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集长篇电视连续剧《疯狂树圣》编剧
张荣恒
第二十集
20-1 刘家台 日外
一辆东方红28拖拉机停在村中,牛大山从车上下来。
几个青年人正卸树栽子。
20-2 九梁山 日外
几个人身背树栽走来。
牛大山紧随其后。
树栽子堆在地里一大片。
牛大山掏出一沓钱来逐一发放:你们出去别宣传,让公社知道了又要批判我,还要批判你们。我这儿收树栽子,你们有树栽子就背来一棵5分钱。
青年乙:行,晚上我就给你背来。
20-3 同上 夜外
夜幕深垂,月色朦胧。
十几个中青年人背着树栽子走来。
牛大山亲自过数目,一棵5分钱。
青年甲:老牛听说上次杨树塔公社批判过你雇工搞单干,你还敢秘密交易。
牛大山冷笑一声:他批他的,我栽我的,我可不是小孩吓唬两声就不敢动了。
青年乙:你这树栽子什么时候栽呀?我们想给你栽树。
牛大山:这两天墒情好,明天晚上和后天早上。你通知给马弯、王林沟、小沟、大梁沟、青塘村的社员,栽一棵树一分钱。
青年甲:不怕再批判你?
牛大山:刘胡兰十六岁就说出了怕死不当共产党员,我七十五岁了怕死不栽树了,批斗不死我,我就要栽树。
青年甲:猪碰到墙还知道回头,你昨就晓不得,你不会那么傻吧。牛大山:我比猪还傻,猪光知道吃,我连吃也不知道只知道栽树。
20-4 九梁山 晨外
十几个人正在挖坑。
牛大山插树栽。
晨曦赶走了黎明,东方出现一抹霞光。
牛大山:你们回去吧,别让生产队知道了,知道了会批判你们的。
中年社员甲:我们都是来自大沟公社、马家沟公社的,杨树塔公社管不着。今天请了假,和你突击栽一天树。
牛大山: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20-5 九塔土窑 日内
牛大山泡树栽。
两个公安人员走来。
牛大山抬头张望。
公安甲:你就是牛大山吧?
牛大山:是,你们有什么事?
公安乙:请你跟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
牛大山大吃一惊:干什么?误我栽树,我可走不开。
公安甲:不行,我们是在传唤你,你必须的去。
牛大山:我又没犯法,你们不能平白无顾抓我呀。
公安乙:你有问题,快走。
牛大山被两个公安带走。
20-6 公安局刑侦队 日内
两个刑警坐在正面的办公桌旁,牛大山圪蹲在地上。
刑警甲:牛大山,我问你,你那800块白洋哪儿去了?快说。
牛大山:我早就买树栽树籽花光了,栽了一辈子树,买了多少树栽,全部栽在树地里。
刑警一拍桌子:胡说,前一段时间你还雇人挖崖,打坝、修浴坊,栽树、哪来的钱?
牛大山:那是我家里的,我把给儿积攒取媳妇的钱也买了树苗树栽,栽到九梁山上。
刑警: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吃上个家伙。
刑警乙扑到牛大山身边,打了两个耳光。
牛大山按住脸蛋:你们打人;谁叫你们打人?警察还打人?
