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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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荣恒 著
中部 自学成才
第三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人生在世原本就是来受苦受难
的，当上帝造就人类的时候；同时
造就了苦难，而苦难又常常钟情于
有志者，当它与有志者交成朋友之
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福。所以苦难
是一部教课书，它教会你怎样做人。
1 学毛选积极分子
1969年春天，桥头中学复课。渴望已久的白华宝终于迎来了这一天，过罢年正月二十几，学校通知学生上学，正月二十五开了学。
作为完小时的状元，白华宝比谁都走的早，走的快。
一开学分了班，白华宝这个班的班主任老师是白拴生，经学生推荐老师评选，白华宝被选为二排总班长。
那时大兴学毛选，毛泽东的“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每个学生必须熟背，白华宝每天除了上课外，一有空就死背硬记，即使是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也是边看书边走路。
从桥头回苏家里的路上并不平坦，都是些羊肠小道。这天中午放学了，白华宝走到回家的路上，他边走边看边背，打开《为人民服务》这篇文章，两只眼睛死盯在书上。
突然眼前一黑，一闪身掉下一个三米多深的沟里，当他清醒了一看时，自己躺在沟底，书散落一坡，连书包也在半坡上的小树上挂着，他破口大骂道：“哪个缺德鬼把我推到山沟里，我操他祖宗。”
当他站起身来向四处张望，竟然没有一个人影，这下他才明白了，是自己走下去的。
眼里嘴里头发里灌满了沙土，白生生的小圆脸蛋上划下了好几道伤痕，鲜红的血掺出来，浑身的疼痛难忍，他拍打掉身上的泥土，上到半山坡上收拾起书本背起书包向村里走去，尽管这样口中还在不停地念诵着“老三篇”，直到进了门。
父亲一见他这副狼狈像，满身都是土，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答应了一下说：“没小心绊了一脚摔倒了。”
上学了，班主任看到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问他：“白华宝，你咋成了这个样子?咋回事你说。”
白华宝站起来语无伦次结结巴巴道：“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摔倒了。”
“你说实话，是不是和同学们打架了。”
“没有，回苏家里的路上只有我一人，我跟谁打架?”
班主任让他坐下，问：“谁背会了‘老三篇’举手。”
白华宝第一个举起手来，也是最后一个举起手来，除了他一个班五十多人再没有第二个举手的。
班主任觉得奇怪，全班人没有一个背会的，白华宝却把三篇文章全背会了，不可能吧，安排了才三四天，那么长的文章，有的学生念都念不顺，他不会是在撒谎吧?便说：“那你就一篇一篇背上一遍。”
白华宝先从《为人民服务》开始，接着又在背《纪念白求恩》，最后是《愚公移山》，全部背的滚瓜烂熟，可以说一字不错。
全体同学惊的啧啧称赞。
班主任大惊，想不到这小小白华宝居然有如此好的记忆力，他立即将此事报告了校长。
校长从全校各年级反馈回来信息中了解到，白华宝是第一个全背会“老三篇”的，其它班有个别同学只能背会一篇或两篇。他有点不大相信，让班主任把白华宝叫来，他要亲自听一听。
白华宝站在校长面前不免有点胆怯，先前声音有点低，但背了一段却越来越高，中途有一个字背错了，他又折回来重背。
校长听了以后，欣喜若狂，当即拍板明天上午召开全校学毛选背诵大全，各班选出三至五名代表，登台背诵。白华宝作为二班的首选代表，第一个登台背诵了“老三篇”，从小家贫的他，从来走不到个人前，今天在这几百人的大庭广众下，他却有点紧张。
一开始背时不免怯场，到后来他干脆“目中无人”，越背越高吭，大有压倒一切之势。
大会结束时，校长亲自给他颁奖，白华宝成了桥头中学学毛选背诵‘老三篇’第一名，作为积极分子被选送到县里出席学毛选积极分子表彰大会，而且还登台背诵。
从此，白华宝又一次在全县出了名，保德县学毛选积极分子。
从此，白华宝的大名又一次在全县打响。保德县的领导都知道有个白华宝。
从此，白华宝的大名登上了保德小报上，全县上下人人皆知。
如果说当年在李家焉二年级学生参加了四年级的考试，考了全县第一名，第一次在全县崭露头角，那么今天的学毛选第一名让这个穷人家的孩子再次走向辉煌。
后来人们才知道那次掉下沟里是他走在路上全神贯注背“老三篇”掉下沟去的。揭开了脸上累累伤痕的神秘面纱，直到今天开完大会好几天了还有好下的痕迹。
一时间“学毛选尖子掉深沟”在全县被传为佳话。
那时的学校把学习文化知识放在其次，主要是搞一些宣传文艺活动，这是文化大革命给中国教育战线带来的沉重灾难，毫无疑问，学生不学习，是最大的错误。
桥头中学当然不能落伍，自然要走在时代的前列。现在又要举办文艺宣传活动，学校要排练文艺节目，白华宝被班主任选成编剧兼拉二胡手，积极参加了这项活动。
这期间白华宝编了好几个配合政治形势的小剧目，二人台、三句半、相声、快板等等，大都被学校采用，搬上了宣传舞台。
