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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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0—1 黄土高原
灰朦朦的天空 ，黄土高原一望无垠，古老而苍莽的黄土地七沟八梁支离破碎，砾石山地不时凸现，沟壑纵横延绵起伏。
远处一座座光秃秃的山头上风沙弥漫。
沙尘暴骤然而起，西北风呼呼嚎叫。天地一片灰黄。
0—2 黄河 日外
黄河古老而沉重，浑浊如血的巨浪奔腾不息汹涌澎湃。
0—3 黄土地 日外
几棵孤零零的小老树飞沙一击树摇影动，沙沙作响。
飞沙铺天盖地而来。
干裂的黄土地，枯焦的庄稼叶黄苗细。
火红的太阳悬挂中天，远处几棵小老树发出绿芽，点缀着黄色的土地。
0—4 黄土高原 日外
童山秃岭，接连不断。
偏远处一块绿林。灌木在微风中摇曳。
绿树林中走来一位老头，身穿千补百衲大小不同颜色补丁的破烂坎肩，下身一条提高警惕的裤子补丁百出，两只臂膀油黑透明，秋茄子的长脸上皱纹交错，满头银发直直伸向天空，手里拿着一把“特制武器”吃力地走在山林中。继而树叶凋零，残风袭卷。
（闪回）
0—5 山坡上 日外
一位老羊倌赶着牛群向大山挺进，半山上几棵小老杨树，枝叶在风中飘摆不定。
天空昏暗，远处黄沙滚滚，地鸣声轰响。
“呼”地一阵暴风袭来，杨树枝“嘎巴”一声被折断。
树叶蒿草随风翻滚，被风卷上天空旋转。
一群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哀嚎着随风奔跑。
老羊倌迎着狂风喘气艰难奔跑着。
风沙把玉米苗连根拔起。
0—6 山沟里 日外
一阵暴风骤雨，老羊倌成了落汤鸡，泥浆的河水中飘摇着几只小山 羊，哀嚎着流向远方。
0—7 老羊倌屋内 日内
昏暗的麻油灯下，老羊倌躺在炕上蒙着一床破被，浑身在颤抖，老伴依在身边给他服药，扎针。
炕角下面，几个儿女在嚎啕大哭，老伴的泪水从眼角滚出。
窗外，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呜。
老羊倌肚子疼痛难忍，在炕上打滚，老伴披了一件烂衣服夺门而出。
暴雨中老伴敲开了村里一郎中的门。
老伴同郎中推门进屋
几个小孩正爬在 老羊倌身边哭喊：爹——爹——
老羊倌脸色煞白一动不动。
老伴失声痛哭：我的天那——我的天那——（闪回完）
0—8 山林中 日 外
大雪纷飞，雪压枝头。
树林中一位老头身穿千补百衲没有扭扣的黑布烂皮袄，裤子不系腰带，上下衣一齐朝右边一掖，拦腰捆条麻绳，别着一把小斧，头戴烂兔皮帽子，赤脚穿一双破烂黄球鞋，肩扛一把锄头在大雪中吃力地走着，跃倒爬起爬起跌倒。
渐渐地老人变成一片绿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绿林又渐渐变成一块石碑，碑上写着“造林英雄牛大山光荣碑”。
光荣碑又变成一片绿林，由小到大，由近到远，一望无边， 一座座山头绿油油，一条条小河清淋淋。