刑警甲:警察不打人?不打好人还不打坏人,像你这种人应该好好打,往死里打看你说不说。
牛大山:那你们往死打我吧,七十多岁的人了,活着和死了一样。
刑警乙:关到看守所,看你说不说。
牛大山磕着头:你们不要把我关起来我没罪,白洋没有买了树籽,不信你们去九梁看去。
20-7 看守所 日内
牛大山躺在炕上,眼里瞪着泪,盯着窑顶出神。
门外吹响口哨。
警察高喊:站队,出来站队。
一家人纷纷走出门外。
牛大山躺着不动,两眼盯着窑顶一动不动。
警察站在地下:牛大山,起来快起来,跑步去。
牛大山不动也不吭声,旁若无人。
警察拉牛大山起来,牛大山不动两眼紧闭;你们想怎么就怎么吧,我反正不活了,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警察无奈。
牛大山哭出声来:我的天那,九梁的树没有人看管,不知在这儿要住多久,冤枉死了我……。
20-8 看守所 夜内
牛大山大哭,边哭边叫:冤枉死我了我要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我要栽树,天哪,再不放我出去我不活了。
警察的喊声传进屋里:叫喊什么,再胡叫喊抓起你来,打死你这个死老头。
牛大山仍大哭不止。一家嫌疑人大笑。
哭声越来越高。
哭声打破了看守所宁静的深夜。
20-9 提审室 日内
看守警察:牛大山这人快神经呀,七十多岁的人了,每天晚上大喊大叫大哭,弄的满看守所不得安宁,这人到底有啥问题,没有问题就放了吧。
刑警乙:七十多岁的人了,放了吧关起来也炸不出个油来。
刑警甲:这也是上面的指示,原来我就不想抓,可杨树塔公社说这是”黑五类”请求拘留。
刑警乙:请示局领导立即放人。否则让这老人死在看守所可就出了大乱子咧。
刑警甲:我也是这么想哩,快去请示局领导,把这几天审讯口供情况汇报一下。
20-10 看守所门口 日外
两个武警手握钢枪站岗
张山林走到门口:我进去送一点东西。
窗口上警察伸出头来:给谁?
张山林:牛大山。
警察:你是他的什么人?
张山林:亲友。
警察:牛大山住了十多天,上午就回去了。
张山林扭头走了。
20-11 九梁山 日外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
几个挖苦菜的小孩背着萝筐走来,进了林地。
牛大山,小孩,你们别挖苦菜了,打一碗榆籽给一颗糖,一碗瑰籽给十颗糖,想要火柴也行,我这儿收购树籽。
远处,几个小孩扛着榆树籽走来。
牛大山站在树地张望。
几个小孩飞快进了树地。
牛大山迎上前去:来,我收你们的榆树籽。
牛大山量过数目后,每人发给二十颗水果糖。
小孩们高兴地:牛爷爷真好哩,牛爷爷是个好人,我们吃上了水果糖。
牛大山:孩子们你们回去打榆籽,我还会给你们水果糖,多给你们几个。
小孩们高兴地活崩乱跳走了。
20-12 黄沙村中心 日外
儿个高中学生和小学教员在议论。
高中学生:牛大山真是个“孔乙已”,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死爱面子活受罪,整天栽树,究竟图了个啥?真不知天高地厚。
小学教员:牛大山更像个“武训”,那么老了死不改海,刚从看守所回来,就又开始收树籽种树,我看他早晚要死在栽树上。
高中生:800块白洋都买了树籽树栽,要是不胡折腾,这800块白洋不知值多少钱,理了他也用不了,还愁没钱花?
小学教员指手画脚:也是这样,他算不见账,有这钱还栽什么树?栽起树来又能值几个钱?
20-13 九梁山 日外
张山林上到山顶。
牛大山在侧面坡上栽树。
张山林走过去。
牛大山:你又来了。
张山林:我来了,来跟你学栽树,你教教我吧。
张山林拿起树栽,栽到牛大山挖下的坑里。
牛大山:这栽树其实也没什么技巧,有辛苦爱了就行,有恒心就能成功。
张山林:看来我这一辈子已选定了栽树,念会书当了领导带领人民群众栽树,当不了领导就自己栽,尽管公社对我进行了批评,可我不在乎。
牛大山:唉,看你又来了,我知道他们会对你下毒手的,这不真下了。
(闪回)
20-14 杨树塔公社 日内
书记办公室。
张山林气恼地听着陈书记在训话。
陈书记:张山林,你还是个高中学生,上次我们批斗了牛大山,第三天你就去看他,你跟这阶级敌人有什么感情,咱是贫下中农的孩子根正苗红,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怎么能跟这“黑五类”分子混为一谈呢?你说说那天你去的目的是什么?