除此之外，白华宝还是拉二胡高手，他多才多艺的文艺天赋找到了广阔的用武之地，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
此时，县里经常在桥头公社举办各种会议、学习班就借用学校的教室火房，需要几个服务员，郭根孩主任知道白华宝是穷的衣不遮体的孩子，看见可怜为了特意照顾，就推选白华宝和他的同班学友孙明亮当大会服务员，每天抽时间给担水、打扫卫生，除给管吃还挣一元二角钱，这样稍微能缓解一下他家庭贫困的压力。
白华宝越来越引起了师生们的关注，更引起了班主任白拴生的爱人杨美花的高度重视。便对白拴生说：“白华宝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衣服烂了又没有人给缝补，实在可怜呀。”
“你要有时间把那件上衣给缝一下，袖子也快要掉下来了。”白拴生积极支持妻子。
第二天白拴生把白华宝叫到白家庄自己家，早已在那里等候的杨美花老师准备好了针线。
白华宝一进门她便说：“你这么好的一个学生，就是穿的这么烂，你把褂子脱下我给你缝缝。”
白华宝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学生当着师母的面脱上衣，他怎么也不想脱，迟疑了好一阵子，他不是不想让人给缝，而是怕师母看见自己里面的衣服更烂，笑话哩。
在师母的再三催促下，白华宝这才慢慢腾腾脱下了上衣。
然而杨美花怎么也没有想到，里面却穿了一件千补百纳的内衣，上面明显的还有两个大窟窿。她大睁了眼，差点掉下泪来。
缝好衣服后白华宝穿上走了，杨美花对白拴生说：“这孩子多可怜，看那内衣烂成那个样子，我想把你那个旧内衣送给他吧。”
“我也是这么想哩”两人想到一块了“虽说有点大，穿在里面也看不出来。”
杨美花不仅给了白华宝一件内衣，还把一双旧鞋送给他，正好中午下大雨，白拴生又把白华宝叫在自己家里吃了饭。
白华宝不知说什么好，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会说：“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老师和师母的期望。”
白华宝从学校培训班上挣了十八元钱，这在当时可是个不小的数字，比现在三百元都值钱。以后师母杨美花给他缝了好几套新衣服，直到高中毕业。
同班学生中有一个姓高的同学得了大病，住了县医院，这个同学平时对白华宝很不好，时时处处鄙视他。那一次白华宝穿着一条破裤子挽到小腿上，被他看见了，下课后他当了同学们的面要给白华宝往下放裤腿，白华宝火了，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想不到碰到一块石头上，碰烂了头，家长找到白华玉家，白华宝的父亲把儿子大骂了一顿。
事后，家长不服，又找到学校，却遭到了老师的批评。打这以后，这个同学和白华宝记下了仇，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叫来几个别的班大个子学生，把白华宝打了一顿。
白华宝什么也没说，既没对父亲说，又没向老师说。
现在这个同学得了重病，别的同学都准备去看，自己该怎么办?去看吧，离县城太远，不去吧自己作为班长，怎么也说不过去。
这样想来他便从邮局走去，还没到了邮局就又折回来了。
过了几天那个姓高的同学在县医院收到一张十元钱汇款单，可下面没有汇款人的姓名和单位地址。
这可怪了，是谁寄来的钱?他一时猜不着，字体又认不出来。为了弄清真相，家长特意把汇款单拿到学校，给了班主任辨认，班主任在全班传递的让同学们都看了，结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班主任又把这个汇款单给了校长，校长又给各个班主任传下去，让同学们看一下是谁给汇的款，可是几个班包括其它年级都传遍了，就是没有人声明，笔体也不是学生们的。 后来校长拿着汇款单到了桥头邮电支局，找到营业员核兑这事，营业员才把真情说了。
那天白华宝走到邮局门口，思想的脚步突然停住了，理智驱使他别汇了，这种人不值得自己去给他汇钱。于是他连邮局门都没进，就掉头走了。
然而，几天来他却无法入眠，他想起了昨天上语文课时，班主任给他讲的那个故事，廉颇与蔺相如的将相和，老师还讲了好多历史名人不记前仇的故事，讲了《水浒》里好多英雄好汉不打不成交的故事，白华宝突然茅塞顿开，宽容的大肚和大仁大义的理智再次驱使他向邮电支局走去，一路上雷锋同志不留姓名给灾区人民记款的事迹在他脑海里不停地翻滚，老师不知讲了多少次，要汇就不能留姓名地址单位，否则不就明显地暴露了自己要别人报答的目的?
想到这里白华宝急忙走到邮局营业厅，把收款人的姓名和单位是县人民医院写好后掏出十元钱说：“你们替我填一下吧，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快去上学，误了课老师又批评我呀。”
还没等营业员说话，他便风风火火走了。营业员只好按他写下的姓名地址汇去。
营业员说：“那天来了一个学生，衣服很破烂，好像是一双黄秋鞋更烂，鞋还是用细铁丝串着。……”
校长这下明白了，心想就是白华宝，这两天他也这么想过，可是看字体不像白华宝，所以他否认了。
回到学校他直接找到二班的班主任，把这事说了，两人一合计来了个盘马弯弓只不发，看白华宝承认不承认。
校长说：“这个钱到底是谁汇的?有没有人承认?”
