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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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集长篇电视连续剧 编剧 张荣恒
第二十三集
23-1 同上 日外
大孙儿看见，急忙扑上前去: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爷爷，他一个七十多岁的人了，经不住这样折腾，你们也太残忍了吧。
大孙儿站在铁牛旁，双手叉腰堵住铁牛:不能推了，不能推了。
戴红袖章的领导一挥手:你算老几，你反对农业学大寨，重新安排河山，连你也推进这沟里，给我使劲推。
铁牛加大油门，隆隆隆向前猛推去。
大孙儿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铁牛直直的推过去。
大孙儿倒在土中，鼻口鲜血。
大孙儿被送进乡卫生院。
医生一诊断，抢救无效。
年仅二十岁的大孙儿永远走了。
23-2 九梁山 深夜外
30多亩林地成了一片废墟，惨不忍睹。横七坚八的木料躺在地上，刚吐出嫩叶的树枝已经碎尸万断。
九梁山一片凄凉。
牛大山守在九梁，合不上眼。
日出日落，七个白昼。
像在为死去的树木守尸。
23-3 九梁山 日外
立着六块方木牌：重新安排河山，字迹清晰。
红旗仍在迎风飘扬。
牛大山爬在树茬上大哭：刘书记呀刘书记，你已调走了，我靠不上你了，压着你人名戳子的条子顶个啥？人家二话没说就给烧了。哭天天高，哭地地低，哭官官不理，黄泉路上没老小，这还不如死了。
张山林走来。
牛大山依然在哭叫。
张山林扶着牛大山：大爷，你别哭了，刘大成已经调了，树已经砍了，哭死也没用，你要振作起来，重整雄风继续补栽，我和铁林还有森林和你共同补栽。
牛大山停止哭：山林，你看这成了个啥咧，这都是大爷的心血，这比掏了我的心还疼。
张山林：大爷你人老，别把身子弄坏，精神更不能崩溃，只要有精神，有这口气就能栽起树来。
23-4 同上 日外
太阳从云层里露出脸来，洒在山林中，九梁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群麻雀飞到树枝里戏闹，山鸟再次呜唱。
牛大山手拿“特制武器”。
张山林爬倒栽树。
张森林挥动大撅。
牛铁林爬到栽树。
一场大风吹来，树苗刮下一地，几人又在收拾树苗。
23-5 九梁山 夜外
三三两两的人走来。
砍树声响起。
当当当。
牛大山上前挡住砍树者：你们不能偷砍我的树，这是我几十年的心血。
青年甲：这是青塘村的树，你管不着，我们明展大量砍树，你想怎么，大寨红旗在九梁飘定了，以粮为纲全面砍光的斧头砍定了。
牛大山：胡说，植树造林是好事，栽起树来好处可多哩，谁砍我的树，我砍谁的头。牛大山挥动特制武器。
几个砍树者退出。
23-6 同上 日外
石糖村支部副书记双手叉腰：牛大山，我向你传达刘家沟乡青塘大队农田大会战精神。今秋的农田大会战又开始了，九梁的树明年春天全部毁林开荒，经大队支委会开会研究决定：一、九梁新开出的地不让你随便乱栽树，县里和公社随时要来检查。二、已经栽进去的树限你在十天之内全部砍掉。三、九梁的上地属于青塘大队，栽起的树林你不能做主，村里想什么时候砍就砍，你不能阻挠。你听清了没有？
牛大山立时昏倒在地：天哪，我辛辛苦苦栽起来的树能属于你青塘的，这是林场的地属于非耕地，你们平白无顾毁了我几十亩林地有什么理由，你们凭什么毁林？凭什么欺负我这个死老汉。
副书记训斥：你这是胡说，毁林造地是上级的指示，怎么能说成是欺负你，你跟我到青塘大队去，不然的话我叫民兵连长押你回去。
牛大山：我补栽树走不了你没看见，这树快砍光了，我得赶快补栽。
副书记：你别有眼无珠，叫你去是抬举你快走。
