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有老母

黎山老母，这是个流传久远的神奇故事。人们记忆犹新的，恐怕还是《西游记》中黎山老母戏八戒的故事。

听说并阅读过这个故事之后，便寻思开了：黎山老母有多老？黎山在哪里？那个老母为何住在黎山？倘若选了另外一座山住，比如说衡山，是不是应该叫衡山老母了？假如她住到了吉水的东山，是不是就该叫东山老母呢？我老家有座比较高的山叫做掩山，如果她在这儿住，岂不是要叫做掩山老母？！那样的话，我们这些人岂不是生活在神仙的故乡？年少轻狂时代的妄想，多少有点梦魇般的冲动，甚至冲动到无知，果真无知者无畏之状。

客观的说一句：我老家掩山的风景确实不错！掩山，是我们民间的叫法，是不是含有绿色掩映的意思，已不确定，它在地图上的正宗官名叫做万华山。华者，丽也。因此，万华山就是一座风景美丽的山，梦里都不知道多少次走进去过，但现实中走进去的机会极少，多是在掩山的边缘，或扒扒松毛，或砍砍茅柴，或拣拣蘑菇，或逗逗飞鸟，深处是少年时代不敢去的，也是没有时间去的。因此，掩山深处究竟美得如何，至今我也不知道，只是在远远的外面眺望她朦胧而曼妙的身影。

当然，吉水的东山也是一座风景美丽的大山，因此叫做大东山。南宋诗宗杨万里曾有诗句说“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而北宋大文豪苏东坡则有诗句赞叹说“天上楼台山上寺，云边钟鼓月边僧”。一直以来都是游客文人喜欢登临与驻足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赢得了“小庐山”的美誉。倘若黎山老母来到东山居住修炼，那她肯定就叫做东山老母了，那么整个吉水人就都是生活在神仙的故乡了。

仅此，就值得我们羡慕黎山人，因为得黎山老母之佑，世代生活在神仙故乡，不美自醉，美而更醉啊！黎山老母的黎山在哪儿？有人说是骊山，我听后觉得有点扯，明明是黎山，偏要因为读音相同而扯上骊山，难道骊山就没有更值得骄傲的长处或优势，偏偏要与黎山争老母？真扯！说黎山老母是女娲娘娘，这倒可以让人信服，或者让人感觉更舒服，毕竟她的补天之功是值得后世永远敬仰与怀念的。

传说中的黎山老母其实不老，是个年轻美丽的绝色女子，因为千古一帝秦始皇的调戏，而令她将自己化妆成为年老的形象，这才被人称作老母。她不仅美丽，而且勤劳善良。这样的品行，符合山区女性的特点，吃苦耐劳，善良中还透着野性，而美丽则缘于天地万物的滋养温润。所以，我想，黎山老母与其说是一个人的形象，不如说是山区女性若干个或者整体的形象，甚至可以说是所有山区人的整体形象之集合，是后世人将众多山区女性或山区民众美丽善良的品行集中于一个美丽女子的身上，因此她是一个化身，一个美好的化身，一个符合天下所有民众心中理想的伟大化身！黎者，黎庶、黎民也。黎山，黎民之山！于此而言，黎山老母，其实就是老百姓自己！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真正动力！伟大领袖这句千古名言，难道讲的不正是黎山老母这个伟大化身吗？

有幸来到黎山，不管它是不是黎山老母居所之黎山，反正它叫黎山，既然它叫黎山，在我看来，它就是黎山老母之黎山，谁敢与争？远远眺望黎山主峰，已是黄昏，隐在薄暮时分的烟岚与雾霭之中，虽不清晰，但也明显：那主峰本身，就是女性的象征，那个喂养子孙后代的乳头，不正是老母傲然挺立的乳峰吗？它就千百年挺立在那里，喂养了多少代黎山人？又岂止喂养了黎山人？人类来到这里繁衍生息，在这里开发拓展，恐怕正是受了这个乳峰的兆示，或者受了它的吸引，用黎山的乳汁喂养着自己。黎山啊，真幸运！