教室里鸦雀无声。
校长又问了一句，教室里依然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校长说：“再没有人承认我要公开点名了，这个人就是咱们二班的总班长，学毛选积极分子白华宝同学。”
学生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到白华宝身上。
白华宝“唰”地一下站起来说：“校长，这事不是我干的，我家穷成这个样子根本不会给他汇款，你是不是弄错了。”
“一点也没错，千真万确，这是我从桥头邮电支局得到的准确信息，白华宝人穷志大，穷的连一双鞋和一身衣服都买不起，居然把勤工俭学挣来的十元钱捐献给他的同班同学，这是大公无私的共产主义精神；这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这是公而忘私的雷锋精神，全体师生一定要向他学习。”
暴风雨般的掌声响起。
同学们的巴掌拍红了白华宝那小白脸蛋。
校长问他：“华宝同学，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给同学们说说你当时的动机。”
白华宝稍微思索了一下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革命的共同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的干部要关心每一个同志。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话指导教育了我，是雷锋叔叔的先进事迹启发了我，鼓舞了我，雷锋叔叔生前曾经给好多受灾群众寄钱寄物，没有雷锋同志这种助人为乐的高尚品德，就没有我白华宝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小事迹，要学别学我，就向雷锋叔叔学习吧。”
掌声又一次响起来。
此后，桥头中学再次掀起向白华宝同学学习的热潮。
班主任根据白华宝的事迹，编了个小品《不留姓名》，很快被搬上桥头中学文艺宣传舞台，后来参加了县里汇报演出，并获了一等奖。
而白华宝回到家里照样吃苦菜稀饭，他把所剩下的那八元钱给了父亲，父亲拿这钱给生产队打了口粮款，从此白华宝家再也不用欠队里口粮款了，再也不用看社员们的白眼了。他把剩下的钱给父亲买了双烂秋鞋和治气喘药。
2 无心插柳柳成行
从桥头到苏家里村要爬一道大坡，这个坡名叫盘路坡，离村一公里左右，是个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也是到苏家深沟村里的必经之路。白华宝每天上学都要从这个路上走过，这些年来他已养成一个习惯，每天放学后爬这道坡，边走边看书，因为走得慢，他利用这点时间来看医书、背数学公式，难怪村民说这是白华宝的第二堂课。
既然是必经之路，走的人肯定不少，到桥头、县城以及上下班的人都要从这里通过。
今天白华宝和以往一样，依然走在这条盘路坡上，手里拿着一本数学课本，边走边看。
由于白华宝过于集中精力看书，一不小心掉下渠里碰的脸破血流，腿脚受伤不能行走，同学们把他抬到桥头医院治疗，大夫们给清洗缝合伤口，让他吃药卧床休息几天。
夜深了，白华宝仍然还在看书，医院熄灯后疼痛搅得他却怎么也睡不着。思绪万千浮想联篇，他的心早已飞回到学校，飞回到苏家里，飞回到本家七婶娘和其她几个婶娘身上，这几年七婶娘总是给了他不少无微不至的关怀，经常给他缝补衣服，有时还给他饭吃，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
还有其她几位三妈、二妈、大嫂，从来也没黑眼过自己，也曾多次接济过，特别是在自己和父亲生了病时，这些亲人们总是最先跑到自己家里，饮茶递水生火做饭，请医问药顶如一个亲娘。他念念不忘，每每和人说起这事来，他总是把这几个婶娘挂在嘴上，记在心上。人在吃不上东西时，别人给你一个窝头吃，就等于救了你的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特别是七婶娘那一颗纯朴善良的好心，让他永远刻骨铭心，不知多少次他曾动了感谢七婶娘的念头，然而穷成这样又能拿什么去感谢?
……
想着想着，白华宝的双目灌满了泪水，让他无法再往下想，他心里暗暗在说：“有朝一日我白华宝成了个事，我会永远记着你们的大恩大德，你们不是亲娘，却胜过亲娘，总有一天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
第二天他就去上学了。
班主任老师不想让他过早地离开医院，等伤全好了再上学。
白华宝说：“我一天也不想离开学校，学校就是我的家。”
初二那年新调来的斑主任老师为了整顿班上的纪律，不歧视女同学，首先班干部和女生坐一张桌子，白华宝是班干部，理所当然。
下课了他找到班主任韩惠明老师说：“韩老师，你给我换上个座位吧，我不和那个女生坐了。”
韩老师一听有点好笑，还以为他太封建，便笑了问：“为什么呀?和女生坐有什么不好的?”
白华宝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不好意思地说：“我说出来让你笑话。”
“没事，你说吧，我听听到底是什么原因。”
白华宝这才说道：“我这上下衣服破烂不堪，裤子烂，老是挽到膝盖上蚤子咬得时常搔，让女生看见多不好意思哩。”
老师扑哧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就满足你，下午就给你换个地方，和男生坐在一起。”
下午白华宝和另一个男生坐了，老师给他换了座位。
然而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在学校里被传为笑柄。
和他坐的那个女生爬在桌子上哭了，学生们莫明其妙，这事被传到老师耳朵里，老师也感到奇怪，怎么啦，换了个座位，让这个性格内向的小女孩泪流满面。
老师找到这个女孩问她：“你为什么哭，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或者是谁伤害了你?你能对我说吗?”