黄河水由黄变清，缓缓流淌着。
长江水由黄变清，缓缓流淌着。
主题歌起，推出片名——
疯狂树圣
叠印字幕。
一位中年妇女领着三个儿女走在沟壑纵横的山路上。
七沟八梁的山路上走着她们一家四口人。
水土流失的泥沙中她们迈步前行。
一个小男孩掉进泥浆中，泥浆淹至半腰。
中年妇女忙伸手拉出。
娘们四人手牵着手前行。
她们走到一棵枯树下，小男孩爬上树枝，树枝被压断，小孩掉下地。笑了笑又爬起来，继续前行。
她们一直向山那边走着。
远处有一点绿色，小男孩拚命奔走，娘和其他三个孩子随后赶来。
小男孩：妈，我上树去折几枝嫩柳条，给你们编个小草帽，戴上多凉快。
中年妇女：可不敢，你不看这是一座坟，坟里的树动不得，动了会沾邪气的。
小男孩气急败坏：咋就这么命不好，唉，好不容易见到一棵树还是坟里的树，那树哪儿去了，不会死光吧？
中年妇女叹声：真还死光了，你看咱走了几十里路才见到一棵活的树，还是坟里面的。
小男孩一撇嘴；我不信，我一定找到不可。
几人翻山越岭。
走在前面的小男孩拧回头来兴奋地对娘说：妈，你看，对面山上有几棵大树，那么绿，咱快走吧。
娘们几人看到绿洲，循声望去，快步走去。
青塘河静静流淌着，几个人伏在河面掬水痛饮。
饮后爬上一座大山。
此山名叫九梁。
小男孩站在山顶上环望四周，光光秃秃，眼前青塘河在缓缓流淌。
小男孩兴奋不已：妈妈，这座山好大呀，为什么不长树？
中年妇女：那谁知道。
小男孩：等我长大了，我要在这山小栽树，不信栽不起来。
中年妇女笑了：快别瞎说了，多少年了谁也栽不起树来，你又不是孙悟空，会变哩。
小男孩：妈，你看着。
中年妇女叹了口气：要是真能栽起树来，真有那么一天，那该有多好呢？
九梁山一下变成一座郁郁葱葱的绿山，青塘河哗啦啦在响着。
第一集
1—1 黄沙村 日 外
一轮血红的朝阳缓缓升起，格外耀眼。
这是黄土高原常见的一个小山村，青砖窑洞，房屋错落在高低不平的丘陵怀抱里，村前是一片开阔的洼地，村后几座山峰突起，下面留下几座残墙、破窑的遗迹。村中央几棵杨柳树刚吐出新绿，一棵披头散发的老槐树正在睡觉。
1—2 牛大山家院 日 外
不太整齐的农家小院，堆放着犁耧等农具，院外一头大黄牛拴在一棵大槐树旁，正在反刍。
一孔破土窑洞里，传出几声婴儿的哭啼，由低变高。
牛来喜（三十五六，身材瘦小，虎头虎脑）推门快步走出，眉宇间透出丝丝喜悦，直奔村西奶奶庙。
1—3 奶奶庙 日 外
一座普通的庙宇，暗红色的墙壁，大门外一棵古老的松树苍劲挺拔。
牛来喜径直走到庙堂燃香叩头。口中念念有词：在天的观世音菩萨，你老人家一定要保佑我儿无灾无难，大吉大利长大成人，出人头地大富大贵。
庙堂里香烟缭绕，观世音菩萨端坐在正中，一旁一位僧人静静伫立。
1—4 牛大山窑洞 日 内
破烂的窑洞，陈旧的款设，一个老掉牙的两厢躺柜紧靠墙根放着，两个大缸紧挨着，灶火旁炉台上坐着一口生铁锅。
炕上铺着一块黑沙毡和一块白羊毛毡，面容憔悴的牛大妈坐在半睡半醒的儿子身旁。
牛来喜急匆匆推门进屋，屁股刚落灶台上，点燃一锅旱烟，喷喷地使劲吸着。
牛大妈：我说娃他爹，咱这孩子有了，我早就让你给取个名字，可你老说不着急，等生下来看是男是女再取，这不，是个胖小子，你还不给取个名字?