23-7 青塘大队办 日内
支书大怒：牛大山你人老了，太狂妄了吧，这九梁你想成主想错了，这是青塘的地，从今以后你不能乱栽树，别栽一棵树。
牛大山：当初刘大成书记让我往那儿栽树，我栽树没错，我给共产党栽树，我当然不动一棵，你们也不能动一棵，谁也不能动一棵。
支书：刘大成早就调走，你别老提刘大成，那是老调了提也没用，不服气你找刘大成去说吧。
牛大山：水去石头在，官去衙门在。刘大成走了，河保县委县革委没有走，他们知道这事的。
支书警告：我们定下那三条你必须无条件服从，再要不服从，小心我们将九梁的树木全部砍光，新修大寨田。
牛大山口上服从：我服从我服从，你们千万不要把树毁了，我不砍一裸，你们别修了大寨田。
23-8 九梁山 日外
牛大山在遮天蔽日的山林里，自言自语：青塘村看到九梁成了林要霸占，我牛大山几十年栽树，是给国家栽的，那国家为啥又不采取措施，这不行我必须到县里去，找领导找林业局的人，我将九梁这树交给他们，让他去管好了，如果他们不管，那干脆给我发林权证，我三个儿子还管不了这些树。
23-9 县委办 日内
牛大山进门：九梁那么多树，快要被人砍光了，我七十多岁的人实在管不了，你们县里到底管不管？要是不管就给我发林权证吧。
青年干部：管是要管的，可现在不能太着急了，等县里的领导都回来开上个会，研究了以后才能正式发文件管理，至于说发林权证，暂时还不行。
牛大山大睁着眼，露出乞求的目光：你们还是早点研究商量吧，我请你们到九梁看一看，那么多树咋就谁也不管，人家都来砍，我有啥办法？你们要不管，就补上两个钱我雇人护林，林子属于国家的。
年轻干部：青塘大队“重新安排河山”这没错，这是县里的号召，也是省里中央的指示，想在哪里修农田都没错，你不能反对。我早就听人说过，你栽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牛大山：栽树造林，后代不穷。
青年干部自得地：你看看这就对了，我没说错吧你就是为了钱，一提就是钱，后代不穷还不是想发大财？是不是？
牛大山驳辩：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让我的后代不穷，而是让所有的后代儿孙不穷，都要能栽起树来，后代儿孙都不穷了。
青年干部：你说成个啥也没用，这是彻头彻尾的资本主义。
23-10 牛金成院 日外
大红喜字贴在墙上，醒目耀眼的对联，乐队围坐院中音乐高凑、气氛热闹喜气洋洋。
人们忙成一团。
牛金成：青年人到九梁请我爹回来，今天办喜事他是我们的家长，不能没有他。
青年人直奔九梁。
唢呐声声凑出最高最强的声音，大院里站满了人，垴畔上有人在跑动。
23-11 九梁山 日外
牛大山：我不能回去，这偷树的贼太多了，我对金成说了，你们回去就说我走不开。
青年人：你是长老，今天办喜事没你不成，说啥你也得去，一个人一辈子结几次婚，你快走哇。
牛大山：我不能走，一走开偷树的人白天也敢偷。
青年人无奈。
23-12 同上 日外
金成气喘上山。
牛大山挥动锄头锄草。
牛金成：爹，你叫我怎说你哩，我儿子一辈子翻一次身，就这么一次婚姻大事，你还不回去，难道还有比这事更重要的？爹呀爹，你真是老糊涂，那树靠你这八十岁的人去照看谁怕你？你是咱一家之主，我什么地方对不住你？我儿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参加婚礼？
牛大山：金成，你不能这么说，你对爹太好了，孙儿就甭提了，给他娶媳妇爹太高兴了，爹什么也不因为，就是因为九梁这树被偷得不行，才不能回去，你不要再怪怨爹，回去给孙儿把喜事办好就行了。
牛金成：爹，二小子他一辈子能结儿次婚？你不要太绝情了，还是回家吧，我专来请您老人家回家去，孙媳妇还等着给你磕头哩，这一回你无论如何也得回去。
牛大山心软地：事要这样那就回去，你先走爹随后就到，误不了磕头。
牛金成：爹，孙媳妇等着给你磕头。
