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稼句的苏味

虽然我至今只去过苏州一次，却对苏州念念不忘。这大概是有段时间读叶圣陶先生的抗战日记，对苏州留下的印象所致。后读陆文夫先生的《美食家》，愈加向往。那次到访苏州，盘桓数日，去品尝了几家美食，也去了老苏州茶酒楼，那里有一副对联：天涯来客茶当酒，一见如故酒当茶。遗憾的是没能拜访王稼句先生。因为在朋友圈里，他被称为“王苏州”，能享此荣誉的人，数量实在太少，他们耕耘地方文化，作出的贡献多多。我最早读稼句先生文章，印象中是《看书琐记》，那时也没想着有朝一日能见到作者本人，且能把酒言欢，度过一段书时光。

稼句先生藏书多，有不少书友去苏州时必去参观。我也未曾去过。至于在书房里品茗闲话，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奢望。我知道这是机缘未至的缘故。但他的书我陆续购藏了不少，林林总总有二三十册之多，有书话，也有地方文献，在他的笔下复活了苏州生活方式，诸如《姑苏食话》《三生花草梦苏州》《纵横苏州》《采桑小集》等，从不同的角度关注苏州已经消失的风景，举凡年画、山水、饮食、物产等等，皆有所关注。这些乡土风物，在他的眼里别有一番趣味。有幸的是，在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的“城市文化丛书”和东南大学出版社的“乡愁城市”丛书跟他两次同辑，我跟着学了不少东西。

爱书人淘书、读书，还不过瘾，那就写写书了。稼句先生做这些之外，他还校点、纂辑《苏州文献丛钞初编》《苏州园林历代文钞》《苏州山水名胜历代文钞》《古新郭文钞》《古保圣寺》等乡邦文献。这类图书的出版可见他对地方文化的熟稔和热爱。我也曾写过一篇短文说，他“把苏州的种种细加研究，放在不同的时空里观察，其所得更像是苏州的风物志，许多文章读来有味又有趣，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稼句先生对苏州的书写，岂不是有着这样的一种情怀，无不是想展现着苏州还不为人知的一面，它固然‘小众’，却让人能见识不同的风情，这也就是它的价值所在了吧”。

哪怕是在读书随笔里，他也将书人书事写得很写意，这一种阅读方式是自在、适意的。他不只是在简单的书写或者回顾，而是将这一份浓情化作了笔下的风景。总之，在他的书里我所看到的苏州虽是“纸上”，却给人不一样的视角感受，不妨称之为“苏味”更为恰当。

每一年在读书年会上的相遇，稼句先生在会下总是约上三五书友小酌。众人聚在一起闲话书事江湖，倒也是别致的记事。前两年，有朋友打算编一本《稼句醉好》，这个书名就让人喜欢，和他在不同的场所吃过酒的人数量众多，回忆起这一段段酒人酒事，倒也是风雅至极。人活得通透了，也就对身边的许多事物散淡相看。有书有茶有酒的生活，对稼句先生来说就是一种幸福。这时我想起了陶文瑜说他的一句话来：“物质的稼句是现代的，精神的稼句，简直就是一位古人。”

江南的情调在今天也变得有些缥缈，但在文人的笔下还能依稀寻见踪影。与其去江南的现场游逛，我倒愿意读一读他们笔下的世界。稼句先生的文字世界呈现给我们的就是这样一种美好，不管是称为“典范”还是趣味，在我都觉得那是从老苏州散发出来的味道，迷人而又细腻，犹如那一道道不起眼的饮食，让人回味、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