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家家户户照例酿高粱酒。今天高粱大丰收,黑宝父亲想多酿些酒,换点钱花。黑宝想,等酒卖了钱,跪下求父亲都行,给自己哪怕买副小孩玩具象棋。于是,自告奋勇承担接酒任务。
黑宝见人嘿嘿傻笑,大人忙糊口的事,没人管,脏兮兮的。满街跑,什么也不会,那儿人多,往那儿钻。
镇上冒出个摆残棋的摊,围着许多人。每天必到的,除了摊主,就是黑宝。有时他比摊主去的还早,摊主索性让黑宝给占摊位,看棋时让他坐个好位置。
摊主一摆上残棋,黑宝两眼放光,不错眼珠看着。看多了,有的残棋看出来怎么走,他也不敢上手,兜里没钱,人家不让。
有天,一个穿戴整齐的人来下残棋,闻到黑宝身上的怪味,捂着鼻子说:“你不下棋,躲一边去。”随手把黑宝推倒。这下黑宝火了,坐回原位,对那个人说:“有种咱俩下,你赢了,我给你磕三响头;我赢了,你给我磕三响头。”那个人被黑宝一将,只好坐下来,跟黑宝下残棋。黑宝早把残棋琢磨透,没人上手,他验证不了。正好,这个讨厌鬼送上门来。三下两下,被将死了,假装尿急跑了。
黑宝高兴地往家走,半道一个常看棋的人挡住去路,跟他商量:“我出钱,你出招,赢了钱咱俩平分。”黑宝说:“我不干,摊主对我不错,我怎么能坏他的事。”“我家里有一副漂亮的象棋,只要你干,我就送给你。”“你说话算话?”“当然算话。”“明天你把象棋拿来,我就听你的。”
转天,黑宝先把残棋看明白,借着上厕所,把破解之招告诉掏钱的人。掏钱的人再出来上手下残棋,果真赢了。黑宝再回来看残棋,看明白,又去上厕所。摊主觉得黑宝跟往常不一样,悄悄换了残棋。等掏钱的人按黑宝说的去下,必输无疑。掏钱的人气得扇了黑宝两个大耳光。等黑宝红着脸再回来看残棋,摊主毫不客气地轰他走。
残棋不让看了,黑宝跑到商场看柜台里摆着的象棋,眼馋地想,自己要有这样一副象棋该多好。想什么时候下,就什么时候下,别人谁也管不着,也不受别人的气。不过,自己只能想想,没有镚子,拿什么买。
酒没流出来之前,黑宝无事可干,把记在心里的棋谱一遍一遍地过。过着,过着,手就痒痒了,长叹一声:“什么时候再手起棋落。”看着祖上留下了的长条桌,他来了兴致,用木炭在长条桌上画了个大棋盘。把吃饭的碗抱来当棋子。自己跟自己下棋。
酒在夜里流出,家里往年装酒的坛坛罐罐都满了,他只能用饭碗装酒,一碗碗酒摆满长条桌。
黑宝一滴酒没喝,被酒气熏醉,脸红红的,腿打晃,眼睛直勾勾看着长条桌上的一碗碗酒。看着,看着,这些酒碗动了起来,像棋盘上的棋子在动。黑宝心里的棋谱动了,“当头炮,把马跳。”“拱卒,飞象。”“跳马,出车。”.......
他有些站不住了,双手扶在长条桌上。哎,你们怎么原地不动,他扶着桌边走过去,给不听话的棋子,挪动位置。酒碗在他的挪动中酒香扑鼻,哪个酒碗被吃掉,他仰脖把酒喝了。最后只有四五碗酒在桌上摆着。他醉得趴在长条桌上呼呼大睡。
转天,黑宝是被父亲打醒的,问他:“碗里的酒哪?”他振振有辞地说:“棋子被吃掉,里边的酒理当喝干。昨天的酒棋下得爽极。”父亲一听,火儿更大,骂道:“今天,你要不给我说个明白,滚出这个家门。”
父亲这句话把黑宝吓得彻底醒了,他看清父亲旁边站着摆残棋的摊主,可能是父亲叫来买酒的。黑宝站在长条桌前,开始用盛酒的碗复盘棋局。等桌上只剩下有酒的碗,父亲见摆残棋的摊主直点头,还是不相信,让黑宝再重下一回。黑宝又下了一回。这回父亲没说什么。
摆残棋的摊主掏出一张大票儿,递给黑宝的父亲,说道:“酒钱照付。这孩子将来下象棋了不得。我这趟民间寻访,没白来,让他跟我走吧。”
人们知道的黑宝不见了,省城里出了个象棋王。