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的遇见,是件意外的事,尽管热烈。那热烈,人头攒动,杯盏撞响,谁的脸上都流溢着笑意,并且还交相辉映,汇聚成一条奔腾的河流。
我与每一个人,都是这无尽热闹中的一份子,她也是。无论跟多少人亲切地寒喧,打过招呼,都是在分享并且绽放出新的光彩。原本以为,这不期而至的热烈莫过于斯,待一切安静下来,就又回归到原处。那些跻身于热闹的旋涡中的每一个人,均是如此。
可是,有的东西并不需要期待,它就会发生。如同我瞧见一朵花,瞬间就妍放在枝头。那些热烈的浪潮,一波激起一波,一浪推向一浪。我径直去到大街,大街上的热闹显然又是不同的。我望见很多温文尔雅的人,都气质非凡,且彬彬有礼。我跻身于他们中间,任浪潮推着,不知要去向哪里。
她显然要安静得多,那是一份难能可贵的矜持。就像这世间的人,不需要都急着去认识,也不需要急着去搭话,一切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我自然观察到了这一切,就像发现了这个世间的隐密。我和别人尽情地说笑,热情地攀谈,谁都像久别重逢的挚友。可眼角的余光中,她都在那儿,且没一丝察觉。
我礼貌地撇开这无尽热闹的本身,另辟蹊径。我知道,或者也不知道,划过苍茫之江的行舟到底要去向哪里。我知道,或者也不知道,那溯源似的路径的尽头,便是无穷的文化与历史。鲜花们都尽情地绽放着,它们也非常地热闹,激烈地拥抱着阳光。阳光们也很热情,直在一望无垠的天空里尽情地挥洒,把这世界一下子就给镀上一层薄而淡的金色。
她从时光中走来,从劲放的鲜花中走来,轻叩着一座枯楼。据说那楼有着三千年的梦呓,可是除却这世间的灵物,谁也听不懂,也不会察觉。我从三千年前的梦呓中走来,从人类的智慧与迷茫中走来。长长的甬道里,一划而过的是她的身影。我居然瞥见了,时光里的一抹惊鸿。
她没有骑着梅花鹿,没有头戴花环,也没有赤着脚。她就那么轻盈地缓慢地行走,就像踩在青草上。青草上的那些露珠,全都晶莹着,轻轻一碰,便尽数地掉落。蝴蝶们飞了起来,蜻蜓们飞了起来,竟连那些蜜蜂与蝉,全都飞舞了起来。有人说,“尘埃里开出圣洁的花”,她便是。
我看见了这一切,只是无尽地微笑着,没有去点破。她说,陌生人,你好!他透过幽深的岁月,触碰了一下她的指尖,原来还真是柔软。那些三国里的旧事,再次被人提及,即便野史中某个遭谪贬的王子,也成了话题。他说,花仙子,你好呀,非常高兴遇见你!她便笑,脸庞上泛起红晕,就像饮了一点桃花酒。
我穿越桃花所有的心事,眺见了那一抹的灵气。我看见了她,自然也看见了他。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只管抿嘴而笑,就像拈花一笑的佛陀。达摩到底还是缺席了,这人间的热闹,就连如来也缺席了。我不知道观士音,是不是还安闲地呆在南海,在她自己的宅院里,焚香还是洒着净水。反正这世界,温馨而祥和。
那些蓦地冒出来的高岗,抑或丝滑般的湖泊,到底成就了她的欢喜。即便蜗牛与螳螂,也都出来了,与她互致着早安,在那永不消逝的清晨。竹林里冒出炊烟,田野上飞过云雀。她奔跑着,叩响了他的心扉。我看见了这一切,就像一场久违了的清醉。
他说,我们去看大海吧,沙滩上有贝壳,还有海螺,可漂亮了!她说,好吧,我们去,就连鞋都不用穿!大海在远方汹涌,并且澎湃着,映着一潭无边无际的蓝,唯有与近在咫尺的苍穹,才有话说。那些惊涛骇浪里的船家们,降帆的降帆,摇橹的摇橹,全都呐喊着,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他们在和大海嬉戏,越来越接近与苍穹间原本的秘闻。他们都是强健的人,他们都是享有海燕一般至高荣誉的斗士。
她和他都没有看见这些,都只管在恬静的海边,一边踩着松软的沙滩跑,一边欢喜地呼喊着。可是,我瞧见了这一切。那些远远近近的岛屿们,什么都不去管,就像一个个无比慵懒的甩手掌柜,亿万年般地沉睡。我没有打扰这一切,只管穿越这人间的所有热闹,荒原的所有贫瘠,在历史的长河中,踽踽而行。
他和她的故事,后来到底怎么样了,谁又知道呢!我只看见一个精灵与另一个精灵的相遇,这天地万物似乎一下子就都变得郁郁葱葱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