走马观花似的在黎山边缘转了一圈，溧源、连坑、桂川，三点一线，处处只是蜻蜓点水，除了渐渐淡忘的目视之忆，根本来不及深刻领会或细细品味黎山的韵味，脑海中的印象浅尝辄止，行程就告结束，颇有戛然而止的强行休止之感。但陈小龙、刘安两位分场长和桂川分场几位负责人的言谈，让我领略了黎山人的风采：洒脱、自信、坚韧、忠贞、隐忍、勤奋，粗犷中透着细腻，内敛中透中野性，朴拙中透着精明，卑微中透着非凡。大伙询问陈小龙场长：如果让他离开黎山林场，他会有怎样的感受？他的回答简短而明了：不舍。字仅两个，含义无尽，我想再用怎样的文字来作阐述，都是一种多余，一切尽在无尽的品味之中。刘安场长年轻帅气，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洒脱自信，话语轻松流畅，土语温婉动听，他那不无自嘲的“林三代”一说，鲜明地透露着他们一家祖孙三代对黎山的无限深情与浓浓爱恋。

他们之于黎山，犹如我之于老家的掩山，犹如吉水人之于大东山，并远胜之。因为，黎山有老母！倘若掩山有老母、东山有老母，则远胜者反之吧。黎山人之有幸，缘于有老母。黎山老母滋润着他们，带给他们无上的荣光，也带给他们无尽的爱恋。因此，他们辛勤的耕耘着这座大山，耕耘着这块神奇的土地，黎山在他们的勤劳努力之下，已然更加神奇。

不说溧源分场的草木，也不说溧源分场的禽畜，单是飘荡在空气中的醇酽酒香，就让来宾步不忍移，鼻不弃息，只恨此身竟是客啊！盛在蒸锅里的谷子，装在陶瓮里的醇酿，在陈小龙场长的介绍之下，立刻勾起了心中的馋虫。于是，友人毫不客气地斟起酒盅，咂了一口，顿时荡气回肠，神仙云雾。

桂川的诱惑于我而言，在于深入山中探寻的冲动。生长在山区的我，对于花草树木虽有天然的亲切，却也有着本能的陌生，司空见惯则见怪不怪，每一棵树似乎都是老家村后或山中的那棵，每一蔸草仿佛都是老家原野或田塅上的那蔸，既亲切却又让我没有更多的感觉。引起我冲动甚至欲望的，是隐藏在山中的奥秘，隐藏在大山深处的神奇。为什么偏偏是它就叫了黎山？为什么一个年轻的“林三代”竟然因了它宁愿呆在山中而不舍离开去寻觅那大城市的灯红酒绿？

造访的时间太短，短到我无法原谅自己出发时的迟缓，短到我无法理解自己时间安排的仓促与仄狭。如果能够早些出发，岂不是可以在黎山更多的地方走走看看？如果能够安排更长的时间比如两天三天、在黎山住个一晚两晚还是能够更从容地与黎山亲近？如果有机会，躺在黎山的土地上，侧耳静听黎山远处声音的呼唤，俯身感受黎山深处脉搏的跳动，我们一定能够更加深切地了解黎山，领略黎山。虽然带不走，但也能更清晰地把黎山镌刻于自己心灵的深处。

不过缺憾也好，遗憾也是一种残缺的美。浮光掠影的走访，虽不能更加深切完整地揭开黎山的神秘面纱，但已经让我从黎山人身上肤浅地理解了黎山与黎山人。黎山，就是老母，就是在补天之后疲惫万分而躺下休息的那个绝色美女，就是那座因为躺下而化身为山体的傲人乳头主峰，它在万般疲惫之下不忘的还是自己的子民，还是黎山的万千民众！黎山人，既是黎山的守护者，也是黎山的原始神！黎山与黎山人，已然沦为一体，已经分不清黎山与黎山人了，走出黎山的黎山人，就是黎山的形象与代言人，走进黎山的黎山人就是黎山本身！即使像我这样来自外界与黎山甚至毫不相干的人，已然巴不得自己化身或即刻转换身份为黎山人！

黎山有老母。黎山，就是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