牛来喜猛抽两口烟，若有所思：娃他娘，你着什么急，我在敬香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这孩子属牛，生于农历4月初3，就让他叫奶大吧。
牛大妈：你这人，咋就取这么个不顺耳的名字，咋就叫奶大，什么意思，好名字那么多，为啥不取？你看人家的孩子叫什么，富贵呀富财呀，金呀银呀什么的，你却偏偏叫这么个怪难听又难叫的名字。
牛来喜：你别急，这奶大名字可有讲究哩，意思深着呢，就是等候你儿身底下再拉来儿子和女儿，这名字还不好？
说话间牛奶奶推门进屋。
牛大妈：让他奶奶给取个名字吧
牛奶奶：你们不是取下了，还取什么？
牛来喜：妈，我让这孩子叫奶大你看咋样？就是再等奶大来儿子和女儿。
张奶奶：行，这不挺好的，就叫奶大吧，不刚是在你手上拉来儿女，就是在他下辈手上也可以拉来儿女吗。
牛大妈：那就叫奶大好了。
1—5 牛大山家窑洞 日 内
三年后的冬天，窗户纸破烂，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大雪飞飞扬扬洒落，对面山上早已成了白色的世界，寒风使劲怒吼着，不时卷着雪花飞舞。
牛大山双脚在流脓。地下瓷盆里冻着筷子厚一层冰，人呼吸出来还能看见气在流动。
牛大山疼得直哭，牛大妈干瞪眼没办法，牛来喜在地下来回踱步。
1—6 牛大山院 日 外
窑垴畔上长满了木瓜树，洁白的花开过之后便结着木瓜，一个连一个，有小孩拳头大。
牛大山（五岁，活泼可爱，闲得无聊）绕屋后上到窑垴畔，爬到木瓜树前，伸手去摘木瓜。
忽然掉到院内，灰尘随即而起，哭声震天。
牛大妈夺门飞快跑到院内赶紧抱起儿子：啊呀，我的老天呀，咋就掉下院来咧，天呀天，疼死人了。
牛大山扔在悲恸地哭喊。
哇哇——哇哇——哇哇——
一时间院内挤满了人。
牛奶奶飞快地跑到牛大山掉下来的地方，双膝跪地，叩了三个响头，口中自言自语道：观音菩萨，你要保佑我孙儿，我感谢不尽，在天的观音菩萨，保佑我孙儿平安无事。
1—7 同上 日 外
牛来喜将一箩筐苦菜放在鸡窝上。
牛大山从屋里走出来：爹，哪是啥呀？
牛来喜抓起一把苦菜放在牛大山手中：这是苦菜，是咱的救命菜，你姥姥是这菜救活的，你爷爷奶奶也是这菜救活的，你爹我和你妈也是这菜救活的。
牛大山（七岁）惊奇地：这能吃？
牛来喜：奶大，我看你也要吃这菜才能活了，你忘了每年夏天咱家就吃这菜度日子。
牛大山：我吃过，可苦哩，爹什么时候咱家就不吃这东西了？
牛来喜：看你憨的，说得些什么话，咱家世世代代都是吃这菜话了的，怕是永远也离不开这菜。
牛大山瞪圆了双目，吃惊地打量着牛来喜。
1—8 牛大山窑洞 日 内
一家人圆圆的围坐在炕中央吃饭，摆着一盘苦菜，还有榆树皮主食，糠窝窝仅有一个半。
牛来喜大口大口吃着。
牛大妈吃得有滋有味。
牛大山将半碗苦菜倒在炕上。
牛来喜脸一沉，一巴掌打在牛大山的头上。
牛大山哇哇大哭。
牛大妈边收拾苦菜边说：行咧行咧，孩子不小心，你就发那么大的火，别打了你让他再吃吧。
牛来喜：你以为这东西是白来的，苦菜也的到地里去挖，过几天苦菜也吃不开了。
牛大妈拭干牛大山的眼泪。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饭后。
牛来喜：奶大，你过来。
牛大山：干什么？
牛来喜：来，爹教你念《三字经》。
牛来喜：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牛大山跟着在读。
一遍、二遍、三遍。
牛来喜：万般皆下品，为有读书高。
牛大山跟着在读。
牛来喜：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牛大山跟着在读。
一遍、二遍、三遍
牛来喜：你自己念上几遍。
牛大山念了几遍就睡着了。
牛来喜推醒牛大山：来，爹给你讲几个故事，先讲孙康映雪，再讲凿壁借光，最后讲发愤忘食。
