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啦,大豆腐……”一句句粗门大嗓的吆喝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震落的星星掉落到灿烂的朝霞中。
几声狗叫,土院墙的栅栏门被推开,扎着大围裙的妇女端着半盆黄豆来换大豆腐,老豆腐匠边从豆腐板上用戗刀戗起颤巍巍的豆腐,边开起玩笑。马上,引来了东西两院的邻居,一会儿,两板大豆腐被抢个精光。
这是以前农村早上卖大豆腐的情景,至今,还长留在我脑海里。
东北的豆腐分两种,一种是去掉水分的,如纸张一样的,叫干豆腐,另一种是没有去掉水分,大方块的,叫大豆腐。同时,大豆腐是相对老百姓家做的“小豆腐”而说的。也有人叫它水豆腐,或者叫老豆腐。
当年,在农村做大豆腐是个非常辛苦的活,虽然没有下田每天弄个风吹雨淋,但做好一个大豆腐,也是非常劳累的。
农村没有自来水,做豆腐的水都是用土井里的水。井都挖在农民居住的中心区,做一个大豆腐需要十多挑子水,这些水都是从十几米,甚至三十几米土井里用辘辘一圈圈摇上来。然后,用水桶挑到几百米处队里豆腐坊,没有身强体壮的体格,干这个活是吃不消。
做豆腐,首先要把黄豆泡在水里,一直把黄豆泡到胖圆身子,用手一捏即碎的程度,才可以上石磨上磨豆浆。
磨黄豆用的石磨,安在生产队的房子里面。磨盘上扇有一个漏口,泡好的黄豆放在上面,豆子上面悬挂一个泥瓦盆,泥瓦盆底部锥出来一个眼,上面灌上水,用来调节豆浆的浓度,瓦盆底部的孔漏水多少,由插进去高粱秆的多少及粗细来控制。拉磨一般都是用毛驴,没有毛驴地方,用拉马车淘汰下来的瞎马来拉磨。马拉磨一圈圈地转,豆腐匠用小木推板将鼓涨涨的豆子往磨眼里推,就这样一圈一圈,磨出来了白亮亮的豆浆,像小瀑布一样漏到磨盘下面的水桶里。
老百姓管做豆腐的人叫“豆腐匠”,豆腐匠边吆喝马拉磨,边烧大号锅里的火,水桶里豆浆接满了,就倒进大锅里加热。泡好的黄豆磨完,锅里豆浆已经熬好。这个时候,豆腐匠开始给豆浆“过包”。
豆腐坊内都有一个固定十字架,是专门用做豆腐“过包”用,十字架的四个角吊着方形的粗纱布布兜。磨好的粗豆浆加热后倒入布兜内,豆腐匠开始轻轻摇动,马上,豆浆在重力作用下,从纱布中沥出漏到下面大缸内,这就是在“过包”。豆浆过滤到一定程度,为了使浆全部挤干净,还要用木头夹板夹住布兜,将残留的豆浆挤净,过包这道程序才算完成。包里剩余的渣子,就是豆腐渣,是喂马,喂猪的最好饲料。
滤好的豆浆倒进大缸里,开始往豆浆内兑卤水,随兑随用勺子搅匀,兑卤水时,兑得细还有慢,直到豆浆内有凝成的白块,成豆腐脑状,才停止兑卤水,这种现象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句歇后语的说的情景。
豆浆点上卤水,马上成脑,最后一道工序是压豆腐,压豆腐模子是木板做成的,长方形,有大有小,可以拆卸开。把豆腐模子放在案板上,下面托一块大木板,然后铺上白纱布,倒入点好的豆腐脑,用白布包起来,上面放上一块木板,木板上面压着石头或者其他重物,水就哗哗地顺着木板往下流。半个小时后,拆掉模子,一大板白净净的豆腐呈现在案板上。
豆腐匠打开白布,拍拍豆腐,看它已成型,去掉模子,开始打刀,把大板的大豆腐打成方方正正小豆腐块,就可以上街卖豆腐。
当年农村豆腐格外地香,新出包的大豆腐颤巍巍,油汪汪,不用锅里炖,抹上大酱,就可以吃两大块。谁家炖大豆腐,一进院门就可以闻到香味,高粱米饭炖大豆腐,吃的人放不下筷。
多少年来,农村做豆腐生产的程序基本没有变,有人说,现在机器加工的豆腐没有早些年人工做的豆腐好吃。我觉得,除了现在的粮食基因发生一定变化外,最大原因是有一些感情因素在大豆腐里面。
一切东西加进感情的因素,味道就分外地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