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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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石
万山岛不大，总面积约8.1平方公里；人口也不多，户籍居民不超过400人。这个看似十分普通的地方，我却在第一次踏上这个小岛后，便对它一见钟情，念念不忘。
当然，吸引我的不是这里的渔舟唱晚，不是成片的相思林，不是延续了一百多年、具有浓郁海岛特色的妈祖祭典，也不是上了中央电视台大型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二）的万山海鲜美食，而是漫山遍野裸露在外、一览无余的嶙峋怪石。
万山岛的石，或大如城堡，一眼望不到边；或似神兵列阵，威武庄严；或犹雄狮怒吼，让人生畏；或如神龟探海，憨态可掬；或如群牛嬉戏，意趣盎然；或如卧佛祈祷，神情肃穆；或如将军拔剑，气壮山河；或如战马狂奔，势不可挡……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满山的石头或以跳跃之姿或以奔跑之态，挤挤挨挨簇拥在一起，十分夺人眼目。
静默的山石不怒自威，似一群荷枪实弹的战士，忠诚地守护着这片南国海域，让世世代代的万山岛民们在此安居乐业。
在被称为“亚洲奇观”的浮石湾，成千上万的卵石层层叠叠，相拥相偎，蔚为壮观。由于没有沙子，这里的海水显得尤为干净澄澈，近海的礁石清晰可见。惊涛拍岸，巨浪翻滚卷积雪，声如洪钟振寰宇。浮石湾的石头在经年累月的海水冲刷下，加上日晒雨淋和岁月的侵蚀，有些风化成了空心石，用力敲击，可听到清晰的回响，“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只可惜这些能漂浮在海上的空心石被游客们当作宝贝随手捡走了，现在想再找一块非常难。只留下“浮石湾”这个名字让人浮想联翩。
站在浮石湾向远方眺望，海天交汇，一片苍茫。
从浮石湾沿着蜿蜒曲折但干净整洁的水泥路缓缓前行，满目尽是或立或卧、形状各异的各种巨石。偶有飞鸟被脚步声惊扰，它们欢快地鸣叫着扑腾着翅膀从石缝或小树上向空中飞去。疾风吹过，露出灌木丛中横卧的大石，似玩捉迷藏游戏的小孩正东躲西藏，颇有几分童真与野趣。
万山石，真是让人过目难忘啊！
万山人
沿山而行，一路上不时有身穿迷彩服的年轻战士列队经过，原来山下和山顶分别驻扎着陆军、海军及空军部队，偶尔还能听到操练的呐喊声。
三军守卫。呵呵，世界上恐怕没有哪座小岛比万山岛的安全指数更高的了。
据说抗日战争时期，万山岛民曾饱受日本兵的欺凌，他们却坚贞不屈，同仇敌忾。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日本兵残忍地以铁丝穿掌心，将许多村民串在一起，从悬崖峭壁的三人台处将他们推入海中，从此葬身鱼腹；保卫大万山战役打响时，岛上曾驻扎了一个团的兵力，将士们浴血奋战，誓死捍卫住了这片神圣的领土。当年的金戈铁马，在史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万山军民大义凛然、不屈不挠的英雄气概彪炳史册，为后世传扬。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万山岛上又涌现出了名扬四海的“万山赤脚医生十姐妹”，她们身背药箱，一边参加生产劳动，一边翻山越岭寻找草药，在大海上为渔民救死扶伤。风浪中她们用行动诠释了青春的风采和人生的意义。十姐妹是勤劳善良、坚强乐观、豁达大度的万山岛民的生动写照。
令人欣慰的是，十姐妹如今都健康快乐地活在人世。她们中有的随子女去了城市，有的还坚守在小岛。几年前我专程去岛上拜望了十姐妹中一位叫郑金好的阿姨，她和丈夫笑吟吟地将我迎进家中，热情地为我端茶倒水，老人眼明手快，动作十分麻利。谈起往昔峥嵘岁月，郑姨难掩心中激动：“当一名赤脚医生是我的梦想，能为人解难是我的荣幸。”谈到现在的生活，老人的脸上流露出满足之情，她的两个女儿皆已成家，都在珠海市区工作，家庭十分幸福美满。郑姨和老伴虽年近七旬，却身板硬朗，他们仍然坚持出海打鱼，补贴家用，日子平淡而富足。两位老人伸出黝黑粗糙的双手对我说：“看，这就是太阳的威力。” 望着那两双青筋暴露的双手，我内心深受触动。两位老人十分健谈，乐观开朗写在他们和蔼、慈祥的脸上，我闻之动容，劳动带给了他们健康和快乐，还有刻在骨子里的阳光心态。家是简陋的，笑声却是爽朗的。夫妻俩相濡以沫的那份默契让人感动与羡慕。
从老人家里出来，我感慨万千，劳动人民勤劳、善良、隐忍的本色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万山人靠海吃海，世世代代以捕鱼为生，一条小船一张渔网是他们生活的主要装备。他们早出晚归，驾一艘小船驶向大海深处，用大海丰厚的馈赠换回一家人丰衣足食的日子。
在小岛的小街上漫步，随处可见热情好客的渔民，善意的笑写在他们黑红的脸膛上。渔民们的屋子皆傍海而建，抬眼就能看到停泊着一排排渔船的万山码头和碧波荡漾的蔚蓝色大海。码头的港湾内飘散着渔民养鱼用的渔排。渔民们在码头上穿梭忙碌，将一筐筐战利品搬到生晒海鲜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丰收味道。
信念坚如磐石的万山人，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他们选择了坚韧和顽强。就像郑金好夫妇，他们热爱小岛，热爱大海，即使外面再繁华喧嚣，他们的内心却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始终含笑傲岸人生。
就在前不久，我看到相关媒体报道，说“万山赤脚医生十姐妹”退休后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无私奉献品格，积极投身社会的各项公益事业，如助学帮困、进行海岛文化宣传、参加抗疫志愿服务活动等，以实际行动不断向社会传递着满满的正能量，同时也把她们那种不畏艰险、迎风斗浪为渔民服务的“十姐妹精神”延续了下去。
心中有爱、眼里有光的人活得最踏实，也最让人尊重。
万山岛，这片纯洁的岛屿伫立在南海之滨，风姿绰约，仪态万方。美味的海鲜，纯净的海湾，闲适的渔港，这些都是秀美的万山岛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我最爱的依然是那漫山遍野抬眼可见的形状各异的奇石。万山岛的山不高，却因石而名；石不秀，却因其奇而让人爱。山与石相偎，水与石相搏，山水因而也更动感更有灵性。洗去历史的风尘，满山光洁的石头千百年来巍然屹立在岛上，如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南中国这片神圣的领土。
石如人，人如石。我心头猛地一振：原来这些石头不正是无数万山英雄儿女的化身吗？！
此文首发于《珠海特区报》2022年6月12日“湾韵”副刊
于2023年9月入选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个人散文集《青灯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