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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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来了，小桥流水，村前房后的大小沟泡里，一只只鸭子漂浮在水面上，如一只只小船游来游去。鸭子红色的脚蹼不停地在水中划动，恰如两个船桨，荡起的一层层涟漪，弧线般地传向远方。大公鸭翘起尾巴后面弯卷的彩羽，游在前方，胸脯挺得高高，摇头晃脑，不时地瞭望，神气十足的样子，俨然是领航的船老大，带领着船队，航行在广阔的海洋上。
这是农村最常见鸭子戏水画面，水中玩耍的鸭子撒欢，追逐，老母鸭双脚倒立，翅膀张开，整个身子猛烈地扎如水中，溅起的水花在空中绽放，好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闪光发亮。小鸭崽天性爱玩，把头深深地埋在水里，左顾右盼，很长时间头不出水面，好久猛地露出来脑袋，舞动着双翅“呷呷”的叫上两声，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水性不错吧！苏东坡老夫子大概看见了这个情景，写下了《题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春江水暖鸭先知”，春天来了，最先报信给人们信息的是水中的鸭子，它是第一个报春的使者。
“鸭子”是农村人司空见惯的家禽，东北地区自家养的基本都是“麻鸭”。麻鸭的取名是因为它的羽毛同麻雀差不多一个样色，故称为麻鸭。后来有了白色和黑色的鸭子，是麻鸭的变种。这种麻鸭特点是体型较小，短颈，短腿，趾有蹼，灰褐色的羽毛，坚硬的角质化的嘴巴。
过去，农村家庭中养的家禽基本上有三种，鸡、鸭、鹅。养鸡人家最多，鸡好养，可散养，也可笼养。养鸭次之，与鸡比较，鸭的缺点是不能笼养，只能散养，它以吃蔬菜为主，靠近水源的人家养鸭最方便，鸭子可以在水边打食吃。鹅，养的人家少，大鹅吃的多，胃口大，三只鹅吃的饲料就是一头小猪的食量，特别是早些年粮食紧张的年代，一般人家养猪不养鹅。
鸭子本身不能孵化鸭雏。以前，有抱窝的母鸡，主人强迫鸡给做“义务工”。鸭的孵化期是二十八天，比鸡“懒月”七天。妇女们可怜抱窝的母鸡，自己用手“摸”鸭蛋孵化。在炕头上放一床鸡毛褥子，里面包裹上鸭蛋，妇女每天三次伸进手去挨个摸鸭蛋。摸过七、八天后，感觉鸭蛋里“坐胎”了，晚上把鸭蛋对照灯光照，经验丰富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不是寡蛋，如果是寡蛋，马上淘汰。时间到了二十八天，小鸭子开始蠕动，叨蛋壳，鸭雏嘴不如小鸡雏锋利，常常需要人工帮助凿开蛋壳。小鸭子出蛋壳非常可爱，小身板胖乎乎，身上的黄毛绒嘟嘟的，走起路来一拐一拐，扭扭搭搭的煞是可爱，用手轻轻地托起来，放在手心上玩，贴脸上亲亲，别有一番情趣。
鸭子好养，抗病能力强，用土坯，砖头瓦块搭个鸭架就是“鸭别墅”。鸭架非常简单，不用像鸡架那样，中间放几个棍搭“二层楼”，让鸡蹲着，那是“拿鸭子上架”，难为它了。鸭产蛋率高，春天“开张”后，“连蛋”几乎每天晚上下一个，下蛋后也不像鸡一样显摆“嘎嗒”地叫，而是想办法埋起来。绿皮鸭蛋非常希罕人，最好腌着吃，腌好后，蛋黄油汪汪的，蛋青白白净净细嫩嫩的，非常可口，保证胃口食欲大增。
以前，在农村生活的时候，感觉鸭子是最好养活的家禽，挎筐上地里挖一筐苣蔴菜，回到家往院子里一扔，鸭子就一瘸一拐奔过来，不一会儿，大扁嘴一“出出”就抢光了。喂猪的时候，猪剩下残羹，它们也不嫌埋汰，三下五除二，将干的全捞进肚里，吃饱喝足，跩哒跩哒进架下蛋、睡觉去了。
进城工作以后，眼界大开，才知道原来身边的普普通通的鸭子一身都是宝。国人对鸭子特别偏爱，有关鸭子的食品开发花样很多，鸭头，鸭脖，鸭翅，鸭腿，鸭蹼，鸭血，鸭脯子，凡是鸭身上的，除了鸭毛和鸭嘴外无所不包。鸭骨熬成汤都是大补，更不要说鸭肉鸭蛋了。最著名的北京烤鸭店，我曾经无数次光顾，每去一次，就会想起来，在农村养鸭子的情景，吃的味，品的是情。
鸭子除了食用外，最宝贵的东西是鸭绒。鸭绒长在鸭的腹部，成芦花朵状的绒毛，是一种动物性蛋白质纤维，球状纤维上密布千万个三角形的细小气孔，能随气温变化而收缩膨胀，产生调温功能，可吸收人体散发流动的热气，隔绝外界冷空气的入侵。用鸭绒做出来的羽绒服，非常保暖，是畅销品。
记得小时候，家里春节杀鸭子的时候，母亲一个劲叮嘱：一定不要把鸭毛弄脏了，都留下来。等鸭毛攒够了一定数量，母亲摘掉羽毛里粗梗，给我们做成羽绒袜子，如果再多一些，就做一床羽绒褥子。鸭绒做的袜子和褥子特别热乎，软乎乎的，舒适，养人。我曾经把这个羽绒褥子带到大学学习，参加工作以后，下农村包队蹲点，也特别放在行李里。成为我贴心贴肝用品。
鸭子丰富人们美食的同时，也产生一种鸭文化。文人墨客以鸭为题留下了很多诗文。有一个成语“趋之若鹜”说的就是鸭子，这个“鹜”古书上说就是“鸭子”，成语形象地比喻很多人，像鸭子一样成群结队跑着，去争抢追逐某些事物。
农民对鸭子的感情颇深，形容词更加形象：形容人好说“你的小嘴和鸭子一样，天天叭叭地”；形容一件事自以为十拿九稳，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失败，说“煮熟的鸭子飞了”等等。
鸭子，一只普通的鸭子，当同我们人类共处后，给予我们人类启示是很大的。实际上，我们的生活就像那水中的鸭子，看似表面上在水面上很从容淡定，萧洒。其实，在水底下的双腿都拼命地划水，要不，就不能前进，甚至呛水。人，也是一样，想要过好生活，也就要拼命地划行，需要勤奋，需要努力，需要昂首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