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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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集长篇电视连续剧《疯狂树圣》编剧 张荣恒
第九集
9-1 大队会议室 夜内
牛大山站在台上低着头。
一百多人坐在台下静听韩书记讲话。
韩书记：今天这个会议我们要对牛大山进行严肃的批判，他不务正业，不服从领导，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特别严重，放任自流目中无人，大家人人发言口诛笔伐，一定要批深批透批彻底，让他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下面让牛大山自我检讨。
牛大山抬了一下头，两个民兵使劲按下：低下谁叫你抬起来。
牛大山气得直发抖，半天一言不发。
队长：牛大山你做检讨呀，别耽务了时间。
支书：叫你检讨你就老老实实检讨，以后老老实实服从领导就行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
牛大山还是一言不发。
韩书记：给我动手整。
几个民兵利索地把牛大山捆起来。
牛大山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啊呀啊呀，叫出声来。
马花子急忙上台：你这死脑筋，好汉不吃眼前亏，叫你说你就认个错，软过关口硬过渡口，再不说不把你整治死才怪哩。
牛来喜从人群中站起：大山，你咋那么犟，一点也不听话，你做个检查怕啥？
牛大妈哭出声来：大山我那气肚子，你要不说妈给你往下死。
队长：安静安静，让牛大山检讨。
牛大山跪在地上：我检讨，我不听书记的话是我的不对，从今往后我要参加集体劳动，你们让我干啥我干啥……
队长：牛大山，你为什么对栽树只字不提，不参加集体劳动，偷偷摸摸栽树是错的，你一点也不承认，你要端正态度做深刻点。
韩书记示意民兵松绑。
两个民兵放松了绳索。
韩书记：下面群众进行批判。
赵财主站起来：牛大山，你狗日的也有这么一天，想当初你作威作福，把我摔成残废，老子今天打死你，再还有七十来岁活呀。
赵财主向台上走去。
书记、队长、村长向韩书记投来如何对待此事的目光。
韩书记点了点头，头一摇膘了一眼牛大山。
赵财主朝牛大山脸上重重唾了一口疾，又啪啪打了两记响亮耳光。
几个村干部的目光一齐投向韩书记。
韩书记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打了。
李三子：赵财主住手。
韩书记心里在说：让群众操练操练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
韩书记提高声音：群众批判。
群众甲：牛大山这种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今天对他的批评罪有
应得，他到处乱栽树，还想剥削我们贫下中家，让我们贫下中农吃二茬苦受二茬罪，我们坚决不答应。
群众乙：牛大山，你要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重新做人。
青年甲：牛大山，你要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要船到江心补漏迟，悬崖勒马收缰晚，现在立刻改正错误，重新做人还不晚。
会场上弥漫着严肃的气氛。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
韩书记作最后总结：今天的批判大会开得比较成功，牛大山至少能认识自己的错误，并且有改正的决心，只要他改了就是好同志，好社员，牛大山，你有没有这个决心。
牛大山少气无力：有。
李三子：大声点。
牛大山：有。
李三子：再大声点。