牛来喜巴嗒巴嗒地抽着旱烟：古时候有个叫孙康的人……
牛大山好像在全神贯注地听。
牛来喜一遍又一遍的在讲。
牛大山心不在焉，手中在团弄石子。
牛来喜勃然大怒，拍一际响亮的巴掌声打在奶大身上。
牛来喜铁青着脸：谁叫你玩耍这东西？
（闪回）
1—9 牛大山院 日 外
众人围着一位算命先生，听他在胡侃，地上放着一块红布，上面画着八卦图、太极图，写着张半仙神算。
算命先生（五十开外，眉清目秀）口中念念有词：黄沙村这风水东高西低形成一条龙脉，面对青山绿水，风水不错，将来要出几个芝麻官，但不知花落谁家。
牛来喜站在一边，心中在想难道会不会是我儿？
牛来喜寻思着。
（闪回完）
1—10 牛大山窑洞 日 外
牛来喜仍在怒气冲冲：爹实指望你能为咱家争光，可你，气死爹了，咋就生下你这没用的东西。
牛大山只是在哭。
1—11 牛大山院 日 外
一棵三丈多高的大柳树四枝八叉延伸，树冠足足有十余米大，刚刚舞出绿丝。
牛大山脱了鞋爬上去， 折下树枝来栽到地上，栽到破烂罐子里，满院都是，而后又爬上树，坐在树枝上。
1—12 山坡上 日 外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远处山坡上一棵棵桃杏树坐上了红点点。煞是好看。
牛大山同几个小孩（七八岁）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下了一条深沟，爬上一座大山，桃杏树出现在眼前。
牛大山快步奔过去最先爬在桃树上，折下几十枝，然而拿回家。
1—13 牛大山院 日 外
牛大山把刚曲回的桃杏枝插到院内，再浇上水。
两天后。
院内一片粉红点缀着，一片春的气息。
牛来喜扛着锄头回到院，第一眼就看见这些桃杏花，脸一沉：这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这成何体统？唉，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牛来喜扔下锄头弯下腰，统统拔掉，扔到大门外。
牛来喜：再不许你玩耍这些，听见了没有？
牛大山放声痛哭，赔我桃花，赔我桃花，我要桃花，谁叫你给我遭蹋了，赔，给我赔！
哇——哇——
牛大山动足捶胸，捶胸动足。
牛来喜大巴掌落在了牛大山屁股上，接连不断。
1—14 牛大山窑洞深夜 内
一家三口人挤在一个小土炕上，屋内漆黑一片。
牛大山哭着：我要栽花，还我桃花，还我……
寂静的屋内被哭声划破。
牛大妈推了一下牛大山：你哭什么，奶大醒醒。
1—15 牛大山院 日 外
牛大山正在插桃杏花，立刻院内一片桃红杏粉。
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从张家大门外走过，望着院内的树枝。
老头甲摇着头：这娃儿大了说不定还要栽树，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老头乙同样摇头：这娃儿怕是个栽树的，唉。
老头丙：唉，我也是这么看哩。
牛来喜黑乎着脸反驳道：屁话，从小爱栽树长大了就栽树？从小爱掏麻雀长大了就掏一辈子麻雀？真是胡说。
1—16 牛大山院 日 外
满院空无一人
牛大山从屋里取出家杏籽，走到大门外一块留家地里，挖下坑种进去。
牛来喜回到家看到牛大山在种杏，一顿乱脚朝牛大山踢来。
牛来喜：好你个没出息的，让你背《名贤集》、《三字经》，你偏偏记不住，这种树谁教你，你咋就学这没出息的活计，种树能成了个气候？
牛大山低着头：爹，人家就爱栽树，看到树就喜欢，这树不吃不喝咋就长这么大？
牛来喜：树草树草，它和人不一样，说起吃喝来，土是它的饭，没土就不行，土里面还有水份，它吃得就是水土。
牛大山：那它为啥冬天就冻不死？你不是常说，千年松万年柏，不如老槐歇一歇吗？
牛来喜捶打着牛大山的屁股：嗨，你这没出息的，咋就问这些古怪的话，知道了又能做些啥？咋就不问人之初、性本善是啥意思，那才有意思哩。