张山林:我是个读书人,什么目的也没有,只能眼他学栽树,将来绿化祖国,改善环境。
陈书记翻了眼:你别以为自己是个高中生,就给我讲这些臭大道理,说老实我比你听得多了,刚上了高中就给我讲这一套,你要从主观上寻找原因。
张山林:牛大山这人栽树本身没错,至于说雇工、单干、打坝等
等,都是为了栽树,看一个人首先得看他的动机,这几年公社让他自
由栽树,可为什么又要管他。我去他那儿就是学栽树,别的什么都不谈。
陈书记:你去了几次?
张山林:记不清了,大约有四五次。
陈书记拍着桌子,用食指在桌了上敲着:怪不得牛大山那么嘴硬,原来有你在当幕后导演,你是他的参谋长,你想怎么样,指使纵容他,使他的资产阶级思想更猖狂。你就是他的后台老板,你要给公社党委写出深刻的检讨,我们要向县中学通报你的情况,你作为杨树塔公社的一个学生,难道你不知道杨树塔公社的纪律?
张山林:陈书记,你不能拿这作把柄,县委刘书记还支持牛大山植树造林哩,你这样给我扣帽子打棍子,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陈书记:你要知道牛大山那是资本主义尾巴,我们要割资本主义尾巴铲除资产阶级土壤,让无产阶级占领农村。你是高中生毕业后要回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像你这种人还想住大学,高中毕业劳动锻炼两年才有资格推荐上学,你这样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能推荐你上学吗?必须长期劳动锻炼,接受再教育。
张山林:陈书记,推荐与不推荐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准备栽一辈子树,我意已决无法改变。
20-15 河保中学 日内
校长办公室。
高校长正在办公,报告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报告,门外有人喊。高校长随口应答:进来!
张山林站在地下。
高校长抬起头来:你就是张山林同学?
张山林:是,我叫张山林
高校长:我们收到杨树塔公社寄来的材料,反映你的问题。
高校长将材料递在张山林手里,你看看吧。
一行醒目的大标题映入张山林的眼帘:关于张山林同学支持牛大山搞资本主义复辟的情况报告。
张山林顿感眼前一片漆黑,下面的文字他却无法看下去。他大体翻了一下,最后一页上盖着杨树塔公社的大印。
张山林:高校长,我没有支持牛大山搞资本主义复辟,我只不过是到过他的林地看了几回,想学栽树没别的动机,我准备以后永远植树造林。
高校长:人家在材料里说你是总导演,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你一个高中生还是共青团员,怎么会混稀黑白颠倒是非?经校党委研究决定对你留团查看一年,并写出深刻的书面检讨书一份,以观后效了。
张山林的泪珠从眼角滚出,掉到地上摔碎。
(闪回完)
20-16 九梁山 日外
张山林:老牛,你住在九梁,报纸看不到广播听不到,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昨晚上去世了。
牛大山反问:你说什么,重说一遍我听。
张山林:毛主席去世了,这是咱们国家的一个无法弥补的损失呀。
牛大山痛哭:泪珠大滴大滴地滚在地上哽咽着:毛主席咋就一下子死了,还不是有人害死的,看来中央出了奸贼。毛主席啊毛主席,我牛大山栽了几十年树多想让你知道,等绿化了九梁我要到北京开会见你,可你却走了……。
哭喊声传向远方。
张山林的眼里噙满泪水。
20-17 九梁山 日外
郁郁葱葱的山林,点缀在黄土高原,构成五彩的图画。
青年羊倌赶着一群羊走进九梁山林中。
牛大山匆匆爬上山顶,气喘吁吁拦住羊群:这树地刚长出小芽,你好大的胆?谁让你来放羊?你快赶走。
青年羊倌手握羊铲棍:你好大的口气,这地是国家的,不是你牛大山的,与你何相干。
牛大山严肃地:这地是国家的,这树是我栽起来的,你快赶走羊群,别让羊群再啃树了。
青年羊倌喜皮笑脸:你牛大山算老几,你管不着,没那么大的权利。实话对你说了吧,你七十多岁的死老汉,谁怕你哩,放开羊群,再拦小心你的狗命。
牛大山仍拦着羊:你这么大的人了,树明明是我栽起来的,我大山子为了栽这些树,不知费了多少九牛二虎的力气,好不容易人家县委书记允许我在这儿栽树,我给你好好说,你还是把羊群赶走,咱们村前后社的,底头不见抬头见,你是刘家寨的我是黄沙村的,不要闹战的不好意思了。
羊倌:你个不死的老鬼,别在给老子讲这些少头没尾的大话了,老子早已听够了,你放开老子的羊,再拦着没你的好果子吃。
羊倌用劲一推,夺走羊铲棍。
牛大山朝后倒退了几步跌倒了。
羊倌得意洋洋赶着羊群进了树地。
牛大山猛站起身来,一溜小跑步追住羊倌,一只大手拉住了他的后襟。
羊倌一转身扑到牛大山怀里:你要干什么,还不放开老子?你想死,那么老了,吃不住老子一拳。
牛大山死死拽着:你不把羊赶走,我就不放,看你能咋样。
羊倌摔倒牛大山:这是国家的林场,又不是你牛大山的坟地,老子偏要在这里放羊,看你能把老子吃了?
