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姑娘用纤纤细手拽着暖阳老爷爷,一溜烟地跨过山海关来到了东北。
黑土地还在冰雪里睡回笼觉,甭管它愿意不愿意,风儿大大方方连拉带扯地掀开它的被角,拽它起床,换衣服,梳妆。
瓦蓝的天空,温暖的午阳,和煦的春风,让沉寂了漫长一个冬天的东北大地在苏醒,虽然,还不时地伸伸懒腰,打几个大哈次,但是,万物生灵在春阳下已经萌动。
“毛毛狗”,学名叫柳毛狗,是柳树的花,它形状似卧在柳枝上小狗状,老百姓给它起一个爱称叫“毛毛狗”,有宠爱之意。它是在北方树林里最早让人们见到春天的胎痕,所以又称之为春天的使者。
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这是东北气候的规律。每年到了这个节气,冬天已经慢慢地遁去,初春刚刚开始,江河的岸边有了沿流水,河道里冰水交叠,融水的声音叮咚作响。虽然,斑斑点点的残雪还覆盖草原,树林中的桦树、柞树、杨树还是光秃秃没有长出叶子,唯有生长在岸边的各种柳树,已经显现出它旺盛的生命力。这种柳树,老百姓都叫柳毛子,因为它高一般不会超过两米,颜色有的呈酱紫色、有的呈绿色,粗的如大拇指、细的如筷子般,它们和参天的大树相比,当然是如毛一样的细小了。柳毛子虽然貌不惊人,可是,春天送给人们最早的绿意。当冰雪刚刚融化以后,从柳树的枝条上便会钻出许多灰白色的、毛茸茸的小骨朵、整齐的排列着,像一只只小狗匍匐在树枝上,在微风中摇弋着,这是北东森林冬天离去的果实,是初春最早盛开的花朵!
柳树是大众的树种,品种多,适应性强,什么土地都能够生长,根据树种的不同,“毛毛狗”也都不一样的。人们最早见到的是河柳树上的毛毛狗,冰冻了一个冬天的河流,在沿流水的催促下,由河边开始向中心化冻,长在岸边的柳丛里的毛毛狗,在春风中慢慢地露出来身影,在柳枝上绽开灰色的花。这个时候,上山挖野菜孩童从“毛毛狗”那里嗅到春天的信息,他们用胖乎乎的的小手撸下一把“毛毛狗”装在兜里,同小伙伴打闹的时候,趁对方不注意,一古脑塞进脖领子里,男生倒不怕,女生吓得哇哇叫。野柳大多都是长在泥洼地上,野柳树高大些,枝干虬曲,很像历尽沧桑没有力气的老人一样,人老心红,野柳的“毛毛狗”花开得鲜艳,有曲别针那么长,颜色浅绿嫩黄,花蕊的颜色有粉红的、朱红的,特别地喜欢人。还有一种是长在山路旁的山柳,它的“毛毛狗”是毛茸茸金黄色的圆球状花,很特别,很打眼。
我小的时候,每年过了“二月二”以后,为了给家多积攒夏天烧火的柴禾,穿上棉胶鞋、拿着镰刀、打好绑腿,腰间扎上一根绳子,拉着自制的小爬犁就去柳条通捡柴禾。柳条是不能割的,那是集体的财产,我们捡的是干柳条枝或者割柳条丛中的蒿杆。每当干这种活时候我们最兴奋,因为在面前,柳枝柔顺枝条泛着红晕,一个个“毛毛狗”趴在上面悠闲地荡秋千,仔细端详,还有一种嫁女羞红的感觉。微风中柳枝牵着“毛毛狗”在摇动,不时地亲吻着我们的脸颊,很痒,很温柔,也很舒服。休息的时候,翘首一下周围大地,在暖阳的下,一种辽阔寂静中滋生着一种律动,不时地在心尖上划过,一种独到的春之情愫油然而生。
“毛毛狗”在雪的融化声中,丰盈着,当春天的信息已经洒在原野上,它悄无声息地幻化成灰白的絮花随风飘洒,在闹春农民的周围跳舞。
在远方,柳絮飘在红彤彤的拖拉机上,犁铧搅腾起了一层层热浪,黑黝黝的土壤埋下饱满的种子。近处,柳絮落在放羊的老汉烟锅里,他高兴地鞭儿甩个回响,柳丛中惊飞了奔跑的野兔。淘气的孩子折下柳条,撸去刚刚出芽的绿叶,轻轻地用手一拧,拽下树皮里白白的木棍,做成柳笛,吹起《春之曲》……
“毛毛狗”,不是花的花儿,它没有蓓蕾,也不含苞怒放,更没有花枝、花叶,人们往往忽视它的存在,把它列为另类。但是,它从来不计较什么,每年都是在经过冰雪洗礼后,第一个牵住春姑娘的手,人们看见它,就知道了春姑娘已经来了,当大地有了绿色,充满了生机,它却化絮高飞到远处。
“毛毛狗”啊,我明白了,怪不得人们那样宠爱你呢!因为它是俏春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