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萧红以自己的家乡和童年生活为原型,创作了小说《呼兰河传》。小说把“我”孤独的童年故事串起来,形象地描写了呼兰这座小城的社会风貌、人情百态,揭露和鞭挞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陋习在社会形成的毒瘤。茅盾评价此书是“一篇叙事诗,一片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足见其诗意的语言,清新自然的韵味,反映时代特色的人生百态。
本书最大的特点是“儿童视角”,即所有的故事都以童年的“我”的口吻叙述,在一个孩童的眼睛里,呼兰城的一草一木是自由轻快的,发生在城里的故事,带着成年人的滑稽和自欺欺人。有时候,狭裹在成年规则里的人们已经麻木不仁,甚至与污秽瘟疫同流合污却不自知,但在一双清澈明亮的孩童的眼睛里,那分明是一条吃人的暗河。
“矮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似的。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他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在“我”清澈的眼睛里,呼兰城的花草树木是纯净的,它们惬意地开着花,兀自结着果。它们没有沾染到城里的“瘟疫”,自由地长在爷爷的小院里,是“我”童年里最真实美丽的色彩。
萧红幼年丧母,父亲再婚后基本上对她不闻不问。在寂寞的童年里,只有年迈的祖父给她疼爱和温暖。所以萧红对祖父满怀思念。祖父的后花园给萧红的童年增添了无数欢乐,锄草,吃黄瓜,捉蜻蜓,采花,捉蚱蚂,浇菜,玩累了用草帽遮一遮,睡上一觉,这一切对她来说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走出祖父的后花园,呼兰城暗流涌动的那些秘密,在“我”纯净的眼里,是不可思议的,也是欲盖弥彰的。“我”懵懵懂懂地张望着那个大泥坑,眼看着它被人们拿来当做遮羞布自欺欺人;“我”非常不理解团圆媳妇的遭遇,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被众人愚昧地整死。
“东二道街上有大泥坑一个,五六尺深。不下雨,那泥浆好像粥一样,下了雨,这泥坑就变成河了,附近的人家,就要吃它的苦头,冲了人家里满满是泥,等坑水一落了去,天一晴了,被太阳一晒,出来很多蚊子飞到附近的人家去。”这样丑陋肮脏的大泥坑,不仅仅是个泥坑,是人们被封建思想侵蚀后的堕落的真实写照。
没有人想着去修复那个大泥坑,因为习惯了它,更因为它可以为人性的恶与虚伪遮羞。街上卖的便宜肉,可以被搪塞为大泥坑子淹死的猪肉。“我”明明清楚地看到了,人们想吃便宜肉,又不好意思公开自己买病猪肉的虚伪,便只好光明正大地用大泥坑子当借口。如果虚伪总是需要用丑陋肮脏来掩饰,那么当这个世界遍布虚伪之时,也是丑陋至极、肮脏不堪之时。如果善良没有了下脚地,那么美好将荡然无存。
团圆媳妇是“我”的朋友,似乎只有“我”知道她根本没有病。也许,在呼兰城世俗的人眼里,健康就是不正常。活泼可爱的团圆媳妇总被婆婆认为有病,久而久之,小姑娘自己也相信了。她的头发被婆婆减掉,那么明显的被剪刀剪过的痕迹,在“我”眼里甚至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世人却都说她是生了病自己掉的。她天真地告诉“我”她要洗澡治病了,然后被婆婆按着洗烫水澡,热心的看客一起帮忙撕衣服、按头、浇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愚昧、阴暗的呼兰河“淹死了”。
呼兰城是旧中国的缩影,那是一个浑浊的时代,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愚昧,麻木,他们宁愿吃着人血馒头,也不愿主动清理那条肮脏不堪的暗河,他们沾染着肮脏带来的“瘟疫”四处逃窜,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被“我”清楚的看在眼里。“我”只是个孩子,却有着最清醒的眼神,透过那层浑浊看到了世人的虚伪与自私。“我”不仅仅是作者萧红,也代表了那个时代清醒地活着的进步青年。他们的心灵,纯洁如孩童,眼睛清澈如水,注定是主动拨开浑浊的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