牛来喜走进窑洞一屁股坐在炕头上，用手一拍大腿：唉，我这一辈子与黄土打交道，不能出人头地，可现在这孩子又为什么老往这邪路上走呀？长这么大一巴掌年纪，还没听说有几个种树状元，唉，实在可惜呀！
屋里一片沉默。
1—17 省城太原 日 外
柳巷街，钟楼街，府东西街人乱如麻，一支旧军队伍浩浩荡荡走过，大街两旁站满了人，做生意的小商小贩也被 挤到路旁，整个太原城大街小巷一片混乱。
一支队伍朝巡抚衙门开进。
1—18 太原城 黎明 外
昏暗的大街小巷早以躁动不安，一声声枪响打破了往日的宁静，枪声越来越近，飒飒的风声和子弹声溶为一体，混杂不清。大家小户门前一片漆黑，被枪声惊醒的人们拼声静气，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们期待枪声走得越远越好，很快结束了。
突然一阵密集的枪炮声。
几千名荷枪实弹的军人朝巡抚衙门冲进，枪炮声不绝 于耳。
1—19 巡抚衙门内 早晨 外
士兵高喊：陆钟琦，你快出来，交抢不杀。
喊声震天动地。
陆钟琦（巡抚大人）从府衙内急急忙忙走出，一颗子弹不偏不正朝他射来，但没有击中，只是射到墙上。
陆钟琦慌了，连连摆手：你们要干什么，有话好说呀，为什么动枪动炮？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砰地一声射在陆钟琦的胸膛，陆钟琦应声倒下，一片鲜红的血洒满地下。随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军人闯进巡抚大院。
1—20 河保县城花园圪洞 日 外
大街小巷人流如潮，数百名群众云集县城，各种商人、做小本生意的应有尽有。
对面，黄河水一浪高过一浪奔流不息。火红的太阳洒满黄河。
1—21 黄沙村到县城路上 日 外
三人一小队，五人一中队，十人一大队奔向县城。
青年（男）甲：听说巡抚大人陆钟琦被杀了，咱们赶快投军去吧，乱世出英雄吗。
青年（男）乙：就是，这是咱大显身手的机会，赶快到县城，看看情况，说不准参了军也能出人头地。
青年（男）丙：李自成到是个农民，可起义当了领袖坐了天下，咱们快去试试。
青年人急匆匆的身影消失在黄土高原的远处。
1—22 牛大山窑洞 日 内
饭后的牛来喜半躺在炕上看着牛大山不紧不慢地说：奶大你11岁了，也能干点活了，眼下县城风声正紧，你就不要往外面乱跑，村东张财主家需要一个放牛的，你去给放牛，也好挣两个饭钱。
牛大山嘴一扭：我不去，人家才11岁，你不让我读书认字，我要上学。
牛来喜用生硬的口气说：不行，你也不小了，难道爹要养活你一辈子？你快去，爹给人家说好了。
1—23 张财主院 日 外
牛大山赶着十几头大黄牛出了院，朝山上奔去。
天上，乌云翻滚天昏地暗，一阵狂风吹过。轰隆隆，哗啦啦，雨点伴着雷声倾盆而下。
雨越下越大。
1—24 山林中 日 外
牛大山钻在一棵大杨树下面，暴雨从他身上泼过，赤着双脚浑身筛糠。
1—25 张财主院 日 外
牛大山赶着牛进了院。
张财主站在院中间，双目注视着每头被雨淋湿的黄牛，口中自言自语：1、2、3……19。
忽然张财主大惊失色道：怎么才19头牛，那一头牛哪去了。
牛大山目瞪口呆：我也不知道。
张财主大怒道：什么？你也不知道；我要你干啥？那一头牛是不是丢了？
牛大山理屈，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财主：我雇你放牛，你给我把牛丢了，我要扣你一年的工钱。
张财主的大手和大脚落在了牛大山的身上。
张财主顺手从牛大山手中夺过皮鞭在牛大山身上使劲抽打。
牛大山大声哭喊着奔回自己的家中。
1—26 牛大山窑洞 日 内
牛大山哭成一团。
牛来喜：你给人家把牛丢了，打你是应该的呀，谁叫你不操心，活该。
牛大妈把牛大山搂在怀里：别哭咧，别哭，以后多长个心眼。
牛大妈看了一眼牛来喜：他才11岁懂个啥，快别骂了，也别去放牛了。
