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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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集长篇电视连续剧《疯狂树圣》 编剧 张荣桓
第十九集
19-1 九梁土窑洞 日内
牛大山坐在土炕上，脱下羊毛袜子，无名指甲化了脓，流出了脓血。
牛大山拿布擦去脓血，指甲掉下来。脓血流得更大。
门外有人叫：老牛在家吗？
牛大山：在，快进来吧。
老农推门进屋，惊奇地：你那脚指头咋啦。
牛大山：这几天上山护林冻成这样。
老农：疼死咧，一个指甲被冻掉受尽了罪。
牛大山：光棍受罪，神鬼不知啊。
老农燃着一锅早烟：听说你这栽树没少贴了老本吧，几十年了什
么收入也没有，吃大亏了。造起那么多树来还不是你的，你什么也没有得到。
牛大山：看你说的，我原本要打算自己挣钱的话，早就不栽树了，几十年来这树地不仅有心血，还有本钱哩。
老农：照这么说本钱一定不少吧。
牛大山得意地：我撒在九梁的银元是母钱，不是子钱，你说一块母钱能生出好多好多子钱来哩，对不？
老农：你不是在吹牛吧，这山上你还舍得撒进银元，这年头有钱人谁能舍得哩，何况又是银元，就更舍不得了。
牛大山嗔怪：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呀，你舍不得就不等于别人也舍不得，实说给你吧，我这上山出家就是因为用银元买了树苗，老伴跟我闹僵的。快下年了，我一直住在山上栽树护树。
老农惊呆了。
19-2 香塔沟 日外
儿个羊馆凑在牛大山身旁。
牛大山：你们这些羊馆有时间，我雇你们干活怎样？
羊馆甲乐了，行，怎么个雇法，干啥。
牛大山：一个羊馆，四个半上午为一整天，四个早晨为一整天，一整天挣二升谷子，挣钱两角，其它包工另行计酬，当天兑现。
羊馆乙：干什么活？
牛大山：刨土崖，填壕堑，修谷坊，重活不多。
羊馆甲：行，这活我们能干。
19-3 一组时空转换镜头
青塘村几十个社员围在一块议论：瞧，给牛大山干活还能拿到现钱，还管饭比生产队强多了。
马弯村。
几十个社员议论：快给牛大山干活去吧，能挣现钱。
刘家台村。
十几个社员议论：牛大山真是个好人，咱晚上去加班，挣几个现钱。
19-4 香塔沟工地 日外
十几个人在刨土崖，填壕沟，修谷坊，打坝。
山崖崩塌，尘土滚滚，人欢羊叫，笑声连天。
几个青年男女挑着箩筐，快步如飞。
一群群羊走进山沟。
几个羊馆走向工地。
19-5 王家林村办公室 夜内
社员甲：队长，给我请上三天了假吧，我要进县城买粮吃。
社员乙：队长，给我也请上几天假，我有事。
队长：行，每人三天不能超假，超一天扣一天。
19-6 马弯村办公室 夜内
妇女甲：队长，我请三天假，回娘家去。
妇女乙：我妈病了，我去看一下，请上三天假。
妇女丙：队长，我妇科病，到县医院去看，请上三天假。
队长：成，不能超假。
19-7 香塔沟工地 夜外
月色朦胧，云淡天高。
十几个人拿起大撅刨崖。
几个妇女挑土。
牛大山站在一旁指挥。
月儿偏西。
牛大山：该收工了，天气不早了明天还要干活。
青年人：再干一会儿，不累。
19-8 同上 日外
香塔沟热火朝天。
一座大坝筑起。
几十个人挥撅，挑土，你追我赶。
妇女：叔，我干什么？
牛大山：我这工地只能用20人，再多了容不下，今天不用了，你回去明天再来吧，我这工地小没活干。
妇女拖出哭腔：叔，我和你女花朵是一个村的，又是邻居你就走走这个后门用下我吧，我实在没有饭吃，才来挣你这二斤粮，二毛钱，你还是行行好吧。
牛大山摇摇头：本来我人够了，可你这一哭我的心就碎了，那你就干活吧，今天我破例了。
19-9 黄沙大队办 夜内
村领导在开会。
队长：这几天人们请了假到了牛大山的工地干活，挣粮挣钱去了。
李三子：你为什么要给他们请假？
队长：先前我不知道，昨天我才调查清楚了，原来牛大山这老寂伙搞资本主义复碎，又开始剥削人。
李三子：这不行，尽快报告公社，看怎么处理。
主任：这是个大问题，牛大山除本人不干活，还煸阴风点鬼火，搞单工搞雇工搞剥削搞复群，这与社会主义格格不入。
19-10 杨树塔公社 日内
队长匆匆走进书记办公室。
