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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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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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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想故乡(外三章)

        故乡笼在三月的杏花烟雨中,多情的子规在空中幽哀地唱着,把乡愁拉得如那雨丝般缠绵悠长。烟雨朦胧的季节,踏青归来的人们总喜欢相聚一处茶楼酒肆,沏一壶茶或斟一杯酒,边品酩边怀想着悠悠逝去的往事。

从童年老牛踏深的泥巴路讲到因逃学而遭父母训斥的顽劣,从青年的痴狂讲到中年的老成,从刚出世的娃娃讲到故去的好友,讲着讲着,就有一股淡淡的愁绪漫上心头。光阴如流水,它带走了许多故事,许多人的梦。往事如烟,回首如昨,但物是人非,昔日青丝今如雪。人生苦短,相聚的不易令大家不胜唏嘘。

故乡如影随形。无论是故地重游,还是他乡遇故知,故乡总是永远而亲切的话题。

人们怀想故乡,并不是在自己春风得意时,也不是在官运亨通时,而往往是在遇到挫折,感到前途迷茫时,他们往往把故乡想成一方逃避现实、回避矛盾的净土,有时甚至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故乡的贫穷落后和愚昧无知。而故乡那成片的高粱依然火红,绿油油的麦苗依然泛着碧波,它们是在向远方的游子招手致意,深情地祝福哩。

怀想故乡,要么在异地飘雨的街头,要么在夜阑人静、万籁俱寂时,奢侈、豪华、喧嚣永远与故乡绝缘。故乡亲近落魄、凄苦,亲近受伤的心,亲近失意的人。

故乡是永远的奉献者。小时候,她赐给你甘甜的乳汁和美丽的景色;长大了,故乡用她的诚实、谦和教育你、启迪你;到我们翅膀硬了,远飞他乡时,故乡成了我们永远背在身上的干粮,终生受用不尽。

三月的故乡笼在烟雨中,如雾中花、水中月让人看不分明。

也许这是羁旅他乡的游子看不清故乡真实面目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故乡疏远了风花雪月,故乡冷淡了功名利禄,故乡绝缘了繁华闹嚷,她如一支遗失在大山中的风笛,吹出的只是哀婉、沉郁、感伤的曲调,只有月亮在静静地聆听,只有清风在一旁应和,只有山泉在为她鼓掌。

故乡永葆了自己的个性,她在尘世中经风霜沐雨露,阅尽人间沧桑,却将最甘美的果实和最浓郁的深情无私地呈现给每一个游子。

将故乡浸在酒中、泡在茶里、裹在香烟里,都会营造出一种氛围,故乡会变得如陈酿般醉人,如香酩般醇厚,如袅袅的烟雾般让人飘飘欲仙。

也许这正是人们怀想故乡的一种独到情致和独特方式吧。

烟雨朦胧的时节,是思乡的时节。三月的天空,到处是飘飞的柳絮,往事如那飞花般弥散在记忆的网络中,挥之不去,召之即来。

子规声声,叫得远方的游子彻夜难眠……


故乡的老街


老街是故乡的“门面”。青石板铺成的窄而长的街道,两边分布着各类门店,一溜儿的木质房子,显得古色古香。晴好天气,在太阳的映射下,猎猎的旗幡迎风招展。农闲时节,说书场、茶馆、小面馆常被乡下的客官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穿着粗布衣衫,大口吧嗒着旱烟,大声拉呱着家常,打发着清闲时光。

孩提时代,我认为老街就是热闹、繁华的象征。

贫乏的农村业余文化生活,让乡下人精神无所寄托。因此逛街便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尤其是逢年过节,逛街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村姑和婆姨们,三五成群地在街上晃悠,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平时人们光顾最多的地方要算街中心的合作社,日常用的油盐酱醋茶、针头线脑等,都得到那里去购买。那时,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算高档商品,一般人不敢问津,偶有富裕的农户要买,还得乘车进城。尽管这样,在小孩子心目中,合作社像一个“百宝箱”,总希望能从那里得到自己喜爱的东西。暑假里,小孩子们拾了知了壳或破烂到收购站卖了,会偷偷溜进合作社买些水果糖或一块带香味的橡皮擦,回到家里会美得几天睡不着觉。

老街承载着我童年幸福的憧憬。

如今,故乡日益变得富裕起来,老街也是旧貌换新颜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面构筑的新街托举起乡下人崭新的生活。街两边耸起了座座造型别致的建筑,如百货商场、影剧院、集贸市场、茶社等,气派非凡。每到夜晚,那灯箱广告、门店招牌格外惹人眼目,装饰豪华的歌舞厅、快餐店、服装城引导着消费新时尚。在市场经济日益发展的今天,故乡也被浓郁的商业气息笼罩了。

