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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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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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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印机上的文学梦

 大概是年纪的关系,记忆的马车逐年地向一侧倾斜,装在最底层已经久存的记忆撒落满地,只好慢慢地再捡拾起来。

这不,油印机这个老物件,做梦都梦不到的东西,突然间晃动在眼前,活灵活现,好像还有淡淡的油墨香味。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镇中学毕业回乡参加农业生产。面对房檐挂的锄头,黑土地上躬耕的父兄,心中的梦想一下子如吹破的气球,瘪瘪的。好在,天不欺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地里劳动近两个月,村让我去当团总支书记。

从那天起,油印机成为了我的伙伴。

团总支书记是属于当年“以工代劳”农村半脱产干部,平时,大队有团的工作就在队上工作,没有共青团的工作就去参加集体劳动。当时,大队书记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不定期出版生产简报,宣传八个生产队农业学大寨情况,宣传村里好人好事。给我的工具是一台埋汰不像样子的油印机,一块旧钢板,一支有些秃尖的铁笔,一筒蜡纸及油墨。这些东西,现在青年人没有见过,有必要说上几句。

铁笔是用来在蜡纸上刻字用的,构造很简单,一根细钢针做的笔头安在塑料做的笔管上,空芯笔管里,配有几支备用的笔尖。蜡纸是一种表面涂了蜡的特制纸,有不同的型号,分通用格、田字格、横书格等。钢板是垫在蜡纸下面专用刻字的,刻字钢板的表面布满了左撇右捺且垂直交叉的均匀细纹。工作程序是用铁笔在蜡纸上刻字,蜡纸下面垫上钢板,字刻好后,将蜡纸放油印机上用辊蘸油墨印到白纸上。刻蜡纸讲究运力的技术,需要一股韧劲,力量的大小要恰到好处。刻重了,容易把蜡纸划破,油印时会漏油墨;刻得轻了,不把蜡纸刻透又印不出字来。这是一项费时费力又费神的精细活,一张蜡纸刻下来,常常需要花费一个晚上时间,还把人累得手指生疼、眼睛发涩、脖子酸硬甚至背心渗汗。

我感觉,年轻的时候很聪明,几天的时间就把刻钢板的活自悟得有模有样了。大队书记见我出版板板整整的简报,高兴得请我到他家吃大煎饼卷小鱼酱。我除了在简报上发村里新闻外,还发一些豆腐块大小短诗歌,三句半、对口词、小散文等带有文学色彩的小文章,自己是“总编”,说了算。可以说,从那个时候起,在蜡纸上刻上了我的文学梦,一张张小小的油印简报,把理想放飞在农村的广阔天地。

蜡纸刻好了,油印的难度丝毫不亚于刻写。打开油印机的盖后,盖里面嵌有一块玻璃,是供辊调油墨用的。先将纱框擦干净,然后把蜡纸蒙到纱幕下面,蜡纸必须铺平整,千万不可折皱。油印机的底板上放上一叠白纸。再在玻璃板上倒上适量油墨,滚筒在上面来回滚动,将油墨调抹均匀。油印时,握着滚筒把的手适当用力按下,在纱幕上滚动,从这头滚向那头,一次性印好,不能回滚,若来回滚动则会把蜡纸滚皱或走移,导致功亏一篑。需要印多少张,就得让滚筒滚上多少次,有时油墨少了,将滚筒沾上油墨再滚一次才清晰,印一张,翻一张,直到印完为止。

那年月,激情燃烧着青春,有的时候工作很晚,就想起来长篇小说《红岩》里,重庆地下党员成岗用油印机印《挺进报》的情景,仿佛自己和成岗干的是同一种工作,光荣无限,成岗在夜深人静时冒着生命危险搞油印,迎接新中国的曙光,我是光明正大地干,我农民服务。

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刻钢板,用油印机印出来50多期简报,最早的文学作品就发在那一张张纸上。这张小报从村里的八个小队,传到公社16个大队,也传到了县里。令我感到惊奇的是,县文化馆曾经也是用刻钢板,用油印机印出来一个小册子《红文艺》,里面有我写的一首诗歌,当时,捧在手里热泪盈眶。那个年代,我们的人民多好啊,为了培养业余作者,编辑老师编辑小册子的时候付出多少心血啊!

油印机滚出来了我很多最初的作品,也提高了我的“知名度”,在我家连一个都没有当小队长的亲戚背景下,上了大学,毕业成为了国家干部。现在,想起来,我真应该感谢那个年代,那时候的人们,还有那台很埋汰的油印机。

时代进步,很多年前,油印机被打字机所替代。现在,电脑又取代了打字机。相对于现在的电脑打印机,我当年用的油印机,简直无异于古代的刀耕火种。虽然那个时候很累,很苦,但是,我以笔作犁,钢板为地,辛勤耕耘,给农民们提供知识的营养,提供精神补给,时至今日,一直感到很自豪。

油印机上溅出我文字的色彩,溅出了我的文学梦,这个梦伴我几十年,必将伴我一生。

我现在虽然用电脑的字盘打字,我还是把它当作当年的铁笔,一笔一画地刻“人”字,一撇一捺地打“生”字,一点也不敢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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