陈书记正在看报，抬起头来示意队长坐下。
队长坐在凳子上：陈书记，我向您报告一件大事，牛大山在九梁搞资本主义，雇人打坝，刨崖、修浴坊，一天二升米，白天黑夜连姐转
陈书记：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队长：听人说，土改时有位秀才存到他家800元白洋，夜里服毒自杀，他得了这笔浮财。
陈书记：当时他为什么不交出来？
队长：当时谁也不知道，后来也和老伴闹矛盾，老伴给露出来的。
陈书记：你反映的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必须派人立即制止，然后召开批判大会彻底批判。
19-11 九梁山沟 日外
工地场面依然热火朝天。
牛大山站在坝前指挥。
沟口两位青年人大踏步飞一般地走来．
牛大山老远望见，他皱起眉头。
年轻千部走到牛大山面前：牛大山，你这又在雇工干活，搞资本主义复群，我们奉公社命令，要你立即停止劳动，等侯批判。
牛大山吃惊地：你们这话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雇人我承认有的事，复辟资本主义我不答复，这帽子有点太大了。
两位年轻干部盛气凌人
青年干部甲训斥：牛大山，你已经犯了错误，你这明明是复辟资本主义。党的政策是不允许搞这一套的，你除自己单干不说还雇人，是彻头彻尾的资本主义，你要好好认识错误，承认错误，改正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牛大山：我不承认，我没有错误，我雇人是为党为国家栽树，怎么能说成是复辟资本主义？我栽树几十年不全都给了国家，轮到我牛大山有啥哩？
青年干部乙用命令口气：我们代表公社党委，专门来制止你搞资本主义，从现在起立即停止雇人。
青年干部甲走到群众面前，掏出一个小本子：你们不能干活了，叫什么名字登记一下，来过来登记一下。
几个青年人撒腿就跑。
干部甲：别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牛大山辩驳道：天哪，我自己贴上粮钱雇人栽树，这也成了资本主义？我想不通，你们这共产产义干部，谁有这种思想贴上粮钱栽树，我日他妈的，这也算我的错误？
牛大山气愤地屹蹲下。
干部乙：牛大山，你把态度放端正点，不要认为你七十多岁的人了，公社就管不着你，你要老老实实改正自己的错误。
牛大山：我就这态度，你们告去吧，我不怕，什么也不怕，还有七十多岁活呀，我不活了还不行，要杀要批由你们，反正我舍出了这把老骨头。
19-12 公社会议室 日内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公社全体干部。正墙上挂着马恩列斯毛主席像。
陈书记讲话：牛大山这是典型的资本主义思想，资本主义尾巴，资本主义复群，躲在山沟不参加劳动，还要单干雇人，要狠狠批判，坚决割掉这个尾巴。
主任：刚才陈书记说了，我们党内坚决不能在这种资本主义思想，这是要复群资本主义，让我们贫下中农吃二遍若受二茬罪，让地主资本家重新起来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我们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上不答应，我们要和牛大山这种资产阶级思想实行最彻底的决裂。
批判会非常激烈，干部们口诛笔伐，踊跃批判。
陈书记：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后迅速准备，并通知各村支书，主任，民兵连长，团支部书记，明天上午九时在九梁召开现场批判大会，准时参加。
19-13 九梁山崖下 日外
一幅长条红布上写着：批判牛大山资本主义复辟现场大会会标悬挂崖上，两边竖幅红布上写着：对牛大山进行无产阶级专政。同资本主义实行最彻底决裂。
几百名社员群众云集九梁，往日寂静的九梁又一次沸腾了。
19-14 山路上 日外
川流不息的队伍向九梁奔去，一位位贫下中农代表，青年积极分子，先进生产者基干民兵走来。
各大队民兵连长背着枪，全副武装走来。
