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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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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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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荒地格子”

东北的土地黝黑黝黑的,攥一把可以攥出油来。插根柳条就发芽,扔进种子就就出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担粮。

东北的田野一幅画,赤橙黄绿青蓝紫,风吹绿浪起波涛。在这幅画中,有浓墨,也有淡笔,更有留白,这淡笔和留白,就是老百姓说的“荒地格子”。

所谓“荒地格子”,就是农民在大片农田里,还没有开垦种植作物的土地,它零零星星散落夹杂着已经成片的地块中间。这些地块零零碎碎,像农家妇女剪衣服丢下来碎布头,又像缝补在衣服上的补丁,留下让人遐思的空间,浮想联翩,演绎很多故事。

“荒地格子”的面积大小不一,小一点的有十几平方米,大的有几亩地之多,还有更大一点的,形状不一,千奇百怪。

荒地格子形成的原因很多,有的是很早以前,先民们进行跑马占荒,围垦圈地时留下耕地的边界线。有的是不好开垦或很难于耕作或者是低洼地块。还有的是风水先生们认定的是禁忌动土地方,一直没有人去耕作,怕犯忌。 

我从小就与“荒地格子”结下不解之缘,一直到青年离开农村。“荒地格子”给了我一个充满幻想的童年,也让我有过激情燃烧的梦想,还有过情窦初开浪漫的时刻。

“荒地格子”在常人中是非常看不上眼的地方,因为,它不打粮食,被大家弃之。可是,在我心中,却是一块神奇的宝地。春天,冰雪刚刚融化,这里小草就开始悄悄地返青,各种野菜不声不响地发芽长叶,有车轱辘菜,扁猪芽,柳蒿芽,灰菜,芨芨菜。有的地方还生长着农家编织蓑衣的三棱草,苫住房用的柔韧小叶樟,还有“关东三宝”之一的乌拉草。更让人喜欢的是,这里下雨过后,马上会突然冒出来各种蘑菇来,招来附近村里的姑娘媳妇来这里采蘑菇。这个地方杂草丛生,成为孩子们玩耍的天堂,是抓蝈蝈,扑蚂蚱,逮青蛙好地方。

那个年月,我们放学后,小伙伴们都不约而同会来到这里聚会。原因也非常简单,来这里挖野菜,解决家里吃青菜问题。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拿一个小镰刀头,胳膊上挎一个自家编的小柳条筐,一边挖野菜,一边扑蚂蚱玩,听见哪里有蝈蝈在叫,大家将挖菜的小镰刀头和筐一丢,就往蝈蝈叫的方向跑。大家跑到了地方,蝈蝈听见脚步声胆怯地不叫唤了,没有办法,大家蹲在草棵里,大气不敢出地等蝈蝈再叫。不一会儿,蝈蝈又在跑到其它地方叫起来,大家又呼哧带喘奔向另一个地方。蝈蝈抓到了,卷在裤角里面,或者把帽子撕个口,装在帽里子里面。然后开始挖野菜,刚挖没有几棵,大青蛙活蹦乱跳在身边跳过,青蛙绿身子,大白肚皮,大腿胖乎乎的,诱人啊!猛扑过去,扑倒一片青草,挣大眼睛找大青蛙,大青蛙不知道跳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家都玩恋了,晚上回家,小筐里的菜没有挖多少,有时候,父母抡起烧火棍来打屁股,吓得撒鸭子往院外跑。

第二天,大家又没有了记性,又玩耍在又一个荒地格子上。

荒地格子不都是一样的,有的是平地,杂草丛生。有的是大坑,夏天涨水,就是一个小潭。有的是林木扶疏,芳草萋萋,鸟鸣蛇窜。

在我们屯南三、四里地的地方,有一个叫“王八盖子” 一块荒地格子。老百姓的语言形象化非常贴切。这是有几亩地突出地块。站在高处看这里,无论从那个方位,那个角度,这片高岗地块就像一个趴在地上的一个乌龟,比例协调,栩栩如生。听老辈人讲,这是一块风水先生说不能垦耕的地块。很早的时候,有一个大地主家的老爷子死了,家人领风水先生找遍周围所有地块选墓地,都没有相中。最后,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站到高岗处一望,见这里云雾缭绕,似有仙气在地里升腾,几个人大喜,慌忙去看。他们来到这里,正走着,只听风水先生“哎呀”一声,坐在地上抱着脚大叫。原来,地上一个大蒿茬子扎透了风水先生的脚背。大家七手八脚把风水先生拽起来,风水先生说:这个地方太邪,不能动土。风水先生这一句话,这块荒地格子就保存下来了,时间最少也有百年以上。

这个“王八盖子”我最熟悉,早些年同父亲在这里放猪,在一面放猪的同时,一边打些柴火。这里的蒿杆长的又高又粗,用镰刀割下的柴火,晒几天,就贪黑起早往家背,蒿杆烧火旺,舍不得烧,留来亲戚做饭快,春节煮饺子不“烙”锅。

“王八盖子”这块荒地格子中间有一个大水坑,里面水不知道有多深,有会水的人下去,都没有探到地,听说是泉子,清凉凉的,喝到嘴里甜丝丝的。夏天铲地,大家都到这里用手捧水喝解渴,在边上洗洗脸纳凉。我也经常在歇气的时候,躺在树荫下,望天空上的白云云卷云舒,惬意舒服。

有一年,天下大雨,“王八盖子”上水坑水漫上来,第二天,我和父亲去放猪,“唉呀妈呀”,大水坑周围的小土坑里都是一色的唧鱼,每个都有三四量重。猪也不管了,我们开始抓鱼,一个上午,抓的鱼差不多脱掉所以衣服才兜回去。下午,乡亲们知道信后,顿时,人比鱼多起来,好热闹啊!

后来,这块“荒地格子”开垦了熟地,我再也没有去过,不知道,那个大水炕还在不在,“王八盖子”还是不是那个形状。

当年“荒地格子”虽然没有收获庄稼,农民对它却是乐此不彼,提起来它,比那个地块都亲,都有故事。

它是土地上跳动的音符,增加了大合唱又一个高音曲调,更加美妙动听。同时,它调节了农民的平淡生活,增加了乐趣,让生活的色调丰富多彩。

现在,随着农业机械化的发展,“荒地格子”已经很少见了,即使有,也是一条条,一块块,极其微小的。在今后,“荒地格子”这四个字也许不会存在,即使存在,也见不到那样温馨的画面,只能长留老一辈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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