牛大山又抱住羊倌的腿:我偏不让你在这里放羊,你没有看见我栽的那个牌子,栽一棵树不太容易呀,你讲不讲理你要不讲理,老子就跟你不讲理。
羊群已钻进树林里。
羊倌使劲挣扎。
牛大山夺去羊铲棍扔在九梁山沟里。羊倌拾起羊铲棍奔走了。
远处留下一串骂声:你个死老汉,不管用,你追来呀急死你。
牛大山指着羊倌: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到庙里找你。
20-18 羊倌家 日内
坐在炕上的刘长齐老汉从玻璃上看见牛大山走在院中。
刘长齐悄悄对老伴说:唉,不好咧牛大山来啦,肯定是因为咋天羊啃树的事。
牛大山进屋:长齐,你儿昨天在我树地里放羊,我让他赶走,他不但不听,反而和我打了一架,啃了那么多树怎么办呀?我是来让你给赔树的。
刘长齐下地倒水:老牛,你先别发火,孩子昨天回来说过这事,我就把他打骂了一顿,谁叫他不长眼睛到你地里放羊,是他的不对,他是个小孩,我要教育他,以后再也不能到你那树地里放羊。
牛大山脱下上衣,身上露出青紫块:你看除不听还把我打成这样,我七十多岁的人了,能吃住年轻人的打?你给我说他这样做过份不过份?他为啥要打我?我实在想不通,你要知道这树是我的命根子呀,我比命都看得值钱。
长齐:疯狼没主子,疯狗有主子谁叫我是他父亲哩,这事只能怪我,你看怎么处理吧,你决定吧。
牛大山:啃了多少补栽多少?不过分吧?
长齐:也行,到底啃了有多少。
牛大山:少说也有五六百棵。
长齐:那我明天和你去补栽。
牛大山:不行,你把他带上,让他也来补栽。
长齐:什么意思,我给你补栽的不是树?
牛大山:你理解错了,孩子赶着羊啃了树,必须让他来承认这个错误,认识自己的错误,对他是个教训,以后不仅他不来了,连别人也不敢来了,我这是杀鸡给猴看,你替了他他感觉不到错误,还会来的。
20-19 九梁山 晨外
天刚蒙蒙亮,山林在狂风的劲吹下,像在嚎哭。
牛大山手拄“特制武器”爬上山顶钻进树林。
前面几个白生生的树茬子凸现在眼前,牛大山快步爬下去用手抚摸,大串大串泪珠滚到树荐上:我的天哪,哪个丧尽天良的孽种砍了我的树,我操他上十八代祖宗。这不是在砍树,这是在砍我大山的骨头。
哭吼声在山谷回荡。牛大山擦去泪痕,仔细打量周围的一切,一串串大号黄球鞋的脚印露出来。
牛大山爬下去用手丈量着鞋的尺寸,站起来跟着这脚踪追击。过了山路上了坡,踪迹到了刘家台。
20-20 刘家台滩村 晨外
大路上牛大山弓倒腰仔细寻找脚印。
路上各种脚印混杂在一起。牛大山费了神,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