人群中有人唱起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燎亮的军号吹响。
山路上一片尘土飞扬。
19-15 九梁山下 日外
一对高音喇叭挂在新栽的木杆上。主席台上一排长桌上放着扩大器。
杨树塔公社党委书记，革委主任武装部部长副书记副主任等坐在台上。公社除了炊事员没有参加，其余全体干部全部站在会场。
会场内站满了几百人。
公社革委主任赵主任主持大会。赵主任清点了一下人，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爬在麦克风前：现在我宣布，批判牛大山复辟资本产义
现场大会正式开始，把牛大山带上台来．
两个民兵身背步枪，全副武装押着牛大山走上台前。
赵主任：牛大山低下头。
牛大山把头低下。
赵主任：下面请党委陈书记讲话。
陈书记把麦克风移到面前：大家注意了，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一次批判牛大山复碎资本主义现场大会。牛大山长期不服从党的领导，长期搞单干，特别是最近一段时期，他利用土改时得了一笔浮财，雇人打坝刨崖修谷坊栽树，煽动少数人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破坏无产阶级专政，和党和人民和毛主席唱对台戏，我们要对他这种行为进行深刻彻底的批判，捍卫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牢牢巩固无产阶级政权，彻底铲除资本产义土壤，消灭一切剥削阶级，同资产阶级实行最彻底的决裂。
严肃的会场上雷妙鸣般的掌声响起来，经久不息。
赵主任把麦克风移到面前：下面由群众代表发言批判。
队长手里拿着材料走上台。
队长站在台前：牛大山这个典型的资本主义剥削者，出在我们黄沙村，这是我们村的可耻，首先我承认我有责任。牛大山长期复辟资本主义，颠覆无产阶级专政，与党和人民群众格格不入，一意孤行苦海无边，自由放任目无组织目无纪律，更为严重的是最近一个时期，他大肆雇工剥削资下中农，复辟资本主义，与党和人民群众背道而驰其目的就是让我们贫下中农吃二遍若受二茬罪，我们坚决不答应。
批判大会掀起高潮。
严肃的会议仍在进行。
站在台上的牛大山早已大汗淋漓。
赵主任：刚才好多同志批判的很深刻很好，能够抓住牛大山的本质进行批判，我们要结合批林批孔进行批判，牛大山和林彪孔老二是一丘之貉，我们要批到他的骨髓，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下面让牛大山自我检讨。
牛大山苦丧着脸：让我做检讨，我没啥好说的，你们说我复辟资
本主义，我贴上钱和粮给国家栽树打坝，你们谁有我这种思想，我栽
了几十年树，谁见我砍过一棵，不全都给了集体和国家，这算啥资本主义？给个人干活才叫资本主义，我明明是给国家造林，九梁栽起那么多树，打下坝我死后不背进阴府，还不全留给国家，不管你们说我个啥，我都不能答应。
人群中呼起口号:
打倒资产阶级，打倒资本主义，打倒牛大山，批深批透资本主义，无产阶级专政万岁，社会主义万岁。
声讨大会一浪高过一浪。
队长：牛大山，你雇人搞单干，哪来的那么多钱。你要老实交待。
牛大山：那是土改时秀才给我留下，我一分没有用埋在地里用来买树籽树苗。
陈书记：你把白洋交出来，现在还有多少？
牛大山：我在已经花光了。
陈书记一拍桌子，胡说，低下头去。
主任：用刑。牛头不烂多费的两炉柴炭。
两个一民兵立刻把牛大山捆紧。
牛大山软成一团，汗珠从头上不断地滚出来，脸色煞白：呀，疼死我了，呀，我的天哪，疼死我了。
陈书记：看你说不说。
牛大山“通”地跌倒，两眼翻的老大，两条腿在抽筋。
武装部长爬在书记耳朵上压低嗓门：陈书记，牛大山死过去了。
陈书记一摆手：泼冷水，快泼冷水……
两个民兵抬来一捅水，哗哗泼在牛大山脸上。牛大山慢慢醒来。两个民兵扶起。
牛大山喃喃地：你们把我打死吧，打死吧，我七十多岁的人了，不想活了。
陈书记：牛大山，你可要好好认识错误，白洋藏到什么地方了，你好好想一想，再过几天再开批判大会。你要交待清楚，否则不会有
好下场的。
