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六如》
邹晓慧 著
知识产权出版社
2020年5月
专家简评:
邹晓慧写诗二十余年,文纯质朴,思远气清。万物之道、天地之仁,在他的诗中演化为生命的互赠和灵犀的交感。
《人民文学》主编、著名评论家:施战军
邹晓慧的诗歌运笔质朴,巧拙之间,情真意切,或禅意或仁爱。他的诗集《六如》:如山、如水、如风、如月、如爱、如情,很有象征意义,表达的是诗人对故乡的歌吟,对家园的依赖,对山水的眷恋,对人文的关怀。呈现出他自己透明澄澈的内心世界,努力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中,保持一种淡远清逸,空灵闲雅的心性。
《钟山》主编、著名作家:贾梦玮
邹晓慧的诗歌写作,一直呈现质朴自然的状仿,诗人不是用自己的主观去湮没客观,让自然处处都成为“我”的体现,成为主体力量的符号表征。而是将主体如自然之碎片一般,播散在自然之中。自然的大道周行默然独化,便与主体心境的转换取得了某种一致。因此,自然便从单单为我而在的自然,转化为既向“我”汇聚又寂然自在的一个场域。这一点,也许是晓慧有别于传统诗歌自然观的地方,虽然可能并非有意识的追求,但其萌芽却已然隐现独特的路向。
南京理工大学教授、著名评论家、诗人:马永波
邹晓慧是满怀乡愁的诗人,他对城市充满了厌憎,他在诗歌那找寻到“家”,但是候鸟的家在哪里呢?家是一个隐喻,而它的田园化显现的是都市抒情主体无所依傍的“怀乡病”,诗人往往以思念、赞美的方式凸显自身令人厌憎的“逃离”。乡愁是梦,是都市的漩涡中爱做梦的人的梦,而这梦在邹晓慧那里就是“失眠”:另一种更深的有家园情怀的梦。
《钟山》副主编、著名青年评论家:何同彬
这么多年过去,诗坛早已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几年”,所谓的先锋,所谓的流派,所谓的争论,都已烟消云散。留在诗歌现场的,还是那些稳健的诗人,还是那些禁得住一读再读的文本。在这个过程中,一些人一天一副面孔、一天一个主张的表现显得可疑,而另一些人的坚守则显得可敬。在我看来,邹晓慧属于后者。他的诗歌源自他灵魂的律动,他的文字就是他情感的韵脚。时代变了,但人有不变的品质,心灵有不变的跳动,情感有不变的温度。正如诗人邹晓慧,任诗坛流云几度,他依然坚守着自己对汉语诗歌的理解,依然保持着自己独有的声线,以一种相对传统的方式唱出对山川河流、对故土乡情、对人间美好情感的留恋与热爱。
河北省诗歌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著名诗人、评论家:辛泊平
我不知道晓慧制造出的那种纯粹的诗意究竟该怎样来描述,我姑且称之为“仙气缭绕”。细细体味一下,是清淡、恍惚、自恋、倦怠,是废话连篇和妙语连珠,是瞬间的清醒和总体的迷茫,是郁闷和欢愉的穿插往来,也是虚无和现实的相互搭救。这是一个时代、一个族群的精神状态和情绪状态的别样写意了。
“游戏文学”理念的倡导者、著名小说家: 中跃
邹晓慧诗选:
和解
小悲喝酒 大悲沉默
夜里 我在城市里看月亮
无人知晓 它的洁白也没什么透露
却被仇家看见了
小隐躲在山野里
大隐在城市里避而不见
面对毫无边际的是非,以及肉身
没有人知道安放的宽广
小悲沉默 大悲无悲
我的心中有一个更小的国
那么多小鬼 睡得如此安静
以及被仇家曲解的意境
悲伤教导世间万物无常
生活是一个衣不称身的醉汉
万物的作用与反作用力
只剩下我们之间的恩怨
在我心中还有一个辽阔的国度
我似乎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人
只有我的仇家, 以及
另一个我未曾谋面的自已
另一种失眠
在我失眠十几年后
我才知道自已犯了错误
自已太爱丢失的目光与夜色了
诛黑色又负明月
也可以认为不变的习性是易变的习性
有情人可能是无穷的陌生人
睡过的觉在别人眼里构不成睡眠
爱过的人在你眼里常怀敌意
在我失眠十几年之后
我才知道自已爱上了孤独
