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我给各地馆藏的图书,是从小镇的邮局投寄的。今早已经第二回,每回都七八个件。我再次听见那位整理邮件的大婶对人说,人家是作家,便感到心里莫名地安慰。至少这么,我可省去不少面对别人的不解。
兴许小镇的邮局,从没见到过作家前去寄书,而且还这么不事隐匿地张扬,每个牛皮纸的包装上都写着各个意欲寄达的图书馆的名字。兴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收到那些图书馆的回函或证书,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在网站上查到已经上架并且可供借阅的了。这些事,显然并无新意,也顺理成章,至少于我而言。
前日里去这小镇的邮局,是趁了午休的时候,大太阳底下穿上一套新到的浅灰色的夏季骑行服,骑了三箱的大摩托,便径直地去。我经常从小镇经过,所以知道邮局的门店在哪儿,况且上回还进去询问过。前日里去,自然也有询问,是问可不可以在不明确收件人姓名的情况下寄港澳件,毕竟人家也是要人事变动的呀!我不可能时时处处都弄得那么清楚。
我不知道作家里是不是有人也喜欢骑大摩托,况且还从头到脚一身蛮专业的装备。只不过我去了,摘下头盔挂在向上翘起的右车把上,再摘下手套扔进去。车停到门口,便自是熄掉火,跨下车,打开足以放下头盔的尾箱,从里面取出一袋子包装好的书,再去里面没有玻璃隔离的综合业务的柜台。等收寄员吃完饭过来,我便凑上前去讲明要寄书,挂刷件,签都是贴好了的。只待收寄员检查了,我再掏出口袋里自带的剪刀和透明胶一一地封上。做这类事,毫不谦虚地说,我是非常有经验的,至少在以往的年月里,过手的也有上千件。邮局的柜台上,一般都备有剪刀和透明胶,但我更喜欢用自己带的,用起来顺手不说,透明胶的宽窄也心里有数。
去小镇的邮局之前,我曾在城区的两家门店投寄失败。一家是秤坏了,没法称重;一家是扫码仪坏了,无法扫码。我便只好将一袋子也不算重的待寄的书再拎回去,继续装在摩托车的尾箱里。至于邮局的标签,是我上次去主城区寄海外件时向工作人员要的,由于我的寄量大,至少不用到邮局的柜台上了再贴,并且还要一一地作下标记,以免搞混了,还要占用不少时间。那个主城区中心邮局的接件员是个年轻的姑娘,人也比较健谈,我一说她便同意了,问我需要多少,我便要了200份。反正这东西,除了邮局,别的地方也用不了。只不过去中心邮局,骑摩托不太方便,况且路途也不近,还得专门跑,故而我便只好选一些近的地方,最好是顺路经过最好,至少不用费太多工夫。
这个小镇,是我以往很多年里的必经之地。近两三个月,由于尖子山那里开了隧道,我骑车直来直去,上下班十几分钟就到,就再也不用去镇子上绕弯子了。只不过由于新开通的隧道以及连接它的公路还属于试通车,两边还在安装三四米高的隔音栏,故而时有封路,遇了我也只得从跨江大桥上右拐而下,再从小镇上绕行,大约要多三四公里吧!只不过我运气好,只遇过一回。
镇子外湿地公园的阔道,自从上回有惊无险地摔过了一跤,前后疼了一个多月,也揉了一个多月的药水,我便学乖了,再也不去和疾驰的汽车们挤了左转,而是顺道在十字路口拐进右方的路口,再伺机调过头来候红绿灯。这样子就安全多了,也便捷多了,可见我这名不见经传的真实意义上的菜鸟骑士,也在不断打怪长级地丰富经验,真是可喜可贺!只不过我依然还不够习惯脚刹,前几天在家门外的十字口上,为避忽然拐过的车辆,猛然之间还是捏的手刹,甚至我还听见车轮在地上擦行的吱吱声。好在我把紧着龙头,不去有事没事都把离合带着,故而手稳了车就稳了,便没有什么晃动。看来我向老司机的请教,与在“懂车帝”APP上看的教程到底是没有白学。
从我上班那里,去小镇只有两三公里,算不得远。我只要瞅了不耽误正事儿的空,就可以去一下。只不过我骑的大摩托还从没载过重,尾箱里忽然增加了几公斤,始骑时有些影响重心,但过上一会儿顺溜了便没事了。只要不遇上“黄司机”,一切都是坦途。更有趣的是,今早下了班去寄书时,途经小镇的一根支道,正遇了别人在那里设卡查摩托,我远远地见有三四个人似过又没过马路,便按了响亮的喇叭直驰而去,或许我骑的是一辆崭新的大摩托,小镇上不常见,也或许我一身专业的盔甲气势恢宏,反正是把别人给看蒙了,车也不来拦我的。再说了,我是证照齐全的正规军,又没饮过酒,也不怕查。
当初加装尾箱时,我选了一个中号的,只要能装下头盔就成,或者放一下包,大了也没用。只不过要带东西,那自然就不多,无论体积还是重量,都不影响我这外强中干的骑行。然而今早,突然较昨日里降温达10℃,幸好我备有一套防止倒春寒的保暖内衣,故而出发前就尽管穿上,一路又遇了三四级的唿唿吹来的东南风,便自是不敢轻易提速,以保证轮胎有足够的抓地力,这样才不至于被吹偏,或者由于失去重心而倾倒。可见我一惯养成的谨慎,到底是为我省去不知多少的麻烦事。
按照计划,我去小镇上寄书时,先去路口的对面吃了一碗油澄澄的米粉,毕竟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老是一副弱不经风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没有点腕力,还怎么去骑摩托,恐怕要想稳住龙头也没那么容易的吧!故而前阵子,我就已经买了一副称手的哑铃,偶尔想起了就去露台上舒展几下筋骨。
我所在的城市,米粉已经风靡了三十年,即便在郊外的小镇,也是一道不可或缺的美食。所以我但凡骑车,都是要择近道先去吃上一碗油澄澄的米粉的,借以告慰空荡的胃,免得它哪天一旦造成反来我招架不住。可见我的先知,未雨绸缪要算上乘。
这些天来,我不止一次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就连身体里也似乎是。过去的很多事,很多纠结,都在记忆的纹路里渐渐地淡去。曾经的悲喜,那些一阵欢喜之后苦苦捱过的日子,都莫名其妙地远去了。或许这是一种天命所归,它们的也是我的宿命。唯有放下包袱,才能轻装前进。
回到家里,与母亲打过招呼之后,中饭时饮了一杯酒,再去睡上一下午,这人就精神了。到了傍晚,也不想再去看显是无聊的电视剧打发时间,去露台上的藤椅里小坐过一回后,再到书房里的桌前来有一本没一本地包书,一小会儿就有了个七八件,下次再去小镇寄一趟也就够了。
这时候,想起去过与将去的小镇,却是那么遥远。一种深黛的底色,直将阔然的江水以及对岸的林木们染得一片幽幽然。无论小镇还是镇子上的邮局,似乎都离得我很远很远,像是一种飘渺,更像一种虚幻。
蓦然之间,我骑行在猎猎的风中,奔在往返小镇邮局的路途,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