牛大山：有……
韩书记接着：我们希望他今后不要脱离群众脱离集体，一意孤行个人栽树。现在我们要的是根食呀，把多打粮放在第一位。有了粮食什么都好办了。
掌声响起。
9-2 山地里 日外
一块60多度的坡地，陡的站不住人。
对面坡上队长在打土坷垃。
牛大山赶着牛，扶着犁把耕地。
山坡上下一个圪梁，一个深沟，高低不平。
牛大山一个踉跄爬倒在地里，黄牛拉着犁直直的向前走。
对面坡上，队长投来专注的目光，哈哈大笑并自言自语：你个狗杂毛，那才好哩老子不把你整死才怪哩，你不好好给老子耕地，今天晚上又要批斗你，看你个老杂毛服气不服气。
牛大山满脸是土，爬起来急切地追牛。
队长故意干咳两声。
9-3 大队办公室 夜内
牛大山站在当地。
韩书记、支书、主任、队长、组长等村官坐着。
韩书记：牛大山今天你咋不好好耕地，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哩，不愿意接受再教育？
牛大山：我不，我不是……
韩书记：既然不是，那你耕的什么地，你这样耕下的地别说打粮食了，连草都长不起来你明白吗？
牛大山：韩书记，我牛大山从小讨吃要饭，当过货郎放过牛羊，长大栽树，地里的农活很少干过，本来我不会耕地，可你们偏偏要让我耕地，有意改造我呀。
韩书记：笑话，你一个农民能不会耕地？骗鬼去吧你这是有意做对，是不是？
牛大山：不，不，不，根本不是，我真耕不来。
韩书记：牛大山昨晚上你做了检查，我们表扬了你一下，今天你倒头大咧。我看你不是自高自大，简直是个态度问题，你是在报复，给你一个警告，再要这样对抗领导，小心批判你。
牛大山：是，我不对，我态度不好我改正。
队长：你耕过的地我看过了，今天不给你挣工，罚你两个工，要不你不会改造，这是对你进行教育的最好办法。
9-4 牛大山家 深夜内
牛大山轻轻的推开门，摸黑上了炕打开被子钻进被窝。
几个孩子熟睡，发出均匀的鼾声。
牛大山长叹一声。
马花子翻转身：今天又批斗你了。
牛大山：是的，几个公社干部和队干部批斗。
马花子：说什么来啦？
牛大山：唉，说我耕地不好，有意对抗领导。
马花子长叹：唉，这可咋办呀，看来你别想过好日子了。
牛大山：人总有一死，由天由命不由人，听天由命吧。
窗外，乌云翻滚着，镰刀似的月儿被乌云遮挡了个严严实实，任凭使尽解数，也很难挣脱出来。
牛大山把脸扭向墙角。
地下马花子正在做饭。
女儿：爹，吃饭吧。
牛大山从被窝里伸出胳脾，舒展了一下懒腰：我不想吃饭。
马花子：不吃饭你也起床吧。太阳照在肚皮上了，你还不起。
牛大山：我病了，怕是起不来了。
院内。
队长在叫：牛大山你再去耕地，今天你要耕好，耕不好和你算账。
牛大山爬起来：队长，你给我请个假，病了不能去干活，你就另派人吧。
队长：我不信，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病了，是不是在装病？
牛大山：你不信，那就让医生检查吧。
9-5 大队办公室 日内
队长：韩书记牛大山这个人我看在装病，装死卖活。
韩书记大眼晴转了一会儿：让赤脚医生去检查，看他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9-6 牛大山家 日内
王医生将体温表给了牛大山。
韩书记和队长，支书等村官站在地下。
队长：大山，你病了，韩书记给你叫来医生检查一下，让你好好治病。治好病才能干活。
医生接过体温表：39度是有病，感冒了。
韩书记等几个村官面面相觑。
9-7 内蒙一农家屋 日内
牛大山坐在炕上，巴嗒巴嗒抽闷烟：唉，成天闲下日子真难过哩。女儿：爹，你就安心住着吧，回去人家又批斗你呀，你五六十岁的人了，受不了。
牛大山：我心急得不行，我那树不知羊啃了没有？有人遭蹋没有？昨晚上我梦见有几个人偷砍我的树，还梦见支书领着全村人砍树哩。
女儿：爹，你快别管那么多了，就在我这儿谁也找不着，住上三年五年再回去。
牛大山：那不把我给住死，真要让我住几年可比死还难受。
女儿：爹，……，我没见过你这种人，有福不会享……
（闪回）
9-8 牛大山家 夜内