女生不答，只会嘤嘤地哭。
过了会儿这个女生站起来说：“老师，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谈好吗?”
“可以，到我办公室来。”
进了办公室，女生问老师：“韩老师，为什么要歧视我这个女生?”
韩老师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我对男女生一样看待，你怎么说我歧视你?你的理由是什么?”
女学生边流泪边说：“白华宝和我坐在一块，你们为什么把他调开?这不是明明在歧视我吗?
学生们咋样看我?白华宝明明是好学生总班长，是学毛选积极分子，这样做对我打击太大了，我接受不了。”
韩老师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说：“白华宝调座位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可不是我的主意，你还没有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换座位。”
“还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学习不好的学生来?”
“这你就理解错了，”韩老师说：“你应该知道白华宝家庭贫穷，连条裤子也买不起，老是穿的烂裤子，那么大的人了，他不敢和女生坐，怕女生看见他穿的烂裤子，害羞哩。”
女生这才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每天把裤子挽到膝盖。“那我误会了，我本来对他没什么看法，我一直把他当好学生看待，从来也没有鄙视过他。”
过了会儿女生说：“老师，请你把白华宝叫来，我要当着你的面，给老师和白华宝道歉。”
“没这个必要，我们谁都不会计较你。”白老师说。
事后白华宝知道了，叫他怪不好意思的。
那天放学后，白华宝走在回有的路上，突然身后有位女生在叫：“白华宝，你站住。”
白华宝拧回头来一看，还是以前那个同桌女生，他问：“什么事?你让我站住呀。”
那女生三步大两步小跑到他跟前，把叠好的一张纸塞到白华宝的手里，两颊绯红跑了。
白华宝打开纸一看，原来是封信：
亲爱的总班长：
你好!
想了很久要给你写信，可就是提不起笔来，今天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劲，我还是硬着头皮，厚着脸皮给你写下了这封信，表达我对你的敬佩之情。
你是全县学毛选积极分子总班长，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吧，因为这几个字我非常崇拜，它是我心中的偶像，它代表着你，你代表着它。你知道我学习不如你，更不如你会写信、写文章，我不会用华丽的词语写出辉煌的诗篇和文章，只能直接表白。还是请允许我引用当今时兴的一首爱情诗来表达我对你的爱吧：
你如梅花我如雪，
梅花欢喜漫天雪；
你如枝来我如叶，
枝叶永远在一起。
你如磁石我如铁，
磁铁永远不分离。
握手
爱你的雪
即日
看完信后白华宝的心情不免激动万分，他的心在“突突突”地急跳着，涨红了脸，他想追上这女孩，然而那个女生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任凭他小跑步，可却一直没有见到人影子。他放开嗓子大吼道：“雪，你在哪里?雪，你在哪里?……”
声音回荡在山谷中，无人接应，他回到家中，急忙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雪：
你好!
看了你写的信和那天下午你的表现，(老师对我说了)我就看到了你那颗纯洁善良的爱心，你的心是好的，你的人样是美丽的，叫我无话可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爱美女呢?何况咱们都是青春时期，我对你当然充满了无限的爱，然而现实和条件不允许我对你产生这样的爱情，你肯定不知道我家一贫如洗，连衣服还穿不起，哪敢在爱你，我知道你肯定看过不少爱情小说，那都是作家编织的一个美好的梦，咱们现在正在读书时期，必须把学习放在第一位，虽然你可能不嫌弃我人穷，可我却觉得和你不配，你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白雪公主，岂能配我一个下里巴人呢?爱情是相互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一旦失去了平衡，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我劝你先不要去多想这些。
上面这些话如果我说的对，请你接受，假如我说的不对，你也不要难过，待到山花浪漫时，咱们“有缘千里来相会”，所以“无缘对面也不相逢”。
让我们共同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吧，把一切美好留给未来吧。
握手
班干
即日
下午他早早来到学校，正好那个女生也去了学校，他从她的桌子跟前走过时，顺手把信丢下说：“晚上回到家看。”
女生没敢看，赶忙收起信，此刻学生们三三两两走进学校，上课铃已响了。
白华宝巧妙地冷处理了一场爱情，然而并没有给他留下终身的遗憾，直到今天每逢同学们谈起这事来，他总是相信命。
3 一炮打响
第二天下了课，白老师说：“华宝，你来一下。”
白华宝跟着白老师回到教员室，白老师把一份入团志愿书给了白华宝说：“你把它填好后，给我交回来，团组织决定吸收你为共青团员。”
白华宝拿过志愿书看了半天说：“白老师，我的条件是不是还不够格，我看还是让别的同学入吧。”
“这是学校领导和组织上决定了的，你要服从组织吗?”