牛来喜拍着自己的肚子：好我的那你哩，不行啊，这填肚子要紧啊，你不让他放牛去，咱吃什么呀，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呀。
1—27 张财主院 日 外
一排整齐的正房，两边两排牛圈，显得特别整齐。张财主正坐在院内抽水烟。
牛来喜同牛大山走进院来
牛来喜：张财主，这孩子不懂事，丢了牛是他的不对，这不我把他教训了半天，你就让他再放牛吧，他还小以后操心点，有什么不对的，你可以和我说。
张财主点了点头：可以，往后可的小心点，丢一头牛几十块大洋哩，让你赔你可赔不起呀。
1—28 牛大山院 日 外
门窗上贴着醒目的大红对联，院内十分整洁。
牛大山苦丧着脸走进院。
牛来喜从南房内走出问：奶大子你回来咧？张财主给你挣了多少工钱？
牛大山一脸哭相：没挣一分钱。
牛来喜大惊：为什么？
牛大山：还不是因为那次丢了牛，人家给扣了。
父子二人向窑洞走去 。
1—29 牛大山窑洞 日 内
牛大妈在炕上躺着，见奶大子回来坐了起来。炉台放着一盘苦菜和几个糠窝窝。
父子两人院内的对话牛大妈早已听见，她不再多问，只是两眼在淌泪。
牛来喜两眼在淌泪。
牛大山两眼在淌泪。
1—30 黄沙村 子夜 外
一阵悦耳的炮声响过，便是一阵狗吠声，随后金鸡报鸣。这各种声音打破了年三十的寂寞。
1—31 黄土高坡 晨 日 外
灰朦朦的黄土高坡，一道道山一道道沟由远而近。
一棵棵小老树孤零零地站着。
天空灰暗，几只又黑又大的乌鸦从空中掠过，边飞边哇啦哇啦狂叫。
狂风呼呼怒吼。
（画外女高音）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泪长流。
早知哥哥你走西口。
哪如不娶一个奴。
……
著名的河曲二人台《走西口》，玉莲那撕心裂肺的嚎啕声在空谷中久久回荡，声音随着一座座大山一条条山沟飘荡，向远方飘荡。
1—32 牛大山院 晨 外
不大整齐的院落，几只小鸡在乱跑。
黄沙旋风使劲地刮着，将院内的蒿草卷起，窗户纸上还能听到石子的击撞声。
牛来喜背着行装站在大门口，眼里含满泪珠。
牛大妈站在院里，双手抚摸着牛大山的小圆脸和头发。
牛大妈眼里滚出泪珠，奶大，妈实在不忍心让你走，那么小的孩子，西口外风就像狼一样，会吃人的，奶大妈妈心疼你。
牛大妈把牛大山紧紧抱在怀里，泪水 打在奶大的手上，牛大山泪水一涌而出。
好久，娘俩哭成个泪人。
站在大门外的牛来喜早已等不及了：走吧，迟早有一别，天气不早了，你让孩子快点走吧。
牛大妈用手擦去牛大山的泪水，送牛大山走出大门外。
一股黄沙大风倾刻刮来，天地一片昏黄，几只喜鹊从空中飞过，但没有在报喜。
牛来喜牵着奶大下了沟。
牛大妈默默地站在大门口，目送父子俩起程，泪蛋蛋顺着脸蛋蛋不住往下滚。
父子俩消失在茫茫的视野中。
牛大妈站在大门口的土墙上继续张望。
一阵大风刮来，牛大妈打了个趔趄。
1—33 青塘河 晨 外
清清的河水汩汩流淌着，能看见河底的石头。
牛来喜同牛大山换起裤子，从河中走过，牛大山穿上鞋，用双手掬水畅饮，而后向山路奔去。
1—34 黄河渡口 日 外
滚滚的黄河像一只脱僵的野马，黑浪汹涌一路怒吼向东奔流。
一只小木船停在岸边。
牛来喜同牛大山走上船去，船开了，轻轻地在水面上浮动。
船行到河心，一个巨浪扑来左右狂摆，牛大山被摆到船里。
船在经过风浪后靠近陕西府谷县岸边。
1—35 沙路上 日 外
大漠浩瀚，沙丘沙梁延绵起伏，一望无垠。
牛来喜身背行装，手牵儿子从沙路上走来，一阵狂风刮来，二人逆风而行，只是眼里嘴里灌满泥沙。
一个绿点在遥远的视线里出现，父子俩人向绿点奔去。
1—36 西口外大草原 日 外
父子俩依然前行。
前面是一片湿地。
牛来喜同牛大山朝湿地奔去。牛来喜爬在湿地下，用手挖开土，挖成一个小坑。
小坑里渗出水来。
牛来喜欣喜地叫道：奶大子，你看有水了，快来喝水，太渴了。
牛大山爬下身掬起清潦潦的泉水痛饮：啊，水太好了，太好了。
牛来喜爬下身掬起水痛饮；啊，水真好，没有水就活不成。