牛大山从被窝里坐起来：花子，我呆不下去了，我想走口外躲上几个月再说吧。
马花子：也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要走了，他们就不会批斗你。
牛大山：我想到咱大女儿那里，住好了就不回来，看他们怎么批斗我。
马花子：行，那你就动身吧。
牛大山：好，外面有月亮，等天亮我就下了木头镇，坐上班车上了三岔。
9-9 同上 晨内
马花子同几个儿女吃早饭。
院内。
队长：大山，你去耕地。
花子推门出院：他不在，早上走了再也没回来。队长双眼朝屋里瞅着：去哪了？
马花子：不知道，真不知道。
9-10 大队办公室 日内
队长：牛大山偷跑了。
韩书记大惊：一拍大腿，啊呀坏咧，这老不死的到什么地方了，不会走远．他也知道走为上计，快兵分三路，树林里青塘女儿家，亲友家去找，一定没走远好好的找，挖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闪回完）
9-11 牛大山家 日内
牛老汉蹲在地上埋下头。
牛大妈坐在炉台，一把鼻涕一把泪：我那大山你哪去了，是不是他们把你逼上走了，千万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呀，上有老下有小，丢下这一大滩咋办呀。
啊呵呵，啊呵呵……
牛老汉两眼睛发红：唉，自古留下黑发人送白发人，我这是造了哪辈子孽咧，不会把天下的伤心事轮到我头上吧？
马花子站在一旁暗笑，把嘴贴在牛老汉的耳朵上：不这样人家会说我定的计让牛大山走了，会收拾我的，让老妈做做样子。
牛老汉大惊：啊……
马花子忙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别叫，什么都别叫。
院外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从院内走过。
马花子把牛老汉拉到窗前：你看有人在监视咱哩，你看那几个人走来走去的。你快爬下做做样子别露了。
9-12 大队办公室 日内
韩书记同几个人坐卧不安。
韩书记抓耳挠腮：不会出了乱子吧，这种人头脑不够用，一时想不过来，爬了黄河咋办呀。咱可了不起这人命呀。
李三子：即使是他真爬了黄河干咱什么事，我又没有让他进去。死了谁苦了谁。
院内队长推门：韩书记，几个民兵在树林里找遍了，没有。
李三子：一人藏了十人都找不见，再找找看。
韩书记：我是公社书记，真要出了事我可要受处分哩，受吧事到如今怕也没用。
院内几个青年人进来。
李三子问：青塘女儿家在不在？
青年人：不在没有去。一家人大睁了眼。
韩书记双手一拍大腿：这个驴种，没法跟他较量。
9-13 内蒙一农家屋 日内
牛大山半躺在炕上，紧闭双目。
女儿端上馒头，爹，吃饭吧。
牛大山睁开双眼：吃什么饭哩，我怎一点也不想吃。
女儿：爹，你别急出病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放宽心我这儿吃得不比你家里好？
牛大山：闰女，爹不是说你吃得不好，爹实在吃不下去，这不就有了病咧。
女儿望着父亲：有什么病还不是心病，放宽心好好住着就没有了。
牛大山拿起馒头：唉，吃起这馒头来一点也不香，心病比什么病都怕人，当年三国时的徐庶，被曹操骗回去后，身在曹营心在汉，一计不施。爹现在也是这心情，身在口外，心在树林，怕是再住不下去了。
女儿眼里噙着泪：我这爹爹和别人不一样，整天让你坐下吃，你都坐不住，你这样三心二意叫我留你不是，让你走也不是，再这样下去真出毛病。
牛大山赶紧附和：是的爹这人贱骨头，一天不栽树就骨头疼，你看这几天浑身疼得咋也不行，闺女爹明天回吧，你让爹回。
女儿：回去人家更往死里整你，偷偷跑了再回去，还不是自找苦吃。
牛大山：爹已经想好了，死活就这把骨头由他们吧，反正我是住不住了。
女儿哭啼着：你要死活不住我也留不住，那你就回去吧，真要给我病下我可真没办法。
牛大山：那好，爹爹明天上路。
9-14 牛大山家 夜内
宁静的夜。月光照在炕上，形成了一条一条柔和的白光。