白华宝只好填了。
过了一段时间，白华宝被正式吸收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员。这在桥头中学并不多，只有一两个，而这一两个的名额却又让他轮上了。
这几年，老实巴交的父亲一直不是被村小队选为保管员，就是队长，今天又选成了大队的实物保管和金银保管，这在当时是抢都抢不到的职务，别看它权利不大，却成了一队的当家掌柜的。
1970年，毛泽东主席又发动了“一打三反”运动，举国上下从农村到城市，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开始了。每一个生产大队都要进住公社和县里面的领导查帐。
小小的苏家里村也住进了工作组，查经济帐，查实物帐。
父亲虽然才当了几年的实物保管员，不免成为这场运动中的运动员。苏家里村的第一刀就朝他开。
半夜里工作组的人把父亲叫去，让他给交待问题。
工作组的人问：“你贪污大队的粮食没有?”
父亲说：“没有，确实没有。”
“有人告下你了，说贪污了大队的粮食，你承认不承认?”
“我死也不会承认，没的事你们让我怎么承认。”父亲一口咬定。
“那好，明天我们清点库房，一旦要查出来你可吃醉不起呀。”
“查吧，如果我真要贪污了，你们可以给我判罪，没的事我肯定不会承认，打死我也不承认。”父亲人实在说话直，从来不会转弯抹角的，一根肠子通屁股。
第二天晚上工作组的人又把白华宝叫去，问他：“你爹往家里背了多少粮?你要如实回答，你是个共青团员，是党的接班人，一定要站在党的一边。”
“我家穷成那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和我爹盖着一个被子，一个大枕头。”白华宝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地回答道。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一家人穷的叮口当响，这样一来倒可以节省一个被子，一个褥子，一块毡。
自建社以来，父亲一直是大小队干部，多少年来老实巴交，
父亲和二爹长的身材魁梧，班辈也大，人们称大老人二老人。当时村里有这样的顺口溜：
大老人是队干，其实家里穷光蛋；
大老人好肚拴，天天凉水拌炒面；
盖的棉被看见天，铺的沙毡通炕板；
无产阶级的好队干，吃苦干活总在前。
工作组的人再三开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查出来可就没你的好果子吃了。”
工作组的人想从这孩子嘴里得到一些真实情况，可一连提问了两个多小时，却连一点破绽也得不到，最后只好把白华宝放了。
过了几天，大队召开批判“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大会，工作组指定让学毛选积极分子白华宝写批判稿，在会上发言批判。
白华宝作为学生代表，在大会上发了言，发完言后把在场的社员和干部惊呆了。
批判稿里面引用了好多毛泽东主席的语录，什么“惩前必后，治病救人”等等，从理论联系实际的角度写起，结合问题，找准要害，深入浅出，有条有理有据，有针对性地批判。什么“船到江心补漏迟，悬崖勒马收缰晚”等等名言，应用自如一气呵成。
白华宝又一炮打响，轰动了全村，全公社，没几天稿子在桥头公社广播站播放了他的批评稿。
桥头中学的老师把这篇文章拿到学校，作为范文在全校学习，再次刊登在学校的版报上。
过了几天这篇文章又在县报上登出来了，为了配合当前的政治运动，还加了评论员的文章。
事后有人问他：“你咋想起那么好的话句来，那批判稿写的真好哩，其他人都写不过你。”
白华宝回答道：“只有好好学文化，才能写出好东西来，你们知道我看了多少书?我什么书也看，小说，散文，只要能看到的书，不分好歹全要看过，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吗。” 第二天晚上，他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交给了学校党支部，积极要求进步。
二年的初中生活中，白华宝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学毛选积极分子，助人为乐的好学生，县里面还给他发过奖。走进那孔破烂的小房子里，奖状放的几捆，可惜房墙太小没贴处。
4 砸锅卖铁上高中
1971年白华宝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保德中学，担任学习委员版报组组长，其成员有吴玉华、孙智勇、张智明等人。
然而当他拿回录取通知书时，父亲又一次陷入了困境，儿子考上了高中他当然是高兴的，可学费从哪里来?铺盖又从哪里来? 真是愁喜交加。
多少年来，父子俩盖着一个被子，除此再没有第二套被褥，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父亲再次无法解决而又不能入睡，几天来他的心特别的沉重。
夜深了，天上的乌云遮住了并不耀眼的寒月，旷野里北风刮起雪粒，漫天飞舞。茅房里父亲那长吁短叹声划破了寂寞，他怎么也合不上眼睛。白华宝几次从睡中醒来，从父亲那叹息中他知道又在愁念书的事。
父亲说：“这住了高中可不和初中一样，住校不说，还得拿米面什么的，还要吃饭，这事可就多了。下去县城总不能天天跑吧。”
这几天白华宝也在愁这件事，他看到父亲整日里脸色阴沉少言寡语，同时在村里又跑前跑后，不知在忙什么，跑什么?