1—37 大草原 夜 外
茫茫草原漆黑一片。
牛来喜同牛大山打开被子，铺在草地上，二人睡下。
牛来喜身边放着一根木棍，显然是在打虎狼。
1—38 大草原 日 外
牛来喜挥汗如雨，抡起大镢挖草根，牛大山拾起草根，放在一边。
（画外男高音）
大喜山的石头乌拉山的水，
人在外面心里想着小妹妹。
乌江河耍一水凉断儿根，
到后山掏草根二鬼抽筋。
嘹亮宏厚的歌声由远而近，随风飘荡。
月亮爬在中天。
牛来喜同牛大山扛着工具回家。
月亮爬在西天。
牛来喜同牛大山扛着工具出家。
花开花落，叶绿叶黄。
1—39 破山神庙 夜 外
月黑天高，云淡星稀。
牛来喜同牛大山踉踉跄跄走向庙门口。
夜空中传来一声喊声：干什么的，不许动。
霎时间从庙里闪出两个黑影，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牛来喜的心口。
牛来喜一惊：过路的，天黑了上庙里住一夜。
牛大山藏到牛来喜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两个彪形大汉猛扑上来对牛来喜一顿乱打：说的倒好听，把你身上的银两拿出来。
牛大山嘤嘤地哭着。
两个彪形大汉从牛来喜身上抢走三十块大洋，夺路而逃。
牛来喜被打倒在地，牛大山爬在父亲身边，两人痛哭。
牛来喜站起身来，拖着奶大向庙内走去 。
两人向菩萨敬了三柱香，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道：在天的菩萨，你要给我们做主呀，我们父子俩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实指望这两个钱买米买面过年，这可咋办呀。
1—40 破山神庙 晨 内
牛来喜同牛大山早早起来，收拾行装，准备回到草原。
菩萨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看着他俩。
1—41 牛大山家大门口 夜 外
忽明忽暗的麻油灯笼下，依稀可见一副火红对联贴在墙上。
牛大妈站在大门口向远处张望。
远处的山路上荒天人烟。
牛大妈的眼里含满泪水。
1—42 黄沙村村口 晨 外
牛大妈拖着一男三女，手拉一根木棒向村中走去。
1—43 牛大山家 日 内
一家人坐在炕上。三个小孩坐在炕角。
牛来喜问：奶大，你爱做些啥？
牛大山随口答道，我想当兵，那才快活哩。
牛来喜：当兵会死人的，你不怕？
牛大山：我不怕，死就 死咧。
牛来喜：咦，这小子胆子还真不小哩，当兵受罪哩。
牛大山，受罪就受罪吧，人活着怕受罪还行？咱到西口外掏草根那才受罪哩。
牛来喜，从今往后你要安下心来打工受苦，别再想什么当兵呀出外面去呀，这年月只有受苦才省心。爹只是指望你将来成为一个种地把式，一辈子和这黄土打交道，吃不饱飞不远，不凶不吉，至于说吃衙门那碗饭，那得要文化。当兵那可不是耍儿戏，那是抱上孩子戏狼哩，老牛力尽刀尖下死，伺候军王不到头。
1—44 野山坡 日 外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牛大山赶着100多只山羊，站在一尺多厚的雪地里，破烂的棉袄棉裤里透进了风。
大风狂吹，狼嚎似的。
（闪回）
1—45 财主家 日 内
这是一间整齐的平房，平房内大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的山羊肉，财主一家人围在锅前正在吃羊肉。
牛大山从窗户里看到，他心里暗暗在说：我也要吃羊肉，吃羊肉，那才香哩。（闪回完）
1—46 野山上 日 外
一座又高又大的山崖上面，乌鸦在树上乱叫。
牛大山用上吃奶的力气，一脚将羊蹬下崖去。
崖下两只羊八只蹄在乱动。
牛大山站在崖顶上哈哈大笑。
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