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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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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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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唯美水墨丹青

小学时,不知道美术老师从哪里看出来,我竟是个画画的好苗子。

那时父母工作都很忙,刚好没时间看管我,周末学画画倒是个很省心的安排,捎带把作业在肖老师家做了,顺便再蹭一顿午饭。学费嘛,母亲给肖老师织一件毛衣,再做两双鞋就抵了。于肖老师而言,这多少有些不合算。不过在那个年代,镇上可没人“开小灶”学特长,能认字识书就不错了。

我其实并不喜欢跟着肖老师学画画,他画的都是水墨画,颜色一点也不漂亮,那时的我还是更喜欢明艳的色彩。什么花青色,褚色,青灰色……在我眼里总是那么暗淡无光;临摹齐白石的枇杷,荷叶,菊花……在我眼里一点都不生动。

渐渐的,我厌倦了学画画的周末,每次背着颜料和画笔,只想赶紧打发完时间,好去肖老师院子里浇浇花,浇浇菜。上午学完画,做会儿作业,吃个午饭,我再慢悠悠地从肖老师家走回家。这一路走走停停,十分自在,有时能玩一整个下午。

我经常变换不同的路线回家,反正小镇就那么大点地方,怎么钻也不会迷路。记得有一回,我从镇卫生院后面的小巷子穿到后山的一条羊肠小道。有一种豁然开朗,世外桃源的感觉。时逢三月,春风十里,桃花艳艳,菜花金黄,让人饱足视觉盛宴。

我轻快地走在山间,隐隐的发觉一幢木屋掩在桃花丛中。不由地加紧步伐,前去一探究竟。那是一幢十分陈旧的木屋,灰色的木墙已泛白,房顶的青瓦有些破败,窗户的位置用图钉钉了塑料纸,大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老式锁。

房子虽然旧了点,打理的却很干净。门口种着一畦一畦鲜嫩的小白菜,西头牛栏里的老黄牛埋头吃草,脖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房前屋后这一片桃花,把老房子包裹得若隐若现。若不是走近,还以为就是一片普通的桃林。

望着这绚烂至极的桃花,上午学画的阴郁一扫而光。微风轻拂,暗香浮动,真乃心旷神怡。最最娇艳的,要属牛栏旁的那一树。许是近了牛粪的缘故,土肥花艳,不要命似的把枝头挤得没了缝隙。我好奇地跑过去,爬上树,轻晃枝条,落英缤纷,洒得黄牛满身花瓣。老黄牛仰头望着我,摆动身躯,佐以铜铃声、花瓣雨,像一首浪漫的舞曲。

花瓣落入树下的小水沟,顺流而下,飘入稻田。我想到黛玉葬花,她感叹“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沟渠”,可我觉得这些可爱的花瓣才不会一直陷于污淖沟渠呢,她轻轻的,轻轻的,飘去田间地头,肥了稻花鱼,惊了鸟儿,饱了虫子,使得这生机勃勃的季节,到处沾满了花的浪漫。

那田里的稻花鱼,倘若吃了桃花,不就是古诗里的“桃花流水鳜鱼肥”?我欣喜不已,顺着流水跑去稻田边,挽起裤腿准备下田捞鱼。三月的河水,很是寒凉,试探着伸下脚,从脚心凉到头顶,浑身一个激灵。新插的秧苗在水里摇曳生姿,就是不见鱼的身影,一群群乌黑的小蝌蚪时不时来凑热闹。

抓不到鱼,蝌蚪也行,总不能空手而归吧!灵机一动,把书包里背的洗毛笔的罐头瓶拿来装蝌蚪刚刚好。于是弯着腰,趟着桃花流水,抓了满满一瓶小蝌蚪。再把瓶子里扔几片花瓣,举起来对着天空端视:密密麻麻的小蝌蚪,乌黑乌黑的,在瓶子里上下窜动,像是在啃桃花,又像晒太阳,可爱极了。

偶尔路过的行人,看见挽起裤腿坐在田埂边的我,忍不住感叹:“谁家的丫头,趟这么凉的水不怕生病哩!”我咯咯大笑,忙跑去把袜子晾在桃花枝头。爬上桃树,便舍不得下来了。那氤氲的桃香,嗡嗡的蜜蜂,叮当的牛铃,暖暖的阳光,催人入眠。我趴在大树丫上,眯眯着眼,连打哈欠。这一片桃花,云蒸霞蔚,似棉被,把我盖在树上。

远山,层峦叠翠,劲峰累累,若即若离。岸边,一星点一星点的粉桃,俏丽地立在孤寂的岸,如彩笔轻点了那么一两下,河面笼罩着一层薄雾,如纱似烟。偶有艘渔船经过,波光粼粼,涟漪荡漾。我突然理解了肖老师的水墨画,面对这样的景色,用水粉太艳,油画太娇,素描太暗,唯有水墨丹青,能将这湖光山色的唯美意境还原。我忽然找到了灵感,忙穿好鞋袜飞奔着跑回家。

铺开宣纸,调好颜料,胸有成竹地晕开笔墨。我要把那一片桃林记录下来,百里胭脂,千里绛红,层层叠叠的红铺满画面;还有那一幢木屋,那一头老黄牛,那个在花下戏水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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