今天上午他才完全明白了，原来父亲是在打问卖灶具。把爷爷分给的一个小板柜卖了十六元，还把铁锅铜瓢菜刀等灶具基本卖光，做饭只能用一个小木板和一块小刀，真像走山放羊的临时人家。
几个村民走出家来，把一个红板柜抬走，给了父亲十五元钱，不多一会又有几个人进了家把老祖宗手上分下的灶具全卖了，除了现在做饭用的，没有一件多余的。
白华宝问父亲：“爹，你为什么要卖这些灶具?这是我爷爷分给你的，你卖了以后咋办呀。”
父亲不紧不慢地说：“先让你念书，念完书等咱日子好过了，还可以再买，要不连眼下这一关也过不了，家有十件事，先办当紧的。”
父亲说的确实在理，他真不想让白华宝失学，既然念到这份上了，绝不能半途而废。
“这样一卖，咱家这日子咋过呀?家里什么也没有了。”白华宝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情，眼看着一件件灶具家具被人搬走，他能不心酸?这个家中除了这几件家具灶具值两个钱外，还能有什么值钱东西呢?他真不想让父亲把这些东西卖掉，那是爷爷留下来的传家宝。
父亲眼里闪动着泪花：“我也不想这样做，以前分给我的都卖光了，前年你爷爷分又给我分东西时说，这些东西是你姥姥给他留下的，再穷他都没舍得卖，让我也不要把这东西卖了，可我投亲戚走朋友，借了好几次钱都没借上，父亲不能再犯上次你念完小的错误了，不要心疼，只要你有了钱咱还可以买好多东西。”
白华宝点了点沉重的头，用理解的目光望着父亲那清瘦的脸庞，心中产生了一种无限的怜悯之情。为了自己上高中，父亲这才叫砸锅卖铁了。
父亲又说：“别的人家孩子上学拿的都是好箱子，咱家没有那东西，只有一个炸药箱子放东西吧，这还是修“大寨田”，队里装炸药用，我早就想到你要上高中要箱子，所以顶了两个工才把它给换回来。”
父亲打算还是让白华宝全拿走，他说：“我在家夏天不铺，冬天铺些糜草都可以。”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些情况建海哥哥早就知道，他向公社书记马明远反映了，马书记当即拍板给白华宝救济了一床棉被，让他赶快给拿回去，白华宝又去了李家焉，哥哥给了一块二五黑沙毡，七妈又特意给缝了个枕头，暂时算是凑合解决了白华宝上高中念书的铺盖难题。
父亲思量了半天，突然高兴地说：“鞋你不要愁了，我有办法了，我现在就到桥头，保准让你念书走时有鞋穿。”
白华宝以为父亲到桥头供销社给他买鞋去，他的心里特别高兴，一上午几次跑到大门外眺望父亲，盼着父亲早点回来。
父亲终于回来了，然而却令他大失所望，父亲从挂包里取出一双破烂的黄球鞋，说：“把这鞋缝一下穿上吧，这是我在桥头河‘买’的。”父亲一向说话直来直去，今天却用了一个幽默的词，让白华宝哈哈大笑了，他的用意就是要逗白华宝笑，这下目的总算达到了。
白华宝笑过之后，同样幽默地说道：“爹，桥头供销社没有卖鞋的了，拿钱也买不到这鞋哩。”
父子俩都笑了。
父亲找来针线给白华宝缝鞋，突然白华宝的七婶娘推门进来，看到父亲在给缝补，她赶忙拿过鞋来说：“我给你缝吧。”
七婶娘人好，针线活做的更好，没用几分钟就给缝好了，同时又把其它衣服给缝补了一番，一切收拾好她才离去，她知道白华宝要去县城上学，特意来给他缝补。临走时还给白华宝放下些干红枣。真有“大红枣儿送亲人，一颗枣儿一颗心”的含意。
彻夜难眠的白华宝焦急地等待着天亮。一夜没合眼的父亲，虽说睡不着但心里要比前些天踏实许多。
太阳还没露出笑脸，父子俩就吃罢早饭。白华宝背着被子和毡，还有日用品书本，父亲背着炸药箱子上路了，尽管父亲腿不好使，可他执意要送白华宝上学去。
两人走小路，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到了县城保德中学报了到。
白华宝的炸药箱子不免引起了全校师生们的关注，更为关注的是那双黄球鞋上补着黑布补丁，而且又是补丁垒补丁，不知让多少学生“嗤嗤”地笑声不止。特别是男生们总爱拿他这双鞋取乐，说这鞋可以进中国历史博物馆了，拿到古董收购市场，总能卖到天价。
这还不是重要的，更为奇怪的是白华宝在冰天雪地里还是光了脚，难道他的脚真是铁打的?
如果把这些故事讲给今天的少年儿童听，说不定会笑掉大牙的，他们还以为我是在讲《格林童话》，新编《西游记》，或者是《365天》的故事，然而在那个年代，这些故事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白华宝的身上，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这是那个年代的“特殊产物”，历史也会流下眼泪的。
白华宝的脚不是铁打的，而与众不同的是脚下磨起厚厚一层老茧，一般来说走在地下没有多大感觉。
也许是他太费鞋了，其它并非如此，事实上鞋越烂越少越费，高中学生每天上操跑步，能不费鞋?本来就是烂鞋，缝补好穿不了几天就又烂了，白华宝十七八岁的人了，常常穿不上鞋，这在夏天是经常的。
那时的破鞋供销社还收购，一斤三分钱，一般人不轻意扔掉，不跟今天一样，烂鞋烂衣服随处可见。
为了拾鞋穿，白华宝还遭到过一次非议。
那天晚上同室一个学生突然对他说：“白华宝，你为什么穿了我的鞋?”
