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现在的青年人可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在以前的年代可以说,相当于现在的暖气或者是电热宝,是东北农村冬天取暖主要设备。
那时候的农村是非常困难的,房子都是土坯房,草苫的盖,保暖不好。到了冬天,晚上取暖靠火炕,白天就靠火盆。所以,家家户户都有火盆,人多的人家还不止一个。
火盆是用泥做的,一般都在秋天制作。先从黄土坑取来上好的黄土,然后,把麻剪成一寸多长的小段,用来做“洋搅”,也有用马粪做“洋搅”的。“洋搅”和黄土放在一起和成泥后,要放上几天,不时地往上淋水,这个过程和我们做包饺子和面有些相似,叫“行”。为的是以后火盆不开裂。
泥和好后,用一个大小和深度都合适的瓦盆,倒扣到地上作模具,在瓦盆的上面洒上灰,把泥反复摔打均匀,拍成一片片,往瓦盆上贴,厚度大概在三厘米左右,直至把瓦盆包严。再用泥做好盆沿和底座,然后,把它放在阴凉处,等干到不致走形,再把它翻过来,里面的瓦盆就可以取出来。用玻璃瓶子把里外面擀光,也可以在盆沿上做点图案装饰。最后放到阳光下晒干,干透了,一个火盆就做成了。
农村多数人家做饭都是大铁锅,烧火是大灶坑。冬天,做完饭后,趁灶坑里的火还没有化成灰烬,把它扒出来,放到火盆里,一边放一边用脚或灰耙压实,放到炕上就可以取暖。如果用不完,把上面的灰倒掉,下面的火在充分接触空气后又是红红的一盆,可以“死灰复燃”。
火盆不光是取暖用,还是一种感情的表达。冬天家里来人了,热心主人第一句话就是:“快来烤烤火”,和城里人握手一样。“猫冬“的季节,火盆就是东西院邻居的聚集处,七大姑八大姨、“烂眼边”她二舅妈围着火盆扯东家,讲东家,成为一个屯里新闻发布会:什么昨天晚上老李的老爷们上老王家娘们的炕了,什么冯家媳妇骂老公公了,那个小伙子和那个小姑娘进场院更房子里了。
好不热闹,一直到火盆的火快灭了,才“下班”回家做饭。
我小的时候,妈妈亮天早早就起来,把饭做好后,扒上一火盆火后,把我的衣服在火盆上烤热乎,才叫我起床,穿上热乎乎的衣服,就不感觉屋里冷了。如今,想起来,我的眼睛还是有些湿热。
我看见过,邻居的几个老奶奶叼着大烟袋,盘腿围坐在火盆旁,呦黑黑的眼杆儿,绿莹莹的玉石嘴儿,黄灿灿的烟袋锅冒着缕缕的烟…….她们抽完一袋,往炕沿上磕掉烟灰,从头上拔下簪子往烟袋锅捅捅,又装上一袋,用大拇指按按,拨拨火盆里的火,微斜着烟袋锅,贴近红火,嘴用力巴嗒几口,烟袋锅里的烟就着了,又来一袋。
我也看见,大嫂用在火盆里烧热的烙铁给我做棉袄、做鞋,我也在火盆旁,听老年人讲“闲话”、猜闷儿(谜语),奠定了我以后爱好文学的基础。我也把土豆埋在火盆里,耐心地等着,看到几股灰柱从火盆中腾起,那是土豆“放屁”了,赶紧把它翻过来再埋好,等到再一次“放屁”, 土豆就烧好了,那滋味真好吃。在火盆旁,亲戚邻居们话家长,婆媳、妯娌间的纠葛说了出来,火盆把怨烤化,把恩烤暖。火盆里的红光,挡住了冬日的风寒雪冻,让小村庄生生不息,古朴之中传情达意,在奋争中寻得幸福。
如今,乡下的人家基本都用上了暖气了,人们根本不用火盆了。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脑海里还是定格了那一幅幅不能忘怀的版画。它是乡下人老一代人冬日里的救星,燃烧了一个个寒冷的冬天,也燃烧着一代代人浓浓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