23-13 牛金成家 日外
结拜仪式准备就绪。
乐队使劲吹打。
牛金成扶着牛大山坐到拜花堂的正面，马花子也坐在正面，金成和老伴紧挨坐下。
主持人：结婚典礼现在正式开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爹娘，夫妻互拜。
气氛热烈。院内人山人海。
主持人：典礼完毕。
孙儿背着媳妇走向洞房。
牛大山出了牛金成大院。
23-14 九梁山 日外
牛大山气喘吁吁上了山。
儿个年轻人扛着木料走来。
牛大山大喊：站住，你们这些偷树的，不会死了，迟早也好死不了。
几个年轻人扔下木料，没命地狂跑。
牛大山猛追。
23-15 县委大院 日外
牛大山站在办公室门口：唉，年纪大了，县城跑了几十回了，九梁真管不了，国家应当把九梁的树木管起来呀，再要不管几百亩林就会被偷砍光了。
年轻干部：你老汉老这么跑会弄坏身体的，八十来岁的人了，县里不管你回去全部砍倒卖了钱，这样就没有人偷了。
牛大山摇摇头：这不是我的财产，我当初就是要给国家栽树，从没想到会成为我个人的，要是给我个人栽我就不会栽那么多。
23-16 一组时空转换镜头
风沙飞扬，牛大山走在大街上，和几个人说九梁毁林情况。
单位院内，屋里的人纷纷关上门，爬在玻璃上向牛大山张望。。人们哈哈大笑。
大街上牛大山走着，干部一见他就绕道而行。快走开神经老汉又来了。
单位办公室牛大山站在地下，青年哄他骂他推他出门。
牛大山走在大街。人们骂他：神经老汉每年冬天能见到，差不多三天两头见。
大街上牛大山走来，妇女们拖着小孩快跑，疯老汉来啦，快回家。
23-17 九梁窑洞 日内
三儿铜林推开门：爹，我是铜林，来看你。
牛大山：铜林，你来的正好，进屋里爹正想给你写信，这不你回来爹有件事要和你交涉一下。
牛铜林坐到炕上：我听铁林说九梁这树快被人砍光了，你到县里跑了几十次都没管用，除不管连看一眼都不看，唉这不行。
牛大山：铜林，你在西安工作，听见那儿有栽树的没有？
牛铜林：我在铁路上工作，也不听说。
牛大山：爹跟你说，九梁这树怎办呀，我找遍领导没人管，连句好听话也没有。
牛大山声泪俱下。
牛铜林气愤地：爹，你不要难过，这太不像话了，你几十年辛辛苦苦栽起那么多树来，送给国家还不要，明天我进城，看他们要不要，这又不是个疮，不要我就砍了卖钱。
牛大山：我和你们明天一起去县委，最后再找一回，没有人管就砍树卖钱。
23-18 县委办公室 日内
牛大山，牛铜林、牛铁林三人进了门。
牛铜林怒气冲冲：县里有没有人管事。
干事：有啊，什么事你就说吧。
牛铜林：还是九梁树的事，我要见负责同志。
小干事：可以我领你去，你们跟我来。
23-19 县委副书记室 日内
三人进了门。
牛铜林板着脸：你是负责同志？
办公桌旁坐的副书记点了点：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牛铜林没有客气，肚里的火气一股脑儿倒出来：我爹在九梁义务造起几百亩林来，找县领导找了几年没有人管，县里还要不要；他那么大年纪，跑一趟不容易呀，如果县里不要请给我们发林权证，我们就把树全部砍了当烧火柴卖掉，那么粗的树被人偷砍了多可惜呀，我爹流了多少血汗，现在却有女嫁不出去。
赵副书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年轻人：真有这事吗？
牛铜林的脾气不减当初：你们要是不信，就去看看嘛这我还敢骗领导，为这事我爹找过林业局，局长却不管，还把我爹的行装给扔出院来，差点把我爹给冻死，这事你们县里知道不知道？难道他栽起那么多树是错误的？我爹栽树是刘大成批准的，现在刘大成调到地区任副书记，他是不是共产党的干部，他说话算数不算数？要是不算数，你们就给开来个纸条，我们到区里找刘大成看他怎样回答。