白华宝愣怔了，明明是他给了自己的，怎么能说出这话来?“你为什么要胡说，明明是你给了我的，怎么能说成是我穿你的鞋不吭声?”
事实上前几天，这个同学不止一次对白华宝说：“我有一双旧黄球鞋在地下放着，你穿去吧。”
白华宝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要他的鞋穿?何况是班干部，更何况是好学生。
那个同学死不认帐：“我又没说，那么新我又没给你，我还要穿哩。”
此刻，几个同室同学回来了，听了这事都站出来说：“你当着我们的面明明说好给了人家，怎么能变卦呢?我们就是证人，你说话要算数呀。”
在证人证据面前，这个同学哑口无言了。
白华宝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伤害，他气愤地将鞋脱下扔在地上，“你要这么说，真给了我我也不穿了，我没鞋穿可以赤脚走路，你不能污辱我的人格，在人格面前，上至中央主席，下至乞丐是平等的，人虽然穷了，人格并不穷。”
同学们把那个同学指责了一顿，劝白华宝还是穿上吧，总比光着脚好，天冷了，光着脚可以，可不穿鞋万万不能。
说成个啥白华宝也不会再穿这双鞋了，他宁愿受冻，这是他的性格，他的性格就是要有志气有骨气有勇气。
白华宝在完小、中学是好学生，老师和同学们经常照顾他。今天到了高中也一样，特别是校长、窦老师、斑长吴志峰特别照顾他，把他评为一等助学金，每月6元钱。
5 真金不怕火炼
白华宝是桥头中学的高材生，到了保德中学也一样，还是高材生，除了每期的黑板报都是他主持编写外，还要给班上和学校写总结报告。
在一篇总结报告里，他是这样描写保德中学那艰苦的岁月和实际情况，“保中的大舞台是我们的寝室，五十四个学生除了女生全住在一起；夏天热的喘不过气，冬天冻的睡觉不脱衣；两个人挤在一起不敢伸腰，三十斤粮是最高定量；高粱玉米面是主食。早上铜玲玲空壳子，中午红绳绳圪节子；晚上蓝米汤清水水，肚里尽是空肠子。具体解释是早上黄面窝窝，中午高梁面河捞，晚上蓝米汤清水子。这样的描写实事求是是当时的真实情况，一点也不过份，一下子引起了校领导的高度重视。 然而当时的保德县十年九旱，这已成了无法改变的现实，村里的社员群众只能吃红薯干子，就这也是按人头分，你想多吃一点也没有。
一冬天下来，白华宝的脚果然出了毛病。
这天早上跑完操，白华宝觉得腿疼，但他并没有和班主任请假休息，更没有去医院看病。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全校举行篮球比赛，白华宝也是其中的队员，然而偏偏在这关键时刻，他的腿却出了问题，疼的不能下地。
班主任老师窦成知道后，立即组织同学们用小平车拉到县医院，然而却找到医生治不了，窦成老师又和班长吴玉峰和吴玉华、白永宽、翟振杰、鲁玉明等同学把白华宝拉到黄河对面的府谷县人民医院。后经医生检查，是受了凉引起风湿性关节炎、神经炎，需要卧床休息。
住了一星期医院，窦成老师几乎每天到医院看他，无人组织不需要号召的同学们都抽空纷纷来到医院看望白华宝，与其说是住医院，还不如说是每天拉到医院，看完病就回到学校。
由于疼得厉害，不能下地，连课也上不成。白华宝被父亲接回家中，休息治疗了两个多月，秋假后才返校。
难道这宝贵的时光就这样在土炕上白白地流走吗?白华宝想起了中国古代《周易》里的那句名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于是他对父亲说：“爹，你给我借些医书来，我要利用这看病时间多读些书，身体休息下，可我的脑子不能体息。”
到桥头买药的父亲，又到了那位老中医家，把白华宝给写下那个借书条拿出来，老中医一看知道是白华宝要借书，问明病情后，这次给他拿了三四本书。其中有《金匮要略》、《黄帝内金》等。
在病床上的白华宝想起了古人勤学故事，匡衡“凿壁借光”，吕蒙“刮目相看”；王羲之王献之“二王练字”，范仲淹“断齑划粥”，还有欧阳修“画荻教子”，刘恕“发愤忘食”，王冕“放牛听书”，宋濂“冒雪访师”等等，古人勤学故事就像大海的波涛，一下子涌到了他的脑际，所以他才不会让金子般的时光付水东流。
为了缓解疼痛，白华宝想用一切医书来消除疼痛，让病床上的时光更加充实。他想起了宋朝著名词人辛弃疾的《鹧鸪天》，随口大声背诵道：
枕箪溪堂冷欲秋，
断云依水晚来收。
红莲相倚浑如醉，
白鸟无言定自愁。
书咄咄，且休休，
一丘一壑也风流，
不知筋力衰多少，
但觉新来懒上楼。
不断的背诵声，不觉的新伤勾起旧痕来，让他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那年冬天，腊月二十三日，自己放假回到家里，夜深了还在看书，父亲由于老年气喘，早早便入睡了。
此刻，外面的西北风从西北利亚滚过来，卷着雪花呜呜地吼叫着，山呼海啸般扑来，挂在山头上的苏家里村，像一棵枯树，被北风卷的在晃动，一些破烂的房屋，像海面上破船遇到台风，大有掀翻的可能。