牛大山翻来复去：花子我这回来，他们肯定要整我，更不让我栽树，我在口外已想下个办法来对付他们，你看行不行？
马花子：唉，啥办法，你就说吧我听听能用不能用。
牛大山：我想假种经一次，装疯卖傻，他们就不当我是正常人，我就又可以栽树了，你看使得使不得。
牛大山把耳朵贴在马花子耳边窃窃私语。马花子扑哧一笑：你不怕人笑话？
牛大山：不怕，只要能栽树，我什么也不怕，反正我这人奇怪。 马花子：你呀办法用尽，头就像个筛子，到处都是点子。
9-15 村街上 日外
牛大山脱光衣服，只穿一裤头，手里拿着一个红高梁做成的小棒吃着，一群小孩围上来细看。
一小孩不解地问：大山呀，你在吃什么？
牛大山一言不发。
小孩甲：红红的是什么东西，不是好东西。
小孩乙：肯定是大粪，上次我上了火，二天没有大便，后来便不下来，便下来就是那东西。
小孩丙：牛大山吃大粪哩，牛大山吃大粪哩。
孩子们起哄了。
几个大人走过来细看。
牛大山又在一口一口细嚼。
中年人：大山真在吃大粪，这家伙疯啦，你们看连衣服也不穿。小孩子大叫：大山疯啦，吃屎哩快来看呀。
牛大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山沟。
牛大山见人一言不发。整整三年不说一句话。
9-16 老爷庙 日外
火红的太阳像一口烧红的锅，挂在天空。
山顶上一个破庙少门无窗。
牛大山不穿衣服，什么也不铺躺在庙里，周围留下虫蝎走过的痕迹。
牛大山发出均称的呼噜声。
庙外，站着队长和副支书等人，向庙内张望。
队长大喊：牛大山，你别在这儿装死卖活了，参加集体劳动。
牛大山不睁眼不吭声。
队长又几次高声叫道。
牛大山仍然没反映。
副队长：这家伙成了个死人，一动不动。
牛大山慢慢睁开眼，又慢慢地合上。
队长走进庙内踢了牛大山一脚；死猪不怕开水烫。
几个人扫兴下了山。
牛大山坐起来望着几个村官，自言自语：老子这装疯卖傻是你孙子们逼出来的，只有这样才能栽一辈子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庙中回荡。
9-17 山坡上 夜外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电闪雷鸣暴风骤雨。
9-18 黄沙村 夜外
一片漆黑，万家黑灯瞎火，只有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空。
哗啦啦的雨点声夹进雷呜声震耳欲聋。
9-19 青塘河 夜外
满河的洪水载着黄汤咆哮着奔向黄河。
两岸的田蛙发出刺耳的怪叫声。
9-20 山坡上 日外
夜，漆黑漆黑。
马花子打着马灯走在山路上。
大儿金成二儿银林尾随身后。
蝇头大的马灯忽明忽暗。
母子三人牵着手前行。
钻进一片玉米地，三人跳下一道半人深的崖堰。
9-21 沟里 日外
洪水呜呜流淌。
马花子把马灯伸向前面。
母子三人搀扶着下到河里。
岸边。银林一个踉跄，滑进回流的死水洼里。
马花子急切地：哎呀，我的天。
马花子急忙弓下身，一把拉出来。
银林爬倒吐出几口洪水。
母子三人顺着一道山梁向老爷庙爬去。
9-22 老爷庙旁山林中 夜外
大雨落在树叶上发出叭嗒叭嗒的响声。
三人在树林中摸黑寻找。
金成握住妈妈的手：妈妈，我爹哪儿去了，找这么长时间还不见面，会不会……
马花子：不会吧，他是个活人又不是个死人，下起雨来他会往山顶上爬的。
金成：这雨下得那么急，一下就是大暴雨，下了一下午一晚上，哪能来急往山顶上爬哩。
银林：妈，爹哪儿去了，天黑了还不晓得回家。
花子：不要急，再找一会儿看在不在。
金成聪明：我高吼上几声，看我爹听见听不见，他要是听见了会答应的。
漆黑的夜空中，金成扯破嗓子：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银林：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快出来呀，我们找不见你……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