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每当走进农村的田野,看见路边、壕沟旁长着的郁郁葱葱野蒿子,每个村庄外一个个堆积如山丘一样的玉米秆子垛,特别是在秋天的翻地前,村里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喊:不许烧秸秆的公告,眼前马上涌现出一个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前,农村烧柴火做饭的场面,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当年,东北农村平原地区,做饭主要是烧庄稼的秆棵,有玉米、黄豆、小麦等,高粱和谷子的秆棵是不能用于做烧火柴的,这两样是庄稼人宝贝,高粱秆用于编炕席、编穴子、夹杖子,甚至架豆角架都用它。谷草用于喂马,社员们一捆都分不到。由于种地没有科学密植,间距较稀,粮食低产,秆棵也少,生产队分配给各家各户的柴火根本不够烧,烧柴成为了农民生活中头疼的问题。
为了解决烧柴问题,每年春天生产队都把玉米茬、高粱茬分配给各家,各家刨下来作为烧火柴。人口少的人家,不但分的秆棵少,茬子也分得少,一年缺半年烧的。
柴火不够烧,妇女们看着锅底过日子。每天做饭时妇女们从外面抱回柴火,把饭柴下锅,就蹲在灶坑门帘前,看着锅底的火苗往里面填柴火,一根根地送到锅底下面,有的时候灶坑“犯风”打呛,燎去眼毛和头发是经常的事。
为了节省柴火,饭菜经常都是一锅出,锅底下炖茄子土豆,锅边贴大饼子,放个锅叉在蒸饭等。现在,饭店流行的菜品“鱼锅大饼子”“大丰收”等,都是当年为了节约柴火的产物。
“她二婶,你疯疯癫癫夹个镰刀干啥去啊?”大下颏的二老蒯趴在篱笆墙的墙豁子喊。
“去南沟打柴火,听我们家的人说,南沟的蒿杆长得够高了!”她二婶也不回地走出院,身后一条大黄狗边跑边晃荡尾巴。
“等等我,我找把镰刀........”
她二婶一溜烟钻进了“毛毛道”,心想:我才不等你二老蒯呢,等你到了,我全打光了。
每年一到打柴火的季节,荒地格子上,壕沟边,凡是有柴火的地方都有人疯抢。男人在生产队干活不能耽误工分。妇女、学生都参加“战斗”。
新打的柴火湿,水分大,不能马上背回家,需要在山上晒几天。在晒柴火期间,打柴火的人会去去看着自己打下来的柴火,怕贪小的人偷着背回家。打柴火最怕遇到连雨天,雨天不见太阳,打下来的柴火会烂掉,白浪费人力不说,也再找不到有打柴火的地方。所以,打柴火的人,感觉柴火到了八分干的程度,就马上往家运。
生产队是集体经营,各家各户没有运力,打好的柴火只能靠人背来运。
背柴火是最遭罪的活。“秋老虎”最疯狂的时候,也是打柴火的季节。打柴火的地方一般都是离屯子比较远偏僻的地方,往家背柴火就是走“万里长征”。背柴火一般都是采取“高粱码”式,就是把柴火捆得稍一左一右搭在一块,形成“人”字架,然后,用绳子捆好,人的脑袋钻进人字架里面,把柴火架在脖子上。有力气的人都不能一气扛到家,力气小的人中途需要歇几歇,天火辣辣的热,满身是汗,皮肤火烧火燎地疼,蚊子、大瞎蠓也来凑热闹,口干舌燥,那种滋味简直就是一种琢磨,一种贫困的惩罚。
秋天,搂柴火是捡柴火的另一种形式,搂柴火的工具是耙子,也就是《西游记》里面猪八戒使用九齿钉耙那个形状。
当年,我们使用耙子有两种,一种是搂树叶和黄豆叶的,耙齿是用八号线葳成的,有六个齿,很轻巧,使用方便。还有一种是搂茬子用的,耙头是一根短木头,安上六个铁齿子,高粱茬和玉米茬都很硬,根上的须子带的泥多,要将耙子先翻过来,把茬子上的泥土打掉,然后,再翻过来,用耙齿子把茬子搂在一块。
地里的庄稼收进了场院,落在垄沟里的黄豆叶,荒地格上枯黄的杂草都是搂柴火最好东西。每天放学以后,我们就互相招呼同学一起去搂这些柴火。每个人拿一根麻绳,一根耙子,用玻璃瓶子装上凉水,怕饿着,兜里揣上两个玉米面大饼子,上地里去搂柴火。
有的年头,黄豆秧长的壮实,豆子的叶片就大,塞满垄沟。这个时候,大家心里特别高兴,好像遇见金山一样。把绳子放在一边,每个人隔开十几个垄沟开始搂豆叶。耙子顺垄沟伸出去,再拉回来,继续往后退,伸出去,再拉回来,这样反复两三次,基本上搂成了一小堆豆叶。这条垄搂到一定的长度,换一条垄再楼。搂够可以够背回家了,把绳子对折放在地上,到周围找一些高棵的作物杆棵铺在下面。因为,黄豆叶太零碎,绳子捆不好,容易“散花”。铺好底后,把搂好的豆叶放在上面,边放边用脚踩实诚,防止脱落。一直摞到能够背动为止,然后,把绳子勒紧,耙子插在里面。柴火捆好后,人坐在地上,两只胳膊伸进绳子里面,猛劲往前用劲把柴火背起来,慢慢地一步步走回家。
有时候,小伙伴装多了,背起不来了,大家就去拉他一把。人多的时候,还好办,一个人搂柴火的时候,为了能够拱起背的柴火,就得借坡骑驴,把搂的茅草或者树叶子捣磴到有高岗的沟沿,将柴火捆好,人站在坡下,这样背起来就不太费劲了。
家门口有柴火垛,左右邻居都羡慕,夸赞这户人家是正经过日子人家,一家人能够准时准晌吃上热乎饭,老爷们能够在屯里抬起头,儿子好说媳妇。相反,没有柴火烧的人家,邻居们笑他们:快烧大腿了。
几十年过去,农村变化天翻地覆,农民再也不愁烧柴,而是犯愁处理“柴火”。感谢新时代,现在的农民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