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农村人管中秋节叫八月节。八月节是一年里除了春节,端午节外,是最重要的三大节日之一,过的非常有仪式感。
“队上杀猪了,快去领猪肉啊…….”
“快走啊,你这老娘们儿,干啥都磨磨唧唧的,领回肉,包顿芹菜馅饺子吃”。
二大妈手里拎着一个铁盆子,趴在土墙头招呼西院傻大个儿媳妇,一块去小队部领猪肉。
那年月,过中秋节,农民吃不到月饼,队里杀口肥猪分给社员们,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生产队杀的猪,有的是生产队自己养的,也有是临时买社员家的猪。队上养的猪从圏里抓过来就杀,不用算成本账。买社员的猪,队长和会计要在一起合计一下,估算一下花多少钱买,把购生猪的钱记在账上,到秋天卖粮一起再还钱。
一个小队都有一两个会杀猪的人,大家都叫称呼为“杀猪匠”。队长安排几个年轻小伙子,配合“杀猪匠”杀猪。小伙子们负责抓猪,烧开水,褪猪毛。“杀猪匠”是“大手”,负责下刀,开膛破肚,砍骨头剔肉等技术活。好的“杀猪匠”一刀猪毙命,直捅猪的心脏,不让猪痛苦、挣扎、哀鸣。也有“二五子”的“杀猪匠”,把猪杀跑了,大家满院子撵浑身是血的猪。待杀的猪生命体征完全失去之后,“杀猪匠”在猪的后腿上割一个口子,把一根长长的铁棍从开口处捅进去,在猪皮与肉之间来回捅动,待产生缝隙后,拔出铁棍,开始用嘴向里面吹气。这是一项见真章程的活儿,吹猪的人不但需要气力足,还需要一种巧劲。吹猪的人鼓着腮,瞪着眼,暴裸青筋,嘴上噗噗作响,那猪像气球一样迅速鼓胀,直到把身上所有的褶皱挣开。吹完猪的一侧身,把猪翻个身,依照前面的办法,吹猪的另一侧身。
有句俗语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说的就是下面这个场景。在“杀猪匠”的指挥下,杀猪的人把吹鼓了的死猪放进滚开的锅上面,开始去猪毛。去猪毛用的是特制的铁刮板,刮板蘸着开水,嚓嚓地使劲往下刮毛,不时发出嘶嘶哈哈的声音。
刚才还是一身毛的猪,马上变成了白白胖胖的白条猪。开膛破肚,围上来很多人来观看。大家最担心的是能不能杀出痘猪来,如果杀出痘猪,一年猪白养了,是最闹心的事。“杀猪匠”用刀从猪的脖子开始,往后边割,顿时,白里透红的猪肉膘子呈现在面前。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没有痘,膘子老厚了”。好信的人马上用巴掌去量量,兴奋地:“一巴掌厚膘子”。
大家高兴地笑着,小孩子们喊着,震飞房檐子上看热闹的家雀。
一头肥猪大卸八块,一块一块地放在门板上,然后,会计等人过秤称出总斤数来,再根据生产队总户数、总人数算出平均数来分肉。有时候遇到有的人家有特殊事情需要用肉,队长特事特办,让这户人家用现钱买,其他社员羡慕不得了,嘴里嘟嘟囔囔嫉妒着。
分猪肉基本上按户分的,这种办法很简便,把猪肉按户数均匀地分好以后,在上面粘上一个纸条子,写上数字代码,每家派一个代表进行抓阄,决定哪户是哪堆肉。这样办法,靠运气,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凡抓到肥肉多的或者猪脊背处的肉,就笑呵呵地,若是抓到腰窝里的肉多了的,就只能抱怨自己运气不好。那个年代,社员们都喜欢分到肥肉,大家肚子里油水少,吃肥肉解馋。肥肉还可以㸆荤油,用荤油炖菜非常香,能多下饭。
按户分这种办法,人口少人家的高兴,人口多的有意见,人多肉少,感觉很吃亏。所以,有的时候就按照人口分。按人口分都是先抓阄,然后按照号的顺序排队领肉。因为一头猪身体的部位不同,肉的质量也不相同。血脖,腰盘,后鞧等部位,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抓了阄,按照号的顺序排队,由“杀猪匠”按人口称斤数,轮到哪个部位就分给谁哪个部位,基本上是合情合理的,避免了矛盾。连队长、副队长、会计都没有搞特殊的,同样是抓阄分肉。
其实,当年的分肉也分不了多少,少时每人五六两,多则也是斤八两的。那也把人乐得不得了,那就是当时最高的幸福指数。
杀猪分肉,一个村里的各个生产队也不一样,有的队条件好,杀一两个猪,有的杀一个,还有干脆杀不起的,气的妇女们站在门口,看见别的队大盆小筐地往家端肉,气的一个劲骂生产队长。
从听说生产队杀猪分肉时候起,孩子们上学也都不安心了,放学后马上往生产队跑,早早地来看分肉的热闹。他们跟大人们一样,一会儿说这堆肉瘦了,一会儿说那堆肉少了,总之,生怕自己家里分到的哪堆肉瘦了,或者是少了。分到了肉后,跟着大人后面早早地回家,等待着吃肉开开荤解解谗。
中秋节的夜晚是喜庆的,家家户户的厨房里溢满了肉香的味道,甜丝丝的笑容挂在大人和孩子的脸上,同那圆圆的十五月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