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走进农村的村庄,映入眼帘的是家家户户门前一个挨一个的茬子垛。
茬子基本上是两种,苞米茬和高粱茬,用途是烧火做饭、取暖。
过去的年月,农村缺衣少米,还缺少柴火。住户人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做饭,冬天取暖,完全靠柴火。平原地区,柴火有两种,一种是庄稼的秆棵,一种是荒草甸上的蒿草。附近有荒草甸子的村屯,农民过日子烧柴火能够充足一点,没有荒草甸子的村屯,只好割路边地头边边角角的蒿草。由于,北方天气寒冷,这两种柴火根本不够烧,所以,在春天化冻以后开始打茬子,解决过夏天烧火做饭的问题。
茬子是在秆棵作物收割后,留在地面上根部的部位,高出地面几公分,老百姓都叫茬子,是作物的根须部分。
东北地区秋天打茬子的很少,因为秋收以后,马上就要上冻结冰,没有时间来打茬子,打茬子只能在春天开化以后。
春天田野里上积雪化净后,就开始刨茬子,刨茬子用的是一种自制的工具,一把铁锹头,安上十几公分长的把儿,在把儿的上端打一斜卯,同锹杆上的斜卯配合在一起。在铣库儿处,和铣锹适当位置上斜绷一条麻绳,用于方便紧固、调整铣头的位置,以保证锹头斜方向切割茬子,力用的正好。种田的老把式,都能够做这样刨茬锹。
当年,打茬子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生产队社员统一刨,然后分给社员捡。另一种方式是直接把茬子垄分给各家各户,由各家各户自刨自捡。
生产队刨茬子由打头的领着,社员一人一根垄,老庄稼人站的姿势标准,手握的锹位置合适,用的力均称,步伐走的均匀,一铁锹刨下一个,铁锹下的深浅合适,正好把茬子刨下来,省劲儿不说,速度还快。要是新手,麻烦就来了,站的位置,一会儿是垄沟儿,一会是垄台儿,一会儿是垄帮儿,脚就是不听使唤,远近不同,铁锹下的不是远就是近,不是刨近了,就是刨远了,茬子即使是刨了下来,却费了很大的劲儿。
铁锹要是刨浅了,茬子根本就没有刨下来了,队长眼尖着呢,脚踢一下,茬子没掉,坏了,大半天的活儿就白干了,还让你从头到尾找补一下。工分没挣着,人也就丢大了。要是赶上机耕道,机耕道是拖拉机翻地时,调头转弯走的那条道,比别的地方硬多了,更挨累了。刨茬子,最难的是田垄还没有化透,一铁锨下去,牛筋一样,弄不好还把锹夹住了,再来一锹,节奏就没有了,劲儿使不到,甚至还容易把铁锨弄坏。
农村有句俗语叫做:“男怕刨茬子,女怕捡茬子”,刨茬子很累,当时,捡茬子更不容易。
茬子刨下来,需要捡在一起,然后用马车往家拉或者人背回来。捡茬的一般都是妇女来完成,春天里,风大,气温低,干这个活,累腰费力气不说,手让风吹的干裂成一个个口子,非常疼痛。捡茬子人要走在两个垄中间,左右手分别捡起来两边垄上的茬子,然后,互相对打敲掉茬子上的土。干旱的地块,敲打掉茬子土容易一些,如果是低洼地就十分困难,低洼地土壤水分大,泥土死死地固定在茬子的根须上,一敲一个泥饼子,活活累死人。捡茬的人,干上一天活,根本没有人样,全身是土不说,腰疼的跟折了一样疼。有人说干这个活,上炕要拽猫尾巴,一点也不扯悬。
那个年代生活农村的人,每个人都干过刨茬子活。连上学的小学生每个人年年春天都要参加捡茬子。茬子捡到一起,还要用马车拉到家,一家一户,队里马车有限,排号往回拉。如果拉不过来,就得人工往家背,在乡间土路上,经常看见人们背着花篓,里面装着茬子艰难行走,才真正能够体会到农民的辛苦。
我中学毕业参加生产队劳动的那年春天,干的第一样活刨茬子。没有参加过干农活,感觉一切都是非常容易,当亲身实践以后,才感觉农民太辛苦了,太伟大了。
我家是非农业户,一直没有人在队干活,所以根本没有刨茬子的工具。父亲把家平时用的扒火锨安上一个木头把,绑成一个刨茬子的锹。我乐呵呵地跟着社员们去刨玉米茬子。没有干过这个活,刚开始刨,不是刨深了,再不就是刨浅了。不一会儿功夫,社员们有说有笑地刨到了地中间,拉我很远很远。我越是着急撵他们,越是倒霉儿,铁锹头还掉了下来,怎么绑也绑不上,气得我大哭,一个工分也没有挣到。
玉米茬和高粱茬运回家后,还要进行晾晒一些日子,待全部晒干后,开始码垛。码垛可是技术活,一般人码不好,不是把垛码歪了,就是码“散花”了。码垛先要打好地座,选地要平整,先码很大的一个底,然后往上逐渐缩小,类似金字塔状。垛的四周最外面一层是茬子的须根在外,里面可以随便堆放,站在上面边码边踩,外面一层用一个个茬子扎进去形成表层,用铁锨使劲拍打,整个茬子垛形成一体为妥。茬子垛码好后,垛尖上铺上一块塑料布,压上砖头或者石头,防止渗雨水烂垛。
时代的发展,随着农村机械化水平提高,人民物资的丰富,茬子已经不是农家做饭和取暖的主要原料。变化真大啊,短短的三十年功夫,当年农民抢不到手的宝贝,现在弃之都难。
如今,刨茬子这个词也许以后不会存在了。现在,想起来当年刨茬子的情景,感觉还是很温馨,因为,它曾经温暖过我们这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