烂房里灌进来的冷风吹的煤油灯忽明忽暗，让白华宝好看不成书，曾经有几次被北风吹熄，不让他看书。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这里有个说法“腊月二十三，灶神爷爷上了天”，老百姓说灶神爷爷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然而今天的风却异常的凶猛，给宁静的小茅房平添了几分恐怖。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兆头?白华宝不得而知。
大约子夜时分，父亲哮喘症不能平睡，只好侧身睡着。钻在书里面的白华宝感觉头晕，突然就躺倒了，失去了知觉。
过了一会儿，父亲在煤气的熏陶下也许是气喘病犯的更重了，他大哭大吼，像在做垂死挣扎。
住在隔壁不太远的七妈正好不在，只有姐姐听到哭吼声没敢起床，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在这半夜三更的绝对不会有人在哭吼，还以为是鬼哭狼吼。但细听又不像，是八爹在哭。
父亲死劲哭吼了几声，便不省人事了，再也不会叫唤了。
姐姐这下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无误，所以她起来但黑天半夜的，作为一个女人家，哪敢随便出院，特别是这大腊月里，老人们常说腊月里神鬼乱窜哩。
恰恰就在白华宝父子俩被从炕炉子里走出来的煤气闷得如死去一般时，晚上串门从来不回家的本家叔伯哥哥正从大门口路过，看到煤油灯还亮着，姐姐听到哥哥回来了，及时告诉了哥哥说八爹家有事。于是哥哥急忙推门进来，一看大事不好，父子俩人早已不省人事。
本家哥哥闻见浓浓的二氧化碳气味，知道是煤气中毒了，一边往院外抬人，一边高声喊叫：“救人啦，快救人，白华宝和八爹煤气中毒了，赶紧救人……。”
宁静的夜空中传来了急促的呼救声，一声要比一声高，惊醒了沉睡的人们，周边邻居和全村人都纷纷起来，跑到白华宝院内，本家大嫂给白华宝穿棉裤，由于棉裤里面烂的小窟窿太多，穿了一阵子穿不上，只好将父子俩抬到院内，盖了个被子睡着。刺骨的寒风越吹越冷，缺医少药的村民没有好办法，只能靠风吹，还是哥哥跟舅舅学了两天医，赶快让姐姐抓把甘草苗煎下，灌进父子俩嘴里，不多一会儿两人都大口大口呕吐，三个小时后，都慢慢睁开了眼，哥哥又让父子俩吃几颗红枣，这法子还很灵，大约又过了两小时天蒙蒙亮，父子俩渐渐苏醒会说话了，被村民们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本家哥哥姐姐们救了两条命，但至今留下了头晕后遗症。
这个腊月二十三太不一般了，它在白华宝的生命里刻下了深深的痕迹，让他终身难忘。由于贫穷无窑洞住，多么危险的一幕呀!
……
想到这里，白华宝的心在颤动，早已泪流满面了。他扯破嗓子喊道：“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让我白华宝这么多灾难，穷成这样还不够，难道你要我的命不成?”
如果没有这一次又一次的苦难打击和折磨，如果没有这种贫困潦倒的经历和考验，也许不会激起白华宝立志学医自学成医的勇气和毅力，更不会激起他报答社会，普救苍生的远大理想和宏伟目标。
贫穷和苦难是一对孪生姐妹，当你接踵而来时，往往会摧毁那些无志者，让有志的人更加百炼成钢，真金岂怕烈火炼?
作者简介: 张荣恒，笔名张大作，当代作家、诗人，剧作家。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作家签约作家。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山西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八部长篇作品。先后出版全国劳模三部曲长篇报告文学，《全国造林英雄张候拉》，《黄河魂》，《沙海绿魂牛玉琴》等，其处女作、代表作《张候拉》荣获首届梁希林业图书一等奖，首届梁希林业文学艺术奖，另一报告文学《绿龙腾飞偏头关》同时获得首届梁希林业文学艺奖。平凡人三部曲长篇报告文学《当代保尔张茂成》，《热血医魂》，《黄河骄子》，《张荣恒文选，民族魂》，三十六集长篇电视连续剧《疯狂树圣》及各类作品二百多万字。各类体裁诗歌一百余首。其代表作《沁园春 雨》，《沁园春 黄河》，《沁园春 虎》，《沁园春 汨罗江》，《沁园春 长征颂》，《沁园春 韶山毛泽东故居》，《沁园春 贺长征胜利八十周年》，《北京，你这座古城》，《东方之星组诗》，《回家吧，过年！》，《人生三部曲》，《故乡情三部曲》，《黄土地三曲》，《神奇陕北三部曲》，《永远的黄土魂》，《月亮最圆韶山神土最灵》，长篇抒情诗《梁家河颂歌》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