赵副书记摆摆手用平静的口气：行啦行啦，你别发火，我们尽快组织有关人员到九梁察看一回，只要真得栽起树来，县里会管理的，并对你爹的成绩会肯定的，这事你就别多说了，你们先回去吧…
23-20 常委会议室 日内
十二名常委全部坐在会议室，四大班子的主要负责人列席了会议。
郭金国书记主持会议：咱们商议一下，牛大山九梁栽起树来，上访几十次，乱砍滥伐特别严重得不到解决，你们看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常委甲：牛大山栽树是资木主义复辟，动机不纯一心想发财，他是受了人的气，听了财主的话而开始栽树的，县里不批判他就够便宜了他。
常委乙：听说牛大山搞过雇工剥削长期单干，资本主义思想特别严重，不能简单对待这个问题。
赵副书记直言道；现在是八十年代了，实行联产责任制，还提什么资产阶级，牛大山义务栽树，思想首先是健康的，把九梁给了国家更没错，地主资产阶级还知道发展生产力，老汉这几年几十次上访，县委政府应该组织领导干部亲自看一看，眼见为实吗，看了回来再作结论。
争论不下的会议，暂时平静下来。
刘书记:就这么定了，明天四大班子以及农口的领导干部全部出动，亲自去九梁察看。
23-21 黄土公路 日外
蜿蜒曲折的山路夹在大山的中间，前方大山横在路上，远看无路可走。耸立的大山望不见顶。
十几辆北京212吉普和各种大小工具车，在尘土飞扬高低不平的山路上颠簸着驶向九梁。
刘书记 ,赵副书记，姜副书记坐在最前面的吉普车里。工具车在最前面带路。
弯曲的山路一溜长蛇阵。车行到青塘河。
郭金国：九梁到底有多大？
赵副书记：可能不小吧，凡是叫九的，总是不小吧，因为九是最大。
几人大笑。
车队翻越黄土岭，穿过红沟谷。丘陵像高竖的屏障，沟壑像密纹的据齿，山头光秃秃灰蒙蒙，在蓝天白云下静静地卧着，风赶着黄沙飞扬，水浇土壤流失，裸露着红土的渠峁，悲痛地向人们诉说它的贫困，枯死而又稀疏的“小老树”被滚动的黄沙风无情地撕扯着，向人们发出求救的呼唤……
车内的领导闭上疲惫痛苦的眼睛，昏昏欲睡。车行到九梁山脚下停下。
大人小孩近百人纷纷向小车走来。
车内干部们钻出头来。
三十多名干部头顶着黄沙穿空，迎着扑面而来的春风走向九梁。（画外旁白）
九梁，千百年来沉寂的九梁，今天你可沸腾了；九梁，被历史永远遗忘的九梁，今天是你出头露面的时候了。河保县的大小父母官来看望你，你该自豪你该骄傲，你该抬起高贵的头来向人们诉说你的昨天和今天。
（画外旁白完）
几十人爬上九梁。
九梁山树木钻天，绿树成荫，空气新鲜爽口。
几十人进了树林。
23-22 香塔沟 日外
一个V字形深沟，丛生着密密麻麻的芦苇，屹立起一片新林、山梁、谷坊、陡坡上长满大树。喜鹊在树上筑巢，石鸡在林中跳跃。
一阵风吹来，林涛翻滚，蟋蟋低语。
赵副书记快步走着，眼前丛密的枝条和树叶挡在面前。脚下乱丝如麻的芦根绊住了双脚：嘿，河保也有这样的好地方真没想到。像这样茂密的森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靠人工栽起来真不容易。
几十个干部钻进林子里，望着高耸入云的大树。
县长情不自禁地：河保这地方真有宝地，河保还有这样的人。
刘书记手托一棵大树感叹地：河保每个大队只要出一个牛大山，全县将变成森林的海洋。
赵副书记连连点头，随手摘下一片嫩绿的树叶，拿到鼻前闻着清新的香气：牛大山不是傻瓜，不是财迷，更不是死皮，他是真正的英雄，河保的“愚公”。
牛大山挤出一串泪珠，古铜色的脸上挂上笑意。
小车消失在尘土中。
牛大山向远方眺望。长叹一声：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我牛大山总算能走到人前，没白活这辈子，没白栽一辈子树。
牛大山爬在树茬子上，大声痛哭。
喜鹊在上空飞叫，山风徐徐吹来，林涛翻起画卷。枝叶拍手高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