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我最敬爱的母亲
张荣恒
天下所有的母亲都是伟大的,而我的母亲在我的心中特别伟大,每当我出版或发表了新作时,首先会想到的就是我那年迈苍苍独身一人的老母亲,在父亲离我们而去的九个年头里,母亲更让我们梦魂萦绕情牵心挂。
前些天我特意回了一趟老家,见到了久别的母亲,她还是那样慈祥,一头华发上染上了岁月的风霜,满脸小渠似的皱纹里刻下了生活的艰辛,略显佝偻的背上像似压着千斤重担。虽然只有74岁的年纪,但看上去却比同龄人老了许多,我知道直到今天本该颐养天年的母亲还在为她的八个儿女操劳。
稍坐片刻后,果然母亲问起了大哥大姐的情况,说了二姐三妹四妹的家庭,最让她挂念的是远在上海的三弟和近在咫尺的四弟了。每次见到她,这成了她必不可少的家常话,总是唠唠叨叨不休。这让我不由得想起儿时母亲常对我说的那句话。
记得儿时我常听母亲说:“给一个儿女操一道心”,那时我根本不懂的这些,心想一个人只有一颗心,怎么能一个儿女一道心呢,直到今天自己有了儿女后,我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刻内涵,使我不由得对母亲肃然起敬,产生了无限的爱戴和敬佩,然而最让我敬佩的事还不止这些,在她的一生中可以说每一件事都让我敬佩不已,为儿女为家庭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的榜样。特别是我初涉文坛时的一件往事,却决定了我的一生。
那是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天,我刚从学校毕业回家,立下大志要成为一个作家,可手头紧的连订份报纸和杂志的的钱都没有,一天中午吃完饭后,我趁父亲不在悄悄的跟母亲说:“我想订份《山西日报》,唉,就是没有钱”。我不敢向父亲要钱,因为在我们姐妹八人的眼里,父亲向来是位严厉的家长,除脾气不好外,还经常打骂我们,所以我们这些当儿女的总是害怕,连平时说话都不敢高声,生怕惹火父亲。
母亲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问:“一份报纸一年多少钱?”,我似乎觉得理亏,不敢理直气壮回答只是低声下气地说:“一份《山西日报》一年十二块钱,半年六块钱”。
母亲听后无奈地摇了一下头,只见她清瘦的脸上掠过一丝愁云,继而露出了丝丝苦楚 的笑意,说:“那么贵,哪有那么多钱?你让我如何是好?”
我的心里怪不是滋味,仅仅是六块钱,母亲却是这样吝啬,怎么还那样为难?做儿女的谁不当家谁不知道灶马爷的难顶,更不知道大人的苦楚。顷刻间我的脸上写满了愁云。
母亲也许读懂了我的苦衷,她怕挫伤了我的自尊心,过了会儿用安慰的口气说:“家里仅有二十块钱,你先拿去订报吧。”说着她又不免唉声叹气。我知道这钱是在天桥水电厂当工人的哥哥给母亲留下治病用的钱,那年月一个工分一至二角钱,由于我们家大人多还欠下集体一百四十多元钱口粮款,岂不知多少个工分才能打了这么多饥荒,这二十块钱无疑是母亲的生命,更是一笔天大的财富。比起别的人家来,我家还算不错,总算有个挣钱的哥哥在外,仅此而言却常常令我们姊妹八人无比自豪,每当和别的人家比起来时,我总觉得要比他们强。有个挣钱的哥哥,这在村里确实是凤毛麟角。
尽管母亲无奈,但她没去县医院检查,还是给了我钱让我顺利订上了报纸。而在以后的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每当拿起笔写作时我就想起了那六块钱,母亲的治病钱,它总让我力量无穷,让我信心百倍,更让我自强不息,终于使我走上了文学道路圆了文学梦,以至于后来加入了五个作家协会,总算没有愧对母亲的一片苦心。
这年冬天,由于我经常给《山西日报》写稿,报社给我寄来了《山西日报》通讯内部刊物,当我把报社寄来的小书卷放在母亲面前时,母亲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此事一经传出,村里人都来看这本书,有人说我给报社写稿写出了明堂,这小子有出息,是个写稿的料,方圆几十里还不多见,还有的人说给报社投稿挂上号才行,挂不上号投不中。
母亲听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了一句:“他爱写写画画,由他去吧。”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上天没有让我失望,一分耕耘一分收获。1983年春天,忻州地区文联《春潮》杂志社发表了我的第一篇小说《抢霜》,当邮递员把仅有五元钱的稿费送到我家时,母亲的脸上又一次挂满了笑意,她对村里人和邮递员说:“五块钱虽然不多,这是我儿的心血钱,在咱这一带有谁能投中个稿子,我儿总算投中了。”
从妈妈的话语和表情中,我读出了她老人家的高兴、幸福、荣幸,还有对我创作的充分肯定,作为当老人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成龙变凤?妈妈庄户人家出身识字不多,不知道写作会成名成家,成为什么作家,文学家,只知道写的好能投中就行,没白费心血。
在此后的好些日子里,我不停的给报社投稿,经常发表各类作品,成了村里乃至方圆几十里内的大秀才了,每每和人谈起这事时妈妈总是掩饰不住无限的兴奋和喜悦,因为在张家的历史上,追溯到几十年几百年都没出个文人,我总算给填补了这个空白。
1991年秋天,我的第一篇报告文学在《火花》上发表,当我把那本杂志拿回家中让母亲和父亲看时,母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自豪的对父亲说:“当初你不让他写,这下成功了,你看看吧。”话语中不免流露出几分埋怨。
