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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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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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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一抹山茶红

冬天的主角是霜,是雪。遥望天地,一片肃杀,火红的山茶则成了冬日的最佳伴侣。它是“丹砂点雕蕊”,也是“行光一道映朝霞”,更是“猩红点点雪中葩”。

山茶有很多种颜色,白的,粉的,紫的,黄的……我最难忘的还是状元红。儿时,父亲单位的院子里有一棵山茶花,足足一层楼那么高,每到冬天,朱红的花朵热热闹闹扎满枝头,颇有年味儿,淡淡的花香在寒风中亦格外清新淡雅。有人告诉我,这个品种叫状元红。果然名副其实,这样纯正的红,真真和电视剧里状元郎的衣服一样灿烂耀眼。

童年时,有一年冬天,住在县城的姨妈给我送了一件新棉袄。那是一件十分艳丽的棉袄,颜色与院子里的山茶花一般红,金丝绒的面子,缎面的里子,袖口与领口分别镶着一圈雪白的兔毛,摸上去十分丝滑,在阳光下甚至还低调的闪着光泽。

我试穿后,心中说不出的喜欢,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竟一下想到了《红楼梦》中,雪天去栊翠庵采梅花的薛宝琴,她是不是就是穿着这样艳丽的棉袄与宝玉一起出门踏雪的?难怪贾母让惜春把宝琴立雪的场景画下来,这种朱红的棉袄配上冬天的白雪,教谁见了不动容?

可母亲偏偏不这么认为。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全然没有我那样的惊喜,很平静的让我脱下。我不甘心的问她到底哪里不好,母亲轻描淡写地说,衣服大了点,穿起来松松垮垮不精神,加之颜色又太红,衬得我本就不白的脸色更黑了。

心情一下跌到谷底,我开始后悔自己平时总在外面疯玩,晒得皮肤黝黑,后悔自己长得不够结实,撑不起新衣服。母亲把衣服叠整齐,放回衣柜,没说不给我穿,也没说让我穿。我怔怔地站着,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几天,我看见邻居小云姐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新棉袄,朱红的丝绒面子,雪白的兔毛滚边,在人群中格外耀眼。我焦急地跑回家,打开衣柜,果然,我的新衣服已经不见了。我强忍着眼泪跑去问母亲,为什么把我的衣服送人了?

母亲一边炒菜一边说:“你本就不适合红色,穿着也不好看,我卖给小云她妈还换了20块钱呢!瞧,买了你最喜欢的松花皮蛋,已经拌上了!”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更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少女。一件美丽的华服,是她对美的向往和追求。我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那是我的新衣服,凭什么我就不适合?

我一口气跑到院子里,看到那棵状元红,猩红的花朵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毫不吝惜地染红了半边天,我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花,哪里是云……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折下一支,带回家,插进酒瓶子里,放在书桌上。

我有一枝花,何羡满园春?每当我写完作业,抬头见花,它宠辱不惊,自顾自地吐露芬芳。寒冬孤寂的夜晚,我在山茶花下奋笔疾书,花香伴我遨游知识的海洋,期待有朝一日能捡起少女遗失的自尊。

再见小云姐时,我不再羡慕那件原本属于我的大红棉袄。我仔细端详,其实小云姐穿着也并没有十分合身。她本就大我两岁,里面套上毛衣后,显得棉袄微微有点紧身。因为穿了那件衣服,她甚至都不敢和我们一起跳皮筋,放炮竹,怕大幅度的动作撕扯了衣服,也怕炮竹的火星烫了衣服。望着她略显局促的神情,那件衣服似乎也开始变得暗淡无光。

随着父亲单位的破产,老院子也开始变得破败颓废。砍了好些花和树,推了好几个旧仓库,唯一留下来的就是那棵状元红。所有人都念叨着,这么大一棵山茶树,花开得那么艳,砍了实在可惜。山茶花就那样,年复一年,灿烂执着地开着,无人问津也好,风云变幻也罢,始终结满花骨朵,开着最明艳的花。

眼见着,我和小云姐都长成了大姑娘。高中时,她竟要辍学去打工。临行前,眉飞色舞地和我描述即将前往的南方大城市。我一点也不羡慕,我更向往用知识在城市里扎根。再后来,小云姐结婚生子了。漂泊异乡,只能把孩子送回老家,继续艰难地在外讨生活。

大学毕业后,我把父母接到身边,特意买了一棵山茶花养在阳台。每年花开时,母亲都会感叹,瞧这花开得多艳,跟老家院子里的那棵山茶一模一样。是啊,正是这明艳的山茶花,陪伴我度过了整个青春期,迷茫踌躇的时候,是它照明了我的方向。

如今,每每入冬,我都要买一件朱红色衣服,特意穿上给母亲展示,末了,还不忘揶揄:我是不是很不配红色呢?母亲打趣道,配着哩,显得气色多好呀!

而在我心里,有一种青春的颜色也叫状元红,那是一种以奋斗增添色彩的朱红,是青春的颜色,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爱山茶花,更爱这状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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