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元旦。
元者,始也。旦,日出地平线,早也、朝也、晓也。元旦,即最开始的日出,也就是指新年的第一天。每到元旦,就意味着旧岁已去,新年又来。
因此,站在元旦这个日子里,就是站在新的时间接口上,仿佛站在一条旧路与一条新路的接口上,也即站在一条来路与一条去路的接口上。
人行走在路上,总是会在一段来路结束后,停下来休息,暂憩片刻,然后向着去路继续走下去。因此,我们的古人总是会在路上修建很多亭子,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供南来北往、满身疲惫的旅人暂时休憩,调整身心,攒足体力,然后沿着各自的去路继续前行。所以,亭者,停也,旅人休憩的驿站。
旅人们暂憩的时候,也总是会回首来路,梳理一下自己在路上的酸甜苦辣,某个地方被石头绊了一下脚而险些摔倒,某个缺口步子迈得不够大而几乎掉落,某个坑洼地绕得不够远而差点下陷,也会比较一下自己在路上不同路段所花费的时间与体力是否合理,甚至会回想一下自己出门前还有一些路上必备的东西未备足,某些东西又因事前考虑不周而携带过多,检点这次“孤旅天涯”的计划做得不够细致、不够完美的地方,然后再思考一下此后的去路该做怎样的调整,等等,不一而足。站在这样的接口上,总是能够让我们后面的路程走得更加踏实,更加从容,更加有力。
在时间的接口上,我们也经常这样做。于是,元旦就是我们人生最好的接口,是我们在时间旅途中最好的休憩平台,一座时间的亭子。
而事实上,时间的接口是无形的,前后的对接是完全无缝的,每一次的前一秒与后一秒,就是对接,钟表的每一声嘀哒,都是时间对接的响亮宣示。对于这样的对接,我们常常毫无觉察,也毫不在乎,我们总是以为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任性地挥霍,可以随意的抛洒。于是,我们一个懒觉可以耽搁几个小时,一次饭局可以消耗几个小时,一次牌局可以浪费几个小时甚至几个昼夜,而我们又往往是以懒觉来对接懒觉,用饭局来对接饭局,用牌局来对接牌局。等若干个这样的“局”结束后,我们站起来想伸个懒腰,却忽然发现:窗外天色已暗,城市华灯又上。
元旦,恐怕是时间最为有形的接口,三天的假日,就是来路与去路中间的亭子。因此,我们都会在这个接口上,坐在名字叫做“元旦”的亭子里,辞旧迎新,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抓紧这三天时间,对过去的一年总结成败得失,对未来的一年勾画美好前景,好好调整调整一年来疲惫的身心,放松放松一年来紧张的神经。
最近几年,我对元旦渐渐有着一种莫名的惊慌,甚至害怕元旦的到来。看到有的单位张贴“庆祝元旦”的大红横标,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感受,只是愈加深刻地体会到古人所说的“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古稀”几句话当中所包含的无奈与叹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其实时间的流逝远比流水的东去更为无情,正所谓“无情岁月增中减”,我们在祝贺自己年寿增加的同时,也在无声中宣告着魏武王感叹过的“去日苦多”。
“时间都去哪儿了”,更多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做许多原本应该做的事,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多少青涩少年,蓦然中就成华发老翁。因此,坐在时间中这座“元旦”的亭子里,想当初,犹昨日,也曾年少轻狂,也曾睥睨天下,也曾追名逐利,也曾起伏跌宕,然而仿佛转瞬之间,“老去又逢新岁月,春来更有好花枝。晚风何处江楼笛,吹到东溟月上时”,来路已长,去路愈短。
曾经很喜欢一首歌,“三十以后才明白,要来的早晚会来……三十以后才明白,多少童年往事,只不过愿打愿挨,三十个春天看不到第三十一次花开,三十个秋天收不着第三十一箩小麦……三十以前,闯东南和西北异想天开,三十以后,把春夏和秋冬全关在门外……三十以后,才明白”。听着侯德健略带沧桑的嗓音,曾经发出过许多共鸣与感慨。有事没事哼着这些歌词,走过大街小巷,走过喧嚣人群,走过日日夜夜。时间真是最好的老师,霎时间就让我懂得了世间的许多道理,明白了人生的许多问题,脚步就走在了自己的心里。
又是一个元旦来临,又是一座人生驿站。走进去,且坐坐,依然需要回首往事,依然应该展望未来,把这座“元旦”的时间亭子,当作心灵的驿站,仔细理理自己的身心。待我们再起身、重登程的时候,不妨“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毕竟“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也是一种人生境界,何况今天的我们尚未到“老”。
曾几何时,我们经常吟诵,“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经常抒写,“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
谨记这些,付诸行动,我们会在每一个时间接口上,将时间对接得十分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