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思母
啸鹏
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句诗是写重阳节的,但在万家团圆的中秋节里,思亲更甚于重阳。
母亲去世已经三载有余,尽管她于年届八旬之际仙逝,但儿女们的思念愈甚。这三年里,每到节日团圆之际,兄弟姐妹们携家带小相聚一堂之时,好像事先商定一般,谁都不提起母亲,但谁都很默契地明白,内心都在思念着母亲,看着家人相聚的热闹、欢喜的场景,内心都会说上一句“要是母亲还在多好,她一定也会与我们一样喜笑颜开吧”。
母亲在世的时候,总希望儿女们在节日里回到她身边,与她共度每个喜庆时分,特别是中秋这个阖家团圆、共同赏月的佳节,她特别享受那个儿孙绕膝、笑声满堂的短暂时刻。
过去,母亲住在乡下,我们兄弟姐妹都在外奔波、奋斗,她能指望的团圆相聚,就是每个节日,尤其是中秋节。每年农历八月初二,母亲定然会来电话询问在城里工作的我:你们会回来过节吗?征询的语气中饱含着热切的期盼,婉转的声音中蕴藏着急切地等待。
一旦等到我肯定的回答,她的声音和语调立马像交响乐一般变换为轻快、兴奋与愉悦,放下的话筒时的不舍与迟疑也透过细长而遥远的电线传到我的耳鼓。然后,她立马迈开脚步去准备中秋所需的一应物品:月饼、柚子、花生、柑桔。她知道我喜欢吃猪下水,猪肚、猪心、肥肠、利子……在八月十五到来之前的日子里,她会天天盘算着中午几盘几碗、晚餐又是几盘几碗的菜肴,并且确保尽量不重复出现在餐桌上。她总是用这种让我们饕餮美食、大快朵颐的方式来表达她对儿女归来的喜悦和家人团聚的庆贺。
有一年中秋,由于假期正好,我决定提前一天回家陪母亲过中秋。那时返回老家完全不像如今这般方便,要定时赶上班车,然后在车上摇晃两三个小时,期间还要在赣江朱山桥渡口等渡,到达老家墟镇后,还须步行三公里才能到家。那年,与妻子带着孩子欣喜地于上午八点半登上班车,来到朱山桥渡口,车辆排队候渡。不承想,轮渡故障,只有耐心等候它修好。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修好;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修好;好不容易捱到下午三点多钟,轮渡修好,终于上船过渡继续前行。不料,班车在半途也出现故障,司机手忙脚乱、心急如焚地费了半天心力,这才重新启动。等满身尘土摇晃到老家墟镇时,已是万家灯火、四野漆黑。我抱着孩子,妻子挽着我的手臂(害怕夜路),凭着儿时起就熟悉的记忆,在沙石公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步行近一小时。推开家门的刹那,母亲惊异地望过来:你们今天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们明天回呢!说着连忙从我怀里接过孩子,吻个不停。听说我们还没有吃晚饭,甚至午饭都耽误了,她又连忙下厨忙碌起来……
后来,母亲住到了城里,先与四弟购买的新房子伴屋,后到我的旧宅定居,与在县城工作的我们相见日多。我们能够时常去母亲那里走动,陪她共个餐,与她说说话,即使什么也不说,能够相见也是一种安慰与满足。住到城里来的母亲,给我们定了规矩,节日里都要相聚,春节、立夏、端午、元旦、五一、国庆,在县城居住的兄弟姐妹,各家轮流“坐桩”,同时把母亲接过去团聚,在外地奔波的兄弟则回到县城来陪伴母亲。而中秋那天,必定要去母亲那里,因此中秋相聚成为母亲的专属“团圆日”,雷打不动。每到这天,母亲一如在乡下生活时,定然根据我们兄弟姐妹各自的不同口味,准备好不同的食材与果品……
如今,每到节日,我们兄弟姐妹仍然保留了传统:轮流“坐桩”,举家相聚。只是,相聚的人群中再也没有了母亲的身影,见不到母亲的笑脸。
又是中秋,阖家相聚。“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歉然北望”。我们只能用月饼、柚子、花生、柑桔作为祭品,在贡飨月神的同时,贡飨天堂里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