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根蒜

大凡在东北农村住过的人，都喜欢吃山野菜，特别是小根蒜，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每年四月末到五月初，大地上冬雪融尽，春雨初濛，这时节，田野里，绿草如毯，小根蒜带着淡黄色的嫩叶从地里冒了出来，等待了一个冬天的人们终于可以吃到新鲜的山野菜了。左邻右舍的老奶奶、姐姐或者同龄小伙伴们，每个人拿着铁锹或者菜刀，挎着小筐，开始到地里挖小根蒜。

“小根蒜，大脑瓜，白白净净象胖丫，你也挖，我也挖，挖的最多找婆家……..”这活本来是妇女、女孩子家干的，可我家里没有女孩，哥又大我很多岁，挖菜的事就落在我身上。

春天的广阔田野，阳光灿烂，蔚蓝的天空清爽高远，处处飘洒着新鲜空气，令人心旷神怡。快活的各种小山雀一会儿在地里觅食，一会儿跳到柳枝头上欢唱，老榆树枝头米粒大的紫色树钱含着苞蕾，在阳光的沐浴下和微风的抚摸中左右摇摆，跳着舞蹈。

在这个季节，春风拂面，阳光浴人，满眼新绿，行走在旷野里，冬天的烦恼一扫而光。小根蒜习性特别，喜欢长在荒地格子、坟地边，生长在这里的小根蒜，叶杆壮实，根部饱满，入口清新。而长在田间地里的小根蒜，人迹所至，生存空间不同，根茎不发达，没有精气神儿，蒜头也小。

我挖小根蒜一个是为了全家人下饭之用，另一个是可以释放男孩子的天性，一边挖菜，一边用夹子打山雀。越是荒地格子，壕沟沿上，小根蒜越多，蒜头也大，也是山雀的嬉戏之地。

我把扣网放在水沟旁用土埋好，然后在远处边挖小根蒜，边看扣网，不一会儿，山雀渴了，去水沟边喝水，看见扣网上的虫子就吃，就被扣网扣住了。那个时候山雀特别多，有的时候一个上午能逮好几只。

挖小根蒜也是很有说道的，遇到叶子肥绿的，要深下铁锹，浅了，就会挖折，见不着蒜脑袋。叶子瘦小的，需要轻轻挖，就能连根儿拔起。如果非下死劲去挖，就会像拿手榴弹打蚊子一样白费力。庄稼地里小根蒜一般人都不愿意去挖，长的单薄，根深、脑袋小，一不小心还挖伤了秧苗。

小根蒜最适合生吃，用水洗净，吃时用筷子夹一棵小根蒜，把长长的叶子缠在筷头上，蘸点杏黄色的鸡蛋酱，蒜头、须根、细叶整棵往嘴里一放，辣毫毫的，立刻就调起你的口味来，保证你多吃两碗小米饭。把小根蒜剁成碎末，用来摊鸡蛋，黄绿相间，香而不腻，也是一道好菜。把小根蒜洗净，用盐淹制，撒一点辣椒面，也别有风味的。也可以用做其他菜的葱花。那个年月，我们都不知道小根蒜是原生态野菜，纯绿色食品，只是知道它是农村苦春头子里最好的山珍海味。

我一生最难忘是一件事也是和小根蒜有关。我念小学四年级时候，由于家里太穷，没有钱剃头，母亲用做衣服的剪刀把我的头发给剪了，到学校上学的时候，全班的人都哄堂大笑，说我的头是狗啃的，象“小根蒜”的脑袋。特别是女同学交头接耳地笑，我实在受不了了。第二天我就没有去上学，去东漂河挖小根蒜去了。快到中午的时候，父亲从屯子里拎着大棒子气昂昂找我来了，父亲到了我跟前，把装小根蒜的筐踢得满天飞，开始抡大棒子了。实际上，哪个父母打孩子都是一打二吓唬，真打？早没有命了。第二天，我不管同学们笑不笑，硬着头皮又开始读书了。从此以后，我除了学校放假或者晚上放学去挖小根蒜外，一直没有淘过学。我真感谢父亲，如果没有那次挨打，也许没有我今天的工作和生活。可能，对小根蒜的记忆也没有这样深。

这几年，在菜市场也看见过小根蒜，颜色比我当年挖的好看，蒜头也大，可是味道淡淡的，根本没有以前那种野味的香甜了，价格也特别贵。

原来，由于农村土地进行了深翻，荒地格子也开垦起来了，加上大量使用农药和灭草剂，小根蒜基本没有了生存的地方和条件。有些头脑比较聪明的人，看到了商机，把小根蒜种在大棚里，小根蒜还没有太适应生长的环境，产量低，所以价格就高。有人也告诉我，小根蒜还是药材，在中药里叫“薤白”。可通阳散络，主治胸痹疼痛，泻痢等症，外用可治火伤。据传小根蒜还是古代仙家道人常食之品，可轻身延年，有“脑白金”之称，在百度搜了一下，真不假，这个小小的山野菜还能治很多病啊。我后悔，我怎么才知道它的价值啊！

是啊，有些东西，有些人，有些事情，当你知道它的价值，知道他的恩德，知道他的意义，它已经远离，已经失去，已经无法挽回，这就是后悔吧。

小根蒜，感谢你，你丰富了我童年的餐桌；给了我很多人生的哲理和生活上的启示；也给予了我很多很多的脑白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