼”,迎面是一座三层阁楼,名曰“白云阁”。正门两边的红色木柱上悬挂着“湖北中国画研究院”、“黄鹤楼美术馆”两块牌子。朋友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我说算了,我不谙丹青,进去也是浪费工夫,还是直奔鹤楼吧!

黄鹤楼坐落在蛇山顶端,又是整个景区最高的建筑,还没出“烟绕鹤楼”牌坊我就看到了它的雄姿,只想着快些登临,因此对一些附属建筑就没怎么在意。朋友介绍说,孙权建造黄鹤楼并不是为了观赏,而是为了军事目的,相当于一座瞭望台,自宋代以后屡建屡毁,我们现在看到的黄鹤楼实际上是1985年重修的。我“哦”了一声,并未发表看法。我能说什么呢?国内明清时代的建筑都保存无多,更何况三国时代了。

行至黄鹤楼面前,驻足仰望,楼体共有五层,为红色木质结构,黄色琉璃瓦覆檐,翘角凌空舒展,恰似一只只黄鹤在楚天风雨中振翅欲飞。转到西面正门,可见最顶层的匾额上题着“黄鹤楼”三个鎏金大字。步入一楼大厅,迎面是一幅高约数米的“白云黄鹤”陶瓷壁画,画面上一白发仙翁驾鹤横笛腾空而去,下面一座空楼在白云缭绕中更显孤寂。壁画两旁悬挂着一幅楹联: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登上二楼,正壁上镌刻着唐代阎伯理撰写的《黄鹤楼记》,主要记述了黄鹤楼的兴废沿革和名人轶事。两侧各有一幅壁画,一幅是“孙权筑城”,一幅是“周瑜设宴”,告诉人们三国时期风云人物在此活动的史实。第三层的墙壁上挂着崔颢、李白、白居易、陆游等唐宋名人的绣像画。到第四层我只是伸头扫了两眼,发现是卖今品的,就没进去。抬脚直奔最高层。这一层的厅室外面是环形观景台,绕主楼一周,可从不同角度俯瞰武汉市区。特别是东南面的武汉长江大桥,一览无余,蔚为壮观。1956年6月,毛泽东在此写下了“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著名诗句。

出黄鹤楼向东南行一百多米,有崔颢的题诗壁,壁上是竖排绿色行草:“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题诗壁对面有一座凉亭,曰“搁笔亭”,亭中有几案,有笔墨纸砚。传说李白到此游玩时,诗兴大发,欲挥毫题诗,忽见对面石壁上题着崔颢的诗。李白读后大窘,喃喃自语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遂搁笔离去。其实这样的窘境我也有过。大约四年前,湖北诗友平子邀我以黄鹤楼为背景、网易博客为平台赋诗,我不揣浅陋,以崔诗和百度图片作参考,绞尽脑汁写了一首七言绝句:“黄鹤无情别古楼,江城三镇尽添愁。禹王震怒龟蛇急,千里烟波一隘收。”平子是当地人,对黄鹤楼非常熟悉,她接连和了四五首,我却再也做不出来,只好红着脸退出博客,来了个“不辞而别。”据说李白当年虽然搁笔而去,但其心里是很不服的。时隔不久,他到金陵游玩时所作的《登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就有与崔诗争高下的意思。

在我的意识里,黄鹤楼似乎一直跟“愁”字密不可分,我所熟悉的那些关于黄鹤楼的著名诗句,无不充满了浓浓的伤愁滋味。如李白的“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白居易的“白花浪溅头陀寺,红叶林笼鹦鹉洲。总是平生未行处,醉来堪赏醒堪愁。”陆游的“江汉交流波渺渺,晋唐遗迹草离离。平生最喜听长笛,裂石穿云何处吹?”有的表达离愁别绪,有的表达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郁闷心迹,有的表达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而崔颢的“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更是表露出诗人生不逢时、岁不待人的无尽感伤。

一座古楼,承载着说不完的沧桑历史,道不尽的人文传奇。

首发于《乌审文艺》2021年第1期总第47期,其中《黄州赤壁寻菊》发表于《中国国土资源报》2015年10月24日副刊;《印象黄鹤楼》发表于《中国国土资源报》2016年1月30日副刊。发来这里个别地方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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