不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让自已去见另一个自已
夜色是空的
失眠是另一种空门
人生还有一场秋风
看不到你 也看不到头
顽强
要是世上没有明白人
我就孤独着
要是争执没用
我就沉默着
江湖平静 如一张没表情的脸
大海平静 如另一张没有波涛的脸
生活平静 如一个普通人的人生
天空除了蓝 什么都不想要
饿了 我们可以粗茶淡饭
渴了 我们可以放下腰身
久了 我们可以金石为开
假如我们心中还有火
累了 我们可以修整灵魂
把眼睛 耳朵 血肉分开
像身体一样真的忘了疼痛
一年又一年 已在尘世之外
一场被虚词遮掩了的交情
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
哪怕我们都在诗行里出走
相忘于江湖
要是世上没有明白人
我就孤独着
要是争执没用
我就沉默着
让天空装满花色
我不叫你的名字
你也不要称呼我
风不说话
鸟不说话
让我们做一回稻草人
在清空的天空下蓝着
为什么不继续孤独
让安静的天空喂养寂寞
我说有常或无常
我说寂寞会滋事 会别离 会怨憎
你就会执念 你就会反常
为什么不热爱身体里那血脉相通的隐痛呢
为什么我们不能完成一次惊心动魄的蝶变呢
就让花色开在稻草旁边吧
通向天空 通向天堂,或重生
而出家之后
那门的法则
是时间里的经心
如果能从俗世里拿掉
污尘,做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把所有的虚名浮利倒空
把所有的陈词滥调倒空
让天空装满花色 松月 鸟语 星光
从安静中找到回声,从回声里找到幸福
一个人的深山
慢慢喝一杯淡茶
如一个刚递度的小和尚
走在一个条羊肠小道
以一颗皈依的心
古寺的钟声袅袅
如一只鸟儿啄洗羽毛
没有什么打扰它们
悄悄录入大树的年轮
我深坐在深山里
无须思考与这个世界的距离
如一个快乐的盲人
走入一个多雾的秋天
可以一分一秒让岁月度过
可以一片一叶让秋天回归
像一个散淡的迷路人
不急于找到归途
撇开所有的人情
丢掉所有的虚荣
小风与大风
都是世间的空相
故乡辞
一个把三亩地当作世界的人
一个把小古井当作天空的人
一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人
是我年近七十的父亲
每到年关, 我就会回到双马石
会和越来越瘦的老父亲, 去收
一些大蒜, 一些同山芋, 和
一些比大白话还素的大白菜
喜欢乡村的朴实与简单
当我把互联网关了, 与城市失去了联系
让自已重新从本能出发
又停在本性之内, 安静又祥和
安静些, 坐在双马石的石崖上
可以看看童年时曾经走失的日落
可以看看依然清亮的清溪的流水
不知不觉就会迎风流泪
喜欢风吹动乡村草木的声音
喜欢不说话的乡村的天空
如果喜欢, 我就沉默
如果还喜欢, 我赠她白云
父亲的白发也像云
劳作的时候, 手指之间,慢慢惊起
掩埋了故乡之外所有的喧嚣
又像一把磨得光亮的锄头,贯通天地
比乡村还古老的, 是双马石的风俗
它就像世道的对立面
世道再硬也有柔软的时候
当我赤足踩着大白菜地的时候
我似乎能感觉到乡村衰老的悲伤
只有我理解家乡的软弱
家乡也理解我的柔软与惊慌
一个把小山村当世界的人
一个把儿子当天空的人
一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人
那是我年迈七十的老父亲……
写一首乡村诗
这是一个缺爱的小孩
这是一个缺爱的童年
这是一条缺爱的村庄
这是一个空了的爷爷
这是一个空了的奶奶
这是一个空了的村庄
不管是在吴庄还是许庄
诗还没开始写
先让人忧伤起来了
叫我如何下笔
写重了 怕触摸到留守儿童的眼神
写轻了 又怕被风吹走
叫我如何书写
写空了 就像留守老人的巢
写实了 又怕触动自已的疼痛
如果诗不能让自已救赎
我宁愿独自神伤
就像破旧的家谱与农书
诗歌与乡土从来不分家
贫瘠是贫瘠的伙伴
土地是土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