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打“冻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地区有一个地区的劳动方式，“打冻场”是东北人千百年来一直从事的生产习惯。

“打冻场”是农民冬天对庄稼进行脱粒的意思。它是东北农民适应气候条件，祖祖辈辈在生产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一项生产活动，这项活动一直延续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生产队解散之前，也是农民在冬天里迫不得已必须做的一项十分艰苦劳动。

东北的恶劣气候条件决定这个地区一年生长一茬庄稼，春天在清明节后播种，在秋分的节气前后收割。

秋天收获农作物，首先是割庄稼，先用镰刀将地里庄稼割倒，捆成捆码在地里。一个是对庄稼进行短时间的凉晒，另一个是当时运输工具都是马车、牛车往场院里拉运庄稼，农作物基本都是一个季节收获，运力不足，必须进行按先后顺序来运输。谷子、糜子、黄豆等类作物要连同秸秆一起拉到场院里垛起来。苞米秆子割倒后，要用人工从秆子上掰下来苞米棒子。这个活，都是由妇女来完成，非常费工夫，又累又辛苦还遭罪。苞米扒掉皮后，用车拉到场院里进行凉晒。有的生产队放进用高粱秸秆绑扎的苞米楼子里通风脱水，有的绑成苞米吊子搭在墙头上晾晒。高粱同玉米差不多，割完后，一码子一码子堆在地里，人用一个短把的镰刀把高粱头削下来，拉到场院里。

庄稼依次拉进场院后，不能马上进行打场脱粒，需要等待大地封冻了才能够开始打场脱粒。封冻前的主要工作就是平整好场地，地有裂缝的地方要用土充填平乎，再用石头磙子压几遍，农民管这活叫遛场院。

打冻场是非常辛苦的活。为了抢时间挣速度，生产队长早上五点多钟就开始让社员们上工。此时，正是东北天气最冷的时候，农民形容是狗呲牙的时候，连一身毛的狗都冻的龇牙咧嘴，那天气该有多冷。

月亮在朦胧，星星在眨眼，场院里已经是人欢马叫，一片沸腾。戴着狗皮帽子车把式吆喝着马儿奔跑，握着扬叉的人在后面翻场。

打冻场分为“打片场”和“打圈场”两种形式。

“打片场”就是脱粒高粱、大豆、红小豆或者绿豆等无需捆捆儿的作物，将这些作物均匀地铺在场院上，将几匹马拴在一起，先用马在上面踩，为了让石头磙子压上去，不会将秸杆拖堆而影响打场。

马将秸棵踩实后，将马套上拉石头磙子，一匹马拉一个磙子，一个磙子连一个磙子在场院上碾压。上面的一层庄稼籽粒脱下来后，将下面的秸棵翻到上边来，这就是翻场。翻过来是没有被脱掉粒的作物，再反复碾压。反反复复，经过几次翻场，直至把秆棵上的籽粒全部脱净后，接着便开始向场外清理秆棵，叫“清场”。“清场”过后把粮食攒成堆，进行清理杂物，叫“扬场”。然后再进行过筛、装袋和入仓等，打场结束。

“打圈场”是对捆成捆儿的谷子、糜子等作物继续脱粒。这些作物用镰刀割下来后捆成捆，在对这些作物脱粒时，在场院上铺成两个同心圆圈，内圆里留有空心，是随时堆放粮食用的。外圈是放被脱粒作物的秆棵。

“打圈场”有一个赶马拉磙子的人，它一手牵着第一匹马的缰绳，一手举鞭子，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让几匹拉磙子的马跟第一匹马围着自己转圈跑。

马拉石头滚子先碾压外圈的作物，作物脱净粒后，人们将秆棵用木杈挑到外面。然后，立即进行补充需要脱粒的秆棵。外圈随时打下来的秆棵，有专人进行捆好，留做喂马或者烧柴用。如此联系作业流程，农民称之为“狗撵狗”。

最后是进行清场、扬场等按程序进行。冬季的凛冽寒风，顷刻间就会穿透人们穿着单薄的棉袄棉裤，浑身上下透心地凉，上下牙齿也不停地打架。想让身上暖和一些，办法就是多干活。也有人冻的不行了，跑进“更房子”里面暖和一下，看见生产队长来了，马上又跑到场院里继续干活。让队长看见非挨骂一顿不可。

我曾经打过两年的冻场。高中毕业回乡参加农业生产，正好赶上打冻场。当时是打谷子，我负责翻场。翻场是最简单活计，就是用镰刀把已经让马拉的石头滚子碾压后的谷草归拢在一起，用绕子捆成捆。看花容易绣花难，我这个农村孩子小时候经常去生产队场院玩耍，无数次看见大人们在打场，感觉非常简单容易。可是，真正干这个活，可闹死心了。天气寒冷，别说伸手干活，就是往那一站，就冻的筛糠了。别人用镰刀抖落谷草，上下翻舞，如同变戏法一样，感觉非常轻松自如，如玩一样。可镰刀在我的手上就是不听使唤，谷草收拾不干净，捆捆太慢，后面的人一个劲地催促。一天下来，人累得筋疲力尽。队长看我不是干这个活的料，分配我干其它的活去了。

粮食趁冻打下来后，接下来是扬场。扬场也是在冰天雪地中进行，这个季节选择适合的风天最关键，风太大，粮食会刮飞的，风太小，籽粒和壳子又分不开。扬场天气的风选择在二三级风，在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最好。扬场用的是东北农村特制的木头板掀，用它撮起粮食，扬上天空三四米高处，随着风向，壳子自然而然的就刮向后面，而籽粒就会落到扬场人的身下。就这样，金黄色的谷粒、红彤彤的高粱粒子等丰收的果实一堆堆攒在了一起。然后，社员们将粮食装到麻袋里，等着往公社送粮库公粮了。

几十年过去，农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农村基本实现了机械化，农作物在田间边割边脱粒，不但秋收的效率提高，农民的劳动强度也减轻许多。农村里的打谷场不存在了，打冻场那种艰苦的劳动，已经远离了农民，这是伟大的时代给农民带来的幸福，科学技术进步让农村改地换天，今日的农村欣欣向荣，明日将更加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