赵主任：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希望每一位社员群众提高思想觉悟，自觉同牛大山这种资本主义思想和行为作长期的斗争，从此以后谁也不能到牛大山工地干活，一经发现严肃处理。批判大会到此结束。
牛大山瘫在地上，半天喘不过气来．几百人逐渐疏散。
19-16 土窑洞 日内
牛大山躺在炕上哼哼直叫。
牛铁林端起一碗药放在牛大山面前。
牛铁林：爹，你吃药吧。
牛大山挣扎着翻转身，半天爬不起来。
门外有人在叫：张大爷在家吗？
牛铁林随口应道：在，谁呀？
张山林推门进到地下：大爷，你怎么样，听说那天批斗会差点没把你给摔打死。
牛大山睁大眼泪如泉涌：他们没斗死我，只要有这口气，不会不造林。
张山林将两瓶罐头和两袋饼干放在炕上：大爷，县广播上已经播了，我从广播里听到，今儿个是星期天特意来看你，你吃这饼干罐头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牛大山：你拿这干啥呀，你也是个念书人，大爷知道你没钱，再不要买这些东西。
张山林坐在牛大山身边：大爷，你不要多心，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多买我也没有钱，你别嫌少我会再来看你的，向你学些栽树经验。
牛大山握住张山林的手：你来时谁看见了？碰着人没有？
张山林：碰见公社赵主任，还有黄沙村的生产队长，怎么怕什么？
牛大山使劲地握住张山林的手：山林，你快走吧，这儿不能久留了，这些人知道了可要连累你，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张山林不解地：大爷是好人，是栽树模范没错呀，是省劳模。
牛大山催促地：你和铁林都走吧，我现在成了黑五类，说不定过两天还要批判，你们快走呀，公社知道会把你们和我划在一个队里的，万万不能再留了，快走呀，快……说不定现在就会有人来查。
张山林：你没错，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好人。
牛大山用劲推张山林：你快走，走出我这资本主义的土窑洞里，不然的话你也成了资本主义。
张山林和牛铁林无奈，推门出了院。
19-17 杨树塔公社会议室 日内
全公社各村支书主任会议正在进行。
小小的会议室挤满了人。
陈书记在台上讲话：关于牛大山雇工等问题，经党委会研究，将他的问题移交公安局处理，并报县委县革委，这是其一，其二凡杨树塔村的社员，任何人不能到九梁干活，一经发现罚工50个，并做深刻的检讨。其三：严禁牛大山家人与牛大山来往，任何人不得以访友探亲为由，变相去看望牛大山，一经发现严肃处理。其四要同牛大山划清界线，一经发现牛大山有雇工行为，举报者给予表扬，其五不定期召开批判大会，任何人不能缺席。
台下秩序特别安静。
19-18 土窑洞 日外
门口堆放着40把大铁撅头。
一捆树栽子立在门口。
门框上一副变了颜色的对联上写着：批来斗去批斗不掉志气，栽树种树栽种摇钱大树。横批不忘批斗栽树
19-19 九梁崖下 夜外
几个人挥动大镢刨土。
几个人挑担担土，垫坝。
月亮从云层里钻出半个脸来，山沟里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
19-20 嘉县马湾 日外
一块苗圃地旁，钻天杨直直升向天空。
牛大山站在树栽子前询问：这片树栽子卖多少钱？
青年甲打量着他疑问：你想买？不会吧！
牛大山握住一棵杨树栽：怎么，你以为我买不起？小看人吧。
青年乙：七老八十的人了，你是个买树栽的人，我看不像吧。
牛大山：你可别小看人，七八十的人就不能栽树了，就兴你们年轻人栽树。
青年人一阵大笑。
牛大山：你卖不卖？
青年甲：你真要买？
牛大山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沓人民币：你以为我没钱？都买了卖多少钱？
青年乙：你用那么多干什么？不会是买回烧火吧，你是哪里人？ 牛大山：河保黄沙村人。
青年甲：那么远，你怎么运？
牛大山：我可以雇拖拉机。
青年乙：300元，少了不卖。
牛大山：好，我买了。
前面停着一辆东方红“28”拖拉机。
牛大山朝拖拉机一挥手：拖拉机，过来给我送树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