新修的百货商场比原来的合作社要大好多倍,冰箱、彩电、洗衣机、摩托车等从这里走进了寻常百姓家。

农闲时,人们坐在家里看看电视或到影剧院看场电影,更多的人则结伴外出打工,在外闯天下,将最新信息、新的思想带回村子里。

老街上再也看不到无所事事、优哉游哉的村民了,他们走进了农民文化补习班,走进了蔬菜大棚基地…


看村戏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上世纪70年代,家乡很落后,每到夜晚,没有电的村子一片漆黑,劳累一天的大人们早早便上床歇息了,可我却半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缠着奶奶讲那些重复了千百遍的故事。

直到家乡修了戏院,我才可以打发那难熬的夜晚了。说是戏院,不过是搭了一个高台,修了一排排水泥座位,四周砌了一圈围墙。水泥座墩冬冷夏热,夏天边看戏边数天上的星星,感到天空好大而舞台好小;冬天则要穿厚厚的棉袄棉裤,手中提一个烘炉,双脚焐在厚棉靴里,神情专注地看着台上的公子小姐扭来唱去,至动情处,还会掬一把同情的泪。

在农村,戏班子常在农闲时来到戏院。有时演的节目相似,但看客依然很多,且多数是老爷爷老奶奶,而一些中年妇女却忙着在戏院内兜售瓜子、糖果、甘蔗、小点心,戏看了,钱也赚了,脸上写满了笑意。

由于父亲时任公社干部,戏子每次来都要分几个在我们家里住(那时公社没有招待所)。原先我认为唱戏很了不起。可等他们卸了妆与家人同桌吃饭时,我才发觉他们其实也很平常。但有一点我十分佩服,那就是他们起早贪黑勤练功的刻苦精神,扮武生的耍枪弄棒汗流浃背,演花旦的在水塘边咿咿呀呀吊嗓子……村里的人很羡慕他们。现在想一想,戏子四处流浪,没有固定的家的日子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

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简陋的戏院被影剧院所取代,时常有精彩电影在这里放映,有新潮歌舞团来这里演出。但逢年过节或遇红白喜事,村里人还是习惯把戏子们请来,在路边或打谷场搭一个高台,四周拉上布帘,就可以演一台不错的戏了,看客居然蜂拥而至,也许这种民俗文化本不该从农村这块土地上消失吧。


老屋里的温情


大雪飘飘洒洒整整下了三天,太阳才咧开嘴笑了。望着刺眼的白雪,我直想流泪。面对这纯洁的风景,我不敢抬头正视。隐隐有一种痛楚,悄悄地噬咬着我的心。等到眼泪牵动了身体的某根神经,我才倏地明白:我在想着远方的家了。

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雪天了。下大雪的时候,我总是早早起了床,父母忙着在院子里铲雪,我则呼朋引伴吆喝五六个小朋友去宽阔的打谷场上堆雪人、打雪仗。等玩累了回到家,才知道冻得不行。父亲便会从柴堆里拖出秋季在山林里挖的树蔸,架在堂屋里生火烤。秋天的阳光不毒辣,新挖的树蔸总晒不干,要生燃也不容易。我和弟妹、父母便轮流着吹燃那引火的干柴,再借干柴的热量引燃那有些湿的树蔸。大家个个腮帮子鼓得生疼。实在吹不燃,奶奶就会颤悠悠地从房间里端出一盏油灯,将柴油或煤油倒在树蔸上,这时再划燃火柴,便会看到火苗“呼”地一下窜出老高。老奶奶被烟熏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吭吭直咳,躲避瘟疫似的踮着小脚摸回房间,其余的人又咳又笑地搬了凳子围坐在火边忍受着烟熏,等待旺火来临。尽管那滋味很难受,但那被搅热了的空气让人感到其乐无穷。

母亲最懂得生活,大家正尽兴地烤着火的时候,她却挎着一个小蓝不声不响到地窖里拿红薯去了。回来时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灰尘,调皮的弟弟大喊一声:“大灰狼来了!”妹妹赶紧纠正说:“是灰灰兔来了!”逗得我们直乐。

入冬的红薯格外香甜,烧熟了味道更鲜美。我和弟妹争着从母亲手中抢过红薯,焐在火堆里。我们常被一阵阵的烟雾呛得咳嗽、流泪,但终究受不了熟薯香的诱惑,边擦眼泪边在火堆里找食物。有时候,我们还会把玉米、花生放进去爆,并陶醉于那噼噼啪啪的声响中。母亲则在这弥漫着诱人香气的屋子里做起针线活,针针线线拉得脆生生的。父亲在一旁翻看着一本古书,脸上挂着笑意。

每每此时,我便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十分温暖而幸福的家庭里。尽管头顶是低矮、简陋,还透着风的寒舍,但望着父母脸上洋溢着的慈祥而满足的笑意,我会深深为之感动。

如今,我外出工作了,远离了我的贫穷但可人的家,然而,那里面流淌着的人间至爱却永驻我的心间!


此文于2006年12月入选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个人散文集《亲亲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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