父亲有点不好意思,他虽然不会像傻儿军长的父亲,活活的埋了傻儿后经人救出来,当了军长,当傻儿回去看他时,他却自尽了。但当初对我的创作他是持反对意见的,他想比我有文化有水平有学问的人不知有成千上万,仅周边村子里的人就很多,有几个投中稿子的?我还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败我家的兴了。然而真还没想到,很多年后,我真还投中了不少稿子,出了多部专著,而妈妈总是在说:“二小子七窍八窍开了一窍,十镢子八镢子总算刨住一镢子了。死马踩住一条路。”
我说还是当初的那六块钱起了决定牲作用,六块钱把我推向了文学之路,我不敢说所有的人都能像我一样,对我来说没有那六块钱,也许注定我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六块钱让我终身难忘,六块钱换来了六本书。
1995年12月,当我把中国林业出版社出版的长篇报告文学处女作《全国造林英雄张候拉》拿回家中,送给父母亲看时,我那年过花甲的二老脸上乐开了花。他们听人说出了书就是作家了,尽管他们不知道作家为何物,但仅从人们的话语中就能听出是好的意思。张家真还出了个作家,张家的坟地里冒了气。
从那以后,我每每出版新作,父母亲总是和我一同分享幸福和喜悦,品尝来之不易的甘甜。
我之所以写出七本书(其中有一本再版了一次),成为一个作家完全得益于母亲的关爱,和那六块钱的非凡作用,让我刻骨铭心。
功夫不大,母亲望着我时尚的假发心疼地说:“写了多少年,把一头黑森森的头发也写没了,少写上些吧,年纪轻轻的就没头发了。是不是又写下书了?”
每当听到母亲说这话时,我的心里就滚动着一股暖流,儿行千里母担忧,儿的生活母挂念,儿的工作母惦记。此刻《世上只有妈妈好》的那首歌在我心中无声的唱起,还有《妈妈的吻》让我泪流满面,更让我想起了世界文豪高尔基的《母亲》。其实母亲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何止是这么一件平平淡淡的小事,每次在我回家之前,她总是站在村头瞭望,而每次走了的时候,她又是泪眼相送,站在村口目送到看不见为止,当我走出老远老远的地方时,回头再看母亲,只见她还是站在那儿,由挥动着手变成舞动着红毛巾,向我传递着信号。这不仅是对我,而是对所有的儿女都是这样。特别是远在上海的三弟几年难得回一次,他每次走时,母亲泪水不断,难舍难离啊。
我说:“总共写了六本书了,还要继续写下去。”母亲笑了笑,心疼地说:“你写六本书,如同我养大你们姊妹八人,不容易、不容易,真不容易。”
我说:“妈,您才真不容易,那年月拉扯大我们八人比登天还要难。”
母亲的泪水又扑簌簌地洒落一地。
我的心哭了,泪从心房里滚出。看着妈妈那饱经风霜憔悴的面孔和瘦弱的身材,失去了往日的风华,我突然想起了著名歌唱家毛阿敏的《烛光里的妈妈》:
妈妈我想对您说,话到嘴边又咽下
妈妈我想对您笑,眼里却点点泪花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脸颊印着这多牵挂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腰身变得不再挺拔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
妈妈呀女儿已长大
不愿意牵着您的衣襟
走过春秋冬夏
噢妈妈,相信我,
女儿自有女儿的报答.
……
现在想来这非同寻常而又价值连城的六块钱却决定了我一生的命运,它让我写出了六本书,获了六项国家大奖。六块钱,犹如六块踏石,让我步入文学的殿堂。
六块钱,六本书;六六大顺。六是一个多么有意义而又吉祥的数字啊,六是不会忘却的,更让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是,六块钱,母亲,永远在我心中。
母亲啊我无限敬爱的妈妈,如果有来生我甘愿再做一次您的儿子,用寸草之心报答您的三春之晖。
2009年3月于忻州恒星斋
作者简介: 张荣恒,笔名张大作,当代作家、诗人,剧作家。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作家 纪实》签约作家。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山西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八部长篇作品。先后出版全国劳模三部曲长篇报告文学,《全国造林英雄张候拉》,《黄河魂》,《沙海绿魂牛玉琴》等,其处女作、代表作《张候拉》荣获首届梁希林业图书一等奖,首届梁希林业文学艺术奖,另一报告文学《绿龙腾飞偏头关》同时获得首届梁希林业文学艺奖。平凡人三部曲长篇报告文学《当代保尔张茂成》,《热血医魂》,《黄河骄子》,《张荣恒文选,民族魂》,三十六集长篇电视连续剧《疯狂树圣》及各类作品二百多万字。各类体裁诗歌一百余首。其代表作《沁园春 雨》,《沁园春 黄河》,《沁园春 虎》,《沁园春 汨罗江》,《沁园春 长征颂》,《沁园春 韶山毛泽东故居》,《沁园春 贺长征胜利八十周年》,《北京,你这座古城》,《东方之星组诗》,《回家吧,过年!》,《人生三部曲》,《故乡情三部曲》,《黄土地三部曲》,《神奇陕北三部曲》,《永远的黄土魂》,《月亮最圆韶山神土最灵》,长